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捧着两杯粥进了一家墨西哥餐馆。
服务员细声细语地提醒两人:“抱歉两位先生, 我们店里不能自带酒水的。”
宣止心痛地把奶茶扔进街道边的铁皮垃圾桶,杜簿安顺理成章地摆脱了这杯足够饱腹的东西。
这次,杜簿安毫不掩饰, 直接和宣止坐在一侧, 动作自然地辅助宣止看菜单。
小猫点单的秘诀无二,抄袭大法百试不爽。宣止左右环顾, 还没到上客时间,店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位顾客。
没了攻略,宣止挑花了眼, 杜簿安没什么特殊要求:“双人套餐可以吗?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单点。”
他一副做主的样子, 宣止不满意:“杜簿安, 说好了我请。”
刚接触时, 宣止像白嫖至上的心机美人, 后来杜簿安才知道,小学长有一杆天平, 丁卯必较, 互不相欠。
他乐于让宣止请客, 这意味着之后他们还会有发展。
更何况……轻纱般的柔光打下来, 杜簿安撑着下巴看小学长漂亮地坐在自己身边, 对着菜单眉眼纠结,灵动且可爱。
餐馆里无人,耳边是氛围极好的轻音乐。
今天他最好顺着宣止的心意走。
扔掉奶茶前,宣止站在垃圾桶旁狠狠嗦了一大口, 此时才觉出腹中饱胀, 倍感可惜:“那就……先点套餐吧。”
他们挨得太近了, 宣止一动便能触碰到杜簿安的胳膊。脱了外套,杜簿安的毛衣宣止就眼熟了。他昨晚窝在杜簿安怀里睡觉, 爪子勾的就是这件毛衣。小猫踩奶后知后觉勾开了线,做贼心虚地把黄色的线头怼回去。
效果显著,宣止在灯光下仔细地看,至少从表面上他没看出什么端倪。
“在看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被抓个正着,宣止厚着脸皮夸人:“你好看啊。”
“词汇量这么贫瘠?”杜簿安好笑,“再夸点别的。”
平时都是人类夸小猫,小猫有样学样,从头到尾端详杜簿安。
杜簿安,你毛真长;杜簿安你好干净;杜簿安真乖。
宣止说不出口,光是想想就能笑出声。他藏不住事,眼角眉梢里都是笑,这在杜簿安看来才是最大的夸赞。
宣止指尖碰到冰冰凉凉的玻璃,饮品最先上来,是市面常见的气泡水,酒精饮料。
宣止眼睛亮了。
酒。
昨天没喝到的酒。
做人的自由度要比小猫高,宣止盯着玻璃瓶上顺流而下的水珠想。人类总爱给小猫定规矩,杜簿安没有2号楼的蒋阿姨那么邪门,却也会打着为猫好的旗号限制小猫的自由。
举着昨日的违禁饮品在杜簿安眼前嚣张一晃,杜簿安甚至还会贴心地帮他拧开瓶盖。
舌尖上甜滋滋地跳着舞,宣止小口小口地抿。
小学长出院不久,按理说最好不要喝酒,杜簿安犹豫过一瞬,终究是对气泡水放松了警惕。
饮料而已。
宣止两三口炫完了半盘披萨,他还晓得要给杜簿安留半盘。塔可薄脆,烘烤后散发着带着麦香的油脂味,一层具有韧性微咸的薄饼裹着内馅,西红柿和千岛酱负责中和牛肉的厚重,最上淋了一层爽口的蔬菜。
小猫眼睛放光,豪迈地一口干掉半瓶气泡水。
桌上香香的,杜簿安身上也香香的。宣止凑上去闻,一股没来由的伤感席卷而来,他舍不得披萨塔可味的杜簿安。
他用手指扒拉杜簿安的毛衣,人手的触感和爪垫的触感也不一样,猫爪一按一个坑,人手就能透过毛衣摸到杜簿安的肌肤纹理。
他还记得自己是只刚被领养的小猫,一头栽进铲屎官的怀里,像猫一样在杜簿安胸前蹭。
人类手足无措,小学长表达感情热情直白,这不怪自己上当,宣止大胆的行为和那些惹了就跑的钓系毫无区别。
“宣止。”他叫人。
小猫嗖一下抬起脑袋。
“为什么蹭我?”
小猫懵懵的:“有电流。”
杜簿安哭笑不得:“是毛衣的静电。”他摸摸宣止的脸,“电到了?”
他的人类是傻的,宣止不理解杜簿安为什么要摸自己的脸。电流又不在脸上,他攥紧拳头抵在心口。
“杜簿安,你是不是不缺朋友?”
“你是指什么朋友。”杜簿安一瞬间被心意相通的惊喜砸晕。
宣止当初就是这样字字句句闯进他的世界。
“我这样的朋友啊。”宣止泪眼朦胧,“我好舍不得你杜簿安。”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杜簿安的灵魂短暂地进入到一个玄妙的境界,他看着自己握着宣止的手,准备已久的腹稿沉进一片海底。他该表白的,可宣止看着他,眼里充盈着水光,他溺进了另一片海,卑劣地等待宣止来宣告爱。
“如果见不到我,你会难过吗?”宣止坚强地擦擦眼泪。“杜簿安,我有点舍不得,我好喜欢你。”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句。
杜簿安紧紧抱住宣止:“嗯,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在一起?
