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
面无表情将小徒弟近日交上来的功课细细翻阅一遍, 褚师筠忍不住眉心微蹙,努力从那堆歪七扭八的大字中辨认出其原本模样。
沉吟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讲解其中疏漏错误之处,然而一抬眼, 才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已昏昏欲睡。
明明乖乖巧巧盘腿坐在软垫上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那双桃花眼却早就偷偷闭上, 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往下垂。
又长又密的羽睫静静覆在眼下,唇瓣微微张开, 细细望过去能瞧见一点红馥馥的舌尖,正不知有意无意舔舐着自己那颗圆润挺翘的可爱唇珠。
褚师筠发现对方的嘴巴被舔得亮晶晶, 仿佛覆上层水色。
随即手中一沓纸张便被重重拍在地上。
几缕清风被无端带起, 恰好拂过小徒弟颈间, 发丝调皮地擦过脸颊激起些微痒意。
“唔……”脑袋彻底支撑不住, 云渺还没来得及清醒身子便直直向前一栽。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好像找到了猫窝似的,他将脑袋换了个支撑点便舒舒服服准备继续睡下去,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
眉目轻敛,褚师筠习惯性地将小弟子揽入怀里后才面露讶然,然而就在要将对方抱到榻上去睡时, 身体却随着视线所落之处一齐顿住。
云渺睡觉总是不老实,方才在褚师筠身上蹭了两下后衣襟便稍稍有些褶皱, 露出一点儿白腻雪肉来。
然而仔细看过去, 会发现领口下半遮半掩下透出点绯色,点缀在光洁肌肤上。
淡淡的琥珀色瞳孔仿佛被雪水洗过,一贯盛着漠不关心, 此刻却透出稚童般的疑惑。
褚师筠心底升起些不太正常的探究欲。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停在空中好半晌,最终才若无其事地落下去。
他将小弟子胸前衣襟稍稍扯开些, 动作轻柔到接近于无。
舍弃单薄夏衣的遮掩,接二连三映入眼帘的是点点红痕。
仿佛雪地里开出大朵大朵红梅,含苞待放,在嫩到不经碰的雪肤上夺目刺眼。
褚师筠不由自主用手按上去,微凉指腹还带着薄茧,就直接用力触及到温热绵软的肌肤。
痒意酥酥麻麻,顿时蔓延开来。
“嗯……”
云渺原本清浅的呼吸突然泛着抖,还有些急切。
红艳艳的舌尖都吐出来一点儿,顺势从微微张开的双唇逸出些喘.息。
褚师筠把乖乖睡在怀里的小弟子弄醒了。
他立刻将对方衣襟拢好,然而那份慌乱却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皱着眉又若无其事收回手。
小徒弟应当是病了,他合该问个清楚。
……
“云渺,你身上这些痕迹是怎么了?”
在自家师父怀里打个哈欠,云渺不大清醒地伸了个小小的懒腰。
眼尾渗出些水色沾湿了羽睫,还湿哒哒黏在一块儿,就用鼻尖蹭蹭褚师筠胸膛。
痕迹?
他身上哪里有什么疤痕嘛,明明只有……
“!”
云渺顿时脑袋一转,浑身上下像是炸了毛似的,立刻团成个猫团子从褚师筠怀中滚出来。
他直接跪坐在自己的小软垫上,紧张到压在小腿上的屁股都紧紧绷着,满脸懊恼之色。
真是的,他怎么总在师父面前打瞌睡啊?
