天河的尽头是橡树。
封芷北盯着面前的水潭, 有些意外。
这么长一条河，最终竟然注入到这么小一潭水里。
昨晚他们两人并没有绕到后方，也就没有发现树后有一块小小的空地, 水潭就位于空地的中心。
那片水潭真的很小, 大概只有一平方米左右，流水以一种反物理的形式注入其中，水珠四溅。
封芷北小心翼翼蹲在水潭边, 伸出手试探。
出乎他的意料, 这片水十分温暖, 柔和的水流包裹着手指, 一时间让他忘记了恐惧。
忽然, 他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碰他。
封芷北蹭地站起，手上的水滴都没来得及甩干就举起木剑，警惕地转身。
身后, 一只乌鸦正叼着一封信, 歪着脑袋用赤红的眼睛盯着他。
封芷北和它大眼瞪小眼, 最终他举起木剑戳了一下这只肥硕的乌鸦。
乌鸦跳着往后躲了一下，将嘴里的信纸吐出来，张开翅膀飞速离开了。
周围的环境一片安宁，但封芷北没有掉以轻心，他迅速将那封信件拿起, 大步跑着远离水潭。
过了几秒，水潭中动荡几瞬, 一块白的发光的东西缓缓浮上。
封芷北躲在树丛后盯着那边的动静，等那块白色的东西完全浮上水面后, 他起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毛发的人类……勉强算人类。
它整张脸一片光滑, 浮肿到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鼻梁又短又矮，没有嘴唇。
像一个大号的没有发育好的胎儿。
那东西从水中慢慢爬出，鼻子耸动，紧接着缓缓将脸扭向封芷北的方向。
在它的脸正对着封芷北的那一刻，一股阴冷到让人无法自控的感受席卷全身，但现在的封芷北已经不是曾经那么弱小了，他很快从这种恐惧的情绪之中脱身，飞速从森林中窜走。
周围的气温骤降，这是异变来临的征兆，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封芷北单手一撑，灵巧的越过一颗倒下的树木，继续往前。
路上的障碍物变多了，不仅是树木和枝叶，还有一些东西在暗处观察着他。
封芷北一边跑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灌木丛下，那里藏匿着几双眼睛，时不时闪过。
太阳落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游戏似乎是在催促他赶紧回到小屋内，不允许他继续探索这片森林。
不过这次探索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得到了那份信件。
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封芷北的身体有些发酸，他张开嘴大口喘息着，好不容易赶在天边泛起橘红色前回到了小屋内。
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他将木门甩上，先瘫坐在铺着被子的地板上歇息了一会儿，才将那份信件拿出来。
这封信用的竟然还是牛皮纸，非常有复古感，两根麻绳在中间系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上面夹着几张邮票。
很难想象这种背景的世界之下竟然有邮票。
封芷北小心翼翼将信封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
一股熟悉的玫瑰花香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棺材里的燕楚雪手指抖了抖，眉毛微微蹙起。
“见字如面，我的肋骨，我未来的……”
封芷北念了一半，念不下去了。
见字如面，我的肋骨，我未来的妻子。
他惊疑不定，在面对各种鬼怪时都没有过这么慌乱。
这种形容……让他一瞬间有了什么不妙的猜测。
屋外透进来的阳光逐渐减少，窗外的天空被紫红色覆盖。
太阳又要下山了。
封芷北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我知道这么写有些突兀，如果你拿到了这封信，说明我的求婚计划出了些差错。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大概是不太好的。
我想了很久，关于我对你的感情。】
窗外最后一丝阳光消失，整个世界又被黑暗覆盖。
封芷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拿着信纸的手在抖，连耳边响起的系统提示音都忽略了。
【我和你有很多身份，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曾经是你的同事，你的老师。我们的关系很混乱，已经没有办法再分开，我也忍受不了再分开。
我们的世界是扭曲的，我厌恶这个世界，也曾经后悔创造出你，让你感受世间的苦难。
但是在你拥抱我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封芷北的眼睛紧紧盯着信纸上的字，眼眸都覆盖上了一层浅色。
但这只是一张纸，看不到什么过去未来。
【我后来才知道，凭借我们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和它们抗衡的，所以我在游戏里布置了这个婚礼，想和你一起长眠在我们共同创造出的游戏里。】
看到这里，封芷北一愣，思考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在说什么。