宣止的浆糊脑袋左摇右晃,把一切都串起来了。对啊,他们不是约好在一起了吗?它同意了杜簿安的同居邀请,为什么会分开?
它今天是干什么来着?拒绝杜簿安?它是傻子吗!
宣止猛然醒悟,人类的痴傻原来是能够传染给猫的。
“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它小声地重复。
“宣止,我喜欢你。”
“嗯嗯。”小猫兴奋点头。我知道!
两厢情悦之后的小学长兴奋得有点过头。他甚至没吃完桌上的食物,拽着杜簿安往A大走。
酒醉的宣止不上脸,路灯照耀下像个瓷娃娃。
“去哪?”杜簿安问他的娃娃。
宣止大声道:“回家啊。”
杜簿安认出是回自己宿舍的路:“你知道我住在哪栋?”
睡了这么多晚,还要问这么明显的问题。
傻子人类。
小猫懒得回答。
杜簿安提醒他:“是要回家属院吗?”
小猫顿住脚步,家属院!
对,要先回家属院放手机。
宣止拽着人走了两步,顿住脚步,责问杜簿安:“你怎么知道家属院?”
杜簿安没想隐瞒:“我在家属院见过你……和薄医生。”他准确说出宣止从郎渠家里回来的日期,轮椅,高大的薄医生,家属院单元,一一对应。
“哦。”宣止迟钝,他怕杜簿安误会,“你见过伯医生啦。家属院是伯医生的工作室,我没有把那里看成我的家,不能叫回家啦。”
杜簿安开了个头,看宣止滔滔不绝。小学长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神秘,只要他问,宣止无所不言,是他自己画地为牢,咎由自取。
工作室没人,宣止蹦蹦跳跳进了单元门,他平时进出都会预留一道窄窄的窗缝,今天窗户竟然被关了,两人在防盗门前罚站。
“薄叔叔不在吗?打个电话?”
宣止乖巧地听从指令,几秒后,一阵手机铃声从室内传出来。
伯医生不带手机。宣止怨恨地瞧着杜簿安:人类的愚笨到底要传染给猫多久。
杜簿安倒是舒心地笑了,这不带手机的坏毛病他也算知道宣止是从哪学的了。他拉着宣止后退一步观察环境,地垫一角纤尘不染,杜簿安弯下腰掀开地垫。
钥匙。
宣止:“啊!”
伯医生变回原型后同样孑然一身,原来是这样打开工作室的门!他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请自入,没见到家长,不知算是悲是喜,杜簿安笑了下,带宣止进门。
小学长说这里是工作室,果不其然,杜簿安看到客厅被布置成会客厅的样子,靠近阳台还摆放着办公桌。
其他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杜簿安收回视线,宣止熟门熟路爬上办公椅,把自己的手机塞进抽屉。
杜簿安弯下腰,看小学长唇色水润,他凑近。
“小学长。”
他又叫自己小学长了,这意味着杜簿安不太老实。宣止呆呆地看着杜簿安越来越近,嘴唇被咬住了。
小猫熟悉和人类的亲昵行为,但杜簿安亲的时间似乎有点太久了,宣止被轻轻咬住的是下唇,杜簿安放肆地裹着宣止的唇瓣舔。他自己坐在办公椅上,把人塞进怀里抱着,手指放荡地在宣止领口摩挲。
他只是亲,没做别的事,唇瓣分离又交合,舌尖反复描绘着渴望已久的轮廓。
杜簿安喘息着诱导:“张嘴,小学长。”
宣止呜呜摇头。
亲亲是很正常的,但不能伸舌头,会欠五针疫苗。
“好。”杜簿安闷笑。小学长的手也不太规矩,他动作生疏,手脚都不知道放在那里,最后搭在了自己的腹肌上,拽着自己的衣服,不动了。
杜簿安闭上眼睛,贴心提示:“换气。”
确认小学长换过气,杜簿安又亲下去。他根据宣止捏着自己衣服的力道判断宣止的状态,同样也流连在宣止的领口,领口的扣子被摩挲出微弱的光。
小学长手下徒然一松,杜簿安睁开眼,抱着人:“宣止?”
睡着了。
毕竟是才出院。
杜簿安不舍地短短亲了一口。
他把人抱起来,小心地打开主卧的门,不想被灰呛了一下。主卧空空如也,连床垫都是空的。他又打开次卧,次卧依旧空荡,但比主卧多了一个猫笼。
真的是办公室?
薄叔叔不住在这里?
杜簿安心里短暂闪过疑惑,桃李医院为什么会在A大的家属院设立办公室?
他只得把人抱回办公椅上,宣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自己趴下了,杜簿安的影子笼罩其上。
杜簿安半垂着眼,他在看宣止。从今天开始,这是他的小学长了。
“晚安。”他哑着嗓子亲了亲宣止的头顶。
离开前,他沉沉看着人。
是不是该在校外租间房了?
他与校园里无数匆匆的脚步擦肩,杜簿安噙着笑,还在回味家属院的人间烟火。
他停留在一条偏僻的小径上,独自品味这一刻的心情,两侧灌木未被打理,绿叶落了不少,只一株顽强的、反季的新生枝芽横斜逸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杜簿安手指卷上去,被这一抹脆嫩的绿勾起了回忆。
他第一次见到宣止时,一墙之隔的家属院挂满了星星。
怪不得他们会在这里相遇,原来一直都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