一定是因为昨天睡太晚了。
薛师兄说他白天还要练剑不许闹太迟,可是不多双修几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嘛。
短短几瞬云渺脑瓜里就闪过千百个念头,然而面上却可怜兮兮半垂着头。
从褚师筠的视角,只能看见小弟子小巧漂亮的一截下巴。
“师父对不起,我昨天、昨天在藏书阁看书看得太晚了。”
声音赖赖唧唧像是从棉花团子里挤出来的,尾音更是让人耳朵泛起痒意,云渺欲盖弥彰地扣着手指头,怯怯道:“我身上没有什么痕迹呀。”
“如何没有?你大可自己瞧瞧。”
褚师筠死板地追问下去,然而这回却没有亲自将小弟子的衣襟扯开。
他直接握起手边的剑,在空中利落地调转方向,冰凉剑柄准确无误地将对方衣裳挑开些。
白里泛粉的细嫩皮肉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嫩红尖尖鼓胀着。
然而主人的表情却纯然无辜。
“啊呀……”云渺以为自己要被揍一顿,忙拿胳膊挡住脑袋,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心虚的很,害怕师父发现自己偷奸耍滑,为了修为和师兄抱在一块儿双修。
但又羞又气之下,胆子竟然也大了起来,冲着褚师筠便凶巴巴小声吼道:“是被蚊子咬的!”
“藏书阁好多又臭又毒的大蚊子,你还叫我每天傍晚去看那么多书,我早晚要被咬死呢!”
娇气蛮横的小弟子,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和师父发起火来,叫对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胡言乱语。”褚师筠不知想到些什么,隐在发丝后的耳朵悄悄泛起红晕,随即厉声道:“你难道每日在藏书阁赤身裸.体不成?蚊虫如何能咬到那处!”
小弟子面色浮上层淡淡潮红,然而那颗惴惴不安的小心脏却放回到肚子。
他莫名有种感觉,那就是师父压根儿分不清蚊子包和双修带来的伤痕。
心底升起一点点小骄傲,他觉得褚师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开始放下心去骗人。
“我热的很,是藏书阁太闷了。”弱下去的气势重新提上来,云渺煞有介事地指着自己身上的“蚊子包”,委屈巴巴地诉苦:“我只是稍微把衣服扯开一点点,想凉快凉快,那些蚊子就一股脑儿冲上来吃我的肉!”
藏书阁西侧临水,又花木繁盛郁郁葱葱,倒的确比别处更引蚊虫。
而为何独独小徒弟被咬那么多包?大约是因为那身散发着香气的雪白皮肉。
“再热,也不可以不知羞。”
暂且将此事翻篇,毕竟褚师筠也找不到旁的理由去解释,只好在小弟子控诉的眼神下低了头。
然而对方身上的红痕到底太多了些,总让人心底不太舒服。
“云渺,你往后将书带回寝殿去看,不必晚间也留在藏书阁。”
“嗯?不、不用了师父!”往日爱偷懒耍赖的小弟子一反常态,结结巴巴反驳道:“在寝殿会容易睡着的,买一点儿薄荷膏涂上就不会招蚊子了。”
诸多仙门大派中,剑修相比起音修符修之类要皮糙肉厚的多。
问剑宗更有许多弟子还额外修习体术,以此锤炼筋骨,哪个会将小小的几颗蚊子包放在心上。
更别提谁有什么薄荷膏了。
素白色长袍不知何时被人压出褶皱,褚师筠从宽大衣袖中探出手,袖口处用银线织就的竹叶暗纹隐隐生辉。
他眼睫轻垂,视线落在手中云渺写好的那一沓子厚厚的批注上。
字迹虽说潦草了些,但仍能看出用心之处。
想必已从心法之中领悟许多,否则脉息不会醇厚顺通,更是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太过严苛,若是逆反起来便不好。
……
兴许是褚师筠沉默太久,云渺捏着手指头开始做贼心虚。
他这些天白日要假模假样练剑,晚上还要偷偷摸摸双修,压根儿没有力气去写什么“读后感”。
所以,那些东西都是甩给薛远峤帮他写的。
薛远峤自是半分不舍得小师弟受累受罚,帮人完成课业更是小心翼翼。
先是弃掉一手帝师夸赞的好字迹,再绞尽脑汁去模仿云渺的风格口吻,往往蜡油烧干才写好一篇来。
但哪怕花费再多功夫,在褚师筠这关过不去,云渺肯定要娇蛮地跟人算账。
他心尖儿都开始发颤,生怕下一秒就要被拆穿所作所为。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句:
“问剑宗山下的镇子上,兴许有薄荷膏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