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宫。
柳皇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悠悠转醒。
“水……”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腿脚发软的赤足走在地上。
以往殷勤恭敬的宫人们不知何故不见了踪影,柳皇后头脑还不怎么清醒,自己倒了杯茶,却发现是凉的,不禁大怒。
“人呢?人都上哪去了?”
柳皇后推开殿门,发现侍卫比以往多了数倍。
见她露头,侍卫立刻将她拦住:“皇后娘娘,陛下有令,命您禁足反省,还请娘娘莫要为难小的。”
禁足……
柳皇后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与太子合谋,想要毁了长宁郡主的清白,以此胁迫郡主嫁给太子,却被人反将一军,满盘算计皆落空。
“陛下可曾说过要将本宫禁足到何时?”柳皇后哪里坐的住,一连串地问,“太子如何了?陈美人呢?齐国公可曾进宫为本宫求情?”
侍卫:“太子幽闭东宫,陈姓宫女赐自尽。”
宫女?
哈哈哈,宫女。
柳皇后脸色惨白,她知道,如果自己和太子不能安然度过这次的话,那么陈美人之事就会成为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到了那时,只怕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就要不稳……
她毕竟执掌后宫多年,很快就冷静下来,端起一国皇后的威严:“陛下只是让本宫禁足反省,可没有不许宫人伺候,人呢?都给本宫找回来。”
那侍卫却不愿再多说,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面无表情道:“还请娘娘退回寝殿,不要为难我等。”
柳皇后正要斥责此人,却听见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陛下让您禁足反省,您好好反省就是了,何必为难这些侍卫?”
来人一袭华贵宫装,怀中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被众多宫女太监簇拥,不紧不慢走来。
“淑妃,”柳皇后脸色难看,微微抬起下巴,“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皇后娘娘这可就说错了,臣妾从昨儿开始,便是淑贵妃了。”
淑贵妃抱着猫敷衍屈膝,就算行礼了:“陛下要臣妾代掌后宫,可臣妾哪里比得上姐姐勤勉呢,这不,赶紧挑了些棘手的宫务来向姐姐请教。”
这对柳皇后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想当年皇帝封她为后那日,曾亲口说,以后再不会将任何女人放在心上,后宫佳丽被册封为妃位就做到头了,绝不可能封贵妃甚至皇贵妃,打她的脸,让她伤心。
妃位执掌后宫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皇帝才会册封淑妃为贵妃么?
柳皇后突然发了狂,将宫女手中托盘上的折子散落在地:“滚!都给本宫滚!”
她猛地将宫门关上,踉踉跄跄回到寝殿,捂着脸痛哭。
昨日之事,只要皇帝肯好好命人调查,就一定能查出来太子是无辜的。
太子好色是不假,可他们的目标是长宁郡主,怎么会和陈美人扯上关系?
这其中必定有人暗中搅弄风云,算计她与太子。
柳皇后心情郁郁,抬手便摔了两个青花瓷瓶。
“嘭——”好好的花瓶顿时摔了个粉碎。
长宁郡主和幕后主使,究竟从何得知自己和太子的谋算?
能将后宫牢牢抓在手心这么多年,柳皇后自然不笨,很快便想到自己身边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幕后主使多半是祁景言,并且那个宋辰安有意引导,这才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柳皇后重新振作起来,在寝殿内慢慢踱步,将昨日整个复盘一遍。
“内鬼除了悦心那个贱婢,还能有谁?”
满宫上下,只有悦心最得柳皇后重用,自然也就只有此人最可疑。
被柳皇后惦记上的悦心,此刻正和其他宫人一样,在慎刑司受刑。
别的宫人或多或少招了一些柳皇后做的“好事”,比如克扣妃嫔份例,不少人夏日无冰,冬日无碳。
再比如,给得宠的妃嫔下避子药,所以这才导致皇帝至今只有两位皇子……
但只有悦心,明明身为柳皇后最倚重的心腹,明明本该替柳氏做过更多脏事,却坚持扛下所有刑罚,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悦心几度昏死过去之后,硬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没过多久,她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
到了进慎刑司的第三日,悦心突发高热,不治而亡。
负责审讯的嬷嬷也忍不住为她惋惜,轻轻盖上白布,让人拉去乱葬岗。
深更半夜之时,被所有人认定死了的悦心竟直挺挺地坐起来,拿出火折子,将满地尸体火化,再轻手轻脚离去。
她一路避开行人,左拐右拐地来到贤王府后门,三长一短地敲门。
静等片刻,门开了。
悦心径直走进去,跪在祁景言面前:“奴婢参见王爷。”
“这次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悦心摇头:“当年若不是先皇后救过奴婢,只怕也无法活到今日,奴婢能为王爷效力是天大的福气,怎敢奢求奖励。”
“只是王爷,”悦心似有不解,“您为何不让奴婢继续呆在柳氏身边?奴婢离开后,再想打探宫中消息可就难了。”
祁景言单手拉她起来:“经此一事,柳氏定会对你起疑心,若不将你救出,只怕你要死在宫里。”
听到这话,悦心更是感激:“多谢王爷大恩。”
“去找桐叔要赏钱,从此便隐姓埋名,远离京城吧。”
“奴婢明白。”
……
柳皇后自然不肯就此束手,禁足的第五日便买通了侍卫,让对方将她贴身佩戴的香囊和以血为墨写成的悔罪书呈给皇帝。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皇帝与柳皇后毕竟是多年夫妻。
有这些年的情分在,再加上皇帝也查到太子和柳皇后其实属意的是长宁郡主,并且太子与陈美人欢好的那个房间,明显有催情香的痕迹。
看到香囊和悔罪书之后,皇帝一时之间便心软几分。
他收下这两样,大步来到皇后寝宫。
柳皇后此时正对镜描眉,然而描到一半,便丢了眉笔垂首痛哭。
宫女小心翼翼地哄:“娘娘哭什么,您对陛下的心意陛下早晚都会明白的。”
“本宫身为一国皇后,实在过于善妒,做下许多错事,”柳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即便陛下肯来相见,本宫也无颜面对。”
她瞥见映在铜镜中的皇帝衣角,顿时哭得更加我见犹怜:“不管怎么说太子也犯了大错,本宫只希望陛下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