他猛地抬头，看着那个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讲也有些宽敞的棺材。
于此同时，棺材里的燕楚雪缓缓睁眼，和他正好对上了眼神。
封芷北：“……”
这人，是在邀请他合葬吗？
看着封芷北一言难尽的表情，刚刚从棺材里醒来的燕楚雪一挑眉毛，“今晚又要去夜游吗？不过今天的天气好像不太好。”
……果然不能以正常人的脑回路来理解燕楚雪。
封芷北刚刚酝酿起来的感情几乎被这个插曲给冲没了，他面无表情继续读信。
【我猜你一直都知道我真正的心意，毕竟你能解说所有人，但你从来不会点醒我，就像你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他们的未来。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认清自己的心意，所以我想和你告白，也可以说是求婚。
我观察了其他人类的习性，他们一般会在相处一段时间后同居，建立良好的感情基础后求婚，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符合了前面的要求。
这个副本是我专门设计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槲寄生，我记得有一年你在国外过圣诞节，槲寄生下全是接吻的情侣，看到你自己一个人站在路边，我真想从实验室出去抱抱你。
如果你拿到这封信，说明我们的计划出了问题，所以我只能在这里表达我的心意，至于未来……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能选择一条你认为最舒服的路走。
——燕楚雪，2053.12.12】
燕楚雪撑着棺材边缘跳下桌子，凑到封芷北的身边，“你这是在干什么？”
封芷北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燕楚雪，用手将他的脸扭到另一边，“没你的事，今晚不夜游……等会再问你点东西。”
燕楚雪今天晚上格外乖巧，听到这句话后便安静坐在桌子上，拿起一只碎了一半的玻璃杯观察起来。
封芷北看一眼信，抬头又看一眼燕楚雪，一种“这个世界好割裂”的感受涌上心头。
他虽然已经恢复记忆，但一时间还没办法将自己和曾经坐在实验室里的少年联系起来。
封芷北自认为自己和曾经的差别非常大，而且这种差别没法改变，就和一个人经历了两次轮回一个道理。
很显然，没有记忆时在人类世界的经历给他带来的影响更大一些。
但燕楚雪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坐在实验室里乖巧的黑发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一头红毛被社会毒打后的……老油条算不上，勉强算个小油条，总之，已经和曾经那个为了大局能放弃一切的少年不一样了。
就算他知道曾经的燕楚雪一直暗恋自己，也一直没当回事。
毕竟两个人都很久没有相处过了，中间也有很多波折，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思再分到爱恋上。
他看完整一封信的最后一段话，深呼吸几次，重新将它小心翼翼放回原处。
燕楚雪的意思是……这个副本是他准备用来求婚的，就算告白没有成功，他也希望能和封芷北一起睡在一个棺材里死。
封芷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实在无法评价，“……”
他以为自己病得够重了，没想到这位更是重量级，直接把两个人的关系上升到了一种离谱的高度。
封芷北将信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走上前拍拍这位离谱信件的发件人。
“公主殿下，你们国家有合葬的习俗吗？”
“什么？”
燕楚雪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棺材，又看了一眼封芷北，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你也想到我的床上睡觉？”
封芷北快被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弄崩溃了：“不是！你在把什么东西当床啊！”
燕楚雪很自然地往棺材里一躺，“这是我专属的床，我讨厌女巫，不过你很可爱，可以破格进来躺一躺。”
看着这位一米八多的男人躺在棺材里，露出邀请的表情，封芷北的嘴角抽了抽。
不过……
他的眼眸波动几顺，最终还是没有使用自己的属性。
燕楚雪现在遵循的是游戏里的人设，一位来找自己王子的公主，自己则是诅咒公主的恶毒女巫。
时间线明显不对。
按照现在游戏的设定，槲寄生和天河应该是用在公主和王子婚礼上的东西，但按照那封燕楚雪给他的信件来看，公主和王子应该是指他自己和封芷北。
这样顺下来，角色也不对。
所以副本设计和那封信，一定有一个是错误的。
封芷北正在思考着这些线索，突然被旁边的男人打断。
“你，真的是女巫吗？”
燕楚雪赤红的双眸正盯着封芷北，眼神落在他的脖颈上。
雪白的皮肤上，粉红的荆棘花纹十分显眼。
“昨天我帮过你了，如果你是真的女巫，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感情线好难呀！！等我努力修炼一下哼哧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