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有些惊讶地看着萧子煜，心有灵犀，大抵如此。
骤然离开，风羲扬相信以他的聪明，必然会想清其中的原因，被困于牢笼，也唯有人走出去，才能获得打开牢笼的钥匙。
“我只和帝君匆匆见过一面，当时时间紧迫，帝君没有说太多，只说尊主你会明白他的用心，他让我回来告诉你，不要离开大裂谷，他会想办法引开操控结界的沈明轩。”
小花将风羲扬交出的玉佩递给了沈羿：“这是帝君让我交给你的，说是龙帝的传承神玉，让你继伟龙帝。”
“我？！”沈羿震惊道：“为什么是我呀？”
“我不知道，帝君说让尊主猜。”
夜玄冥面色一僵：“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肯明说！猜来猜去的，闹着玩儿呢！亏他有这个闲心！”
萧子煜唇角微弯，龙帝之位向来旧帝不死，新帝不立，龙族禁术又怎么会是一块玉佩可以传承的：“给我看看。”
“噢。”沈羿将玉佩递了过去。
萧子煜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着，平平无奇的玉佩，无论是成色还是其他，都只能算是中等，并无任何可取之处。
萧子煜沉思片刻，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他一把拽过沈羿的手，指尖一划，一滴血从沈羿指尖滴出。
鲜血滴落在玉佩之上，适才还浑浊的玉佩顿时发生了变化，玉佩晶莹剔透，内里隐隐有气体缓缓涌动。
“嗯？怎么变了？”
“这股气息……”飞廉立刻道：“这是帝君的混沌之气，他将混沌之气禁锢在了玉佩里。”
“嗯。”萧子煜笑着点头：“这不是什么传承神玉，而是神族禁制，我哥在天庭制作灭魂符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们应该还记得，在欲望空间之时，你们是如何逃脱出来的吧？”
沈羿这才明白过来：“我懂了，羲扬将混沌之气留在玉佩里，一旦看管之人离开，我们就可以接近大裂谷，打破玉佩，利用这股混沌之气，此消彼长，就能撕开混沌结界，我们也就可以真正出去了！”
萧子煜抬起眼皮，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还不算笨。”
“可是，那为什么要用我的血啊？难道我的血可以解开禁制？”
“不是，神族禁制自然要用拥有神族血统之人的血才能打开，至于为什么选择你，单纯只是因为，我不想弄伤自己。”
小花噗嗤笑了出来。
“欸——你！”
沉闷的气氛有了片刻的缓解，现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萧子煜站了起来：“我们走吧，结界之外虽然听不见我们说了什么，但老待在同一个地方不动，肯定会引起怀疑。”
冷汗泠泠，浑身高热。
风羲扬痛苦地拧着眉头，滚滚灵力灌输至体内，却依旧难以缓解疼痛。
“怎么会这样？！涅槃火种怎么会对龙湛无效？”江无言焦躁难安，愈发加快了灵力的输送，躁郁的眼神直直盯着风羲扬满含痛楚的脸庞。
风羲扬急促的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凤鸣都、都没办法控制龙湛，涅槃重生之力与火种有着天壤之别，区区、区区火种又、又怎么可能压制他的魂魄？更何况你本身修为太低，制作出来的符咒也大打折扣，无言，你不要再白费气力了，没有用的，你管好你自己，你为我浪费灵力，很容易让犼趁虚而入，我、我不希望它复活、也、也不希望，你有事。”
“师叔，你……”江无言内心一片沧然：“你还会关心我？”
风羲扬艰难地笑了一下：“算不上关心你，你一旦有事，犼就复活了，到时候，六界生灵，无一幸免，不要管我，听话。”
江无言定定地看着他，从五岁到成年，即便自己身体里住的是三千年的魂魄，然而，乐伦死后，两百年的人间旅途，也只有这个男人是真正关爱自己的。
妖族弱肉强食，几千年的修炼，他一直都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他不知道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呵护，直到遇到他，直到陪他在人间生活，江无言才体会到这种被人在乎和关心的感觉。
在第一碗美味的热汤送进自己嘴里的时候，江无言就无比庆幸，庆幸自己被塞进了这具身体里。
与其说是憎恨萧子煜杀了他，还不如说，他是嫉妒萧子煜能拥有风羲扬。
在捡到犼的一缕魂魄之时，他也犹豫了两百年，萧子煜已经死了，风羲扬只属于他一个人了，若不是风小煜的出现，他根本就不会和犼融合再一起。
那一瞬间，他的想法只有一个，是不是自己强大了，就可以再也不用失去？是不是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就能和风羲扬比翼双飞？就能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么多，他要的无非只有风羲扬一个人而已。
剧烈的痛楚，终究还是让风羲扬昏迷了过去。
江无言伸手抚掉风羲扬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吻了吻他的唇瓣：“师叔，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站起身，替风羲扬掖好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寒风萧瑟，深红色的火把绵延整个蜀山，整片空间死寂而阴森，除了他之外，漫山遍野都是无知无觉的僵尸，毫无半点人气。
“去把水神叫来！”
一旁的僵尸侍卫僵硬道：“是！天主！”
拜乐伦为师，实属偶然，时间本就不长，情分自然不会太深，但不得不说，乐伦对他也算是倾囊相授。
或许是将他当做孩子，倒也对他讲过许多天庭之事，偶尔的一次，他也从醉酒的乐伦口中听说，神族之人相互吞食血肉可精进修为。
光怪陆离的梦境一夜未断，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龙湛的，纷繁杂乱的纠缠在一起，涅槃火种形同虚设，龙湛重伤之下，也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虽未离魂攻击，却也让风羲扬整夜难安。
火烛随风摇曳，黎明时分，风羲扬骤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摊开手心，随着手心丝丝黑雾升腾，由他内丹所化的诅咒石散发出阴冷黑暗的寒气。
仿若受到感召，龙湛的魂魄有了明显的激荡。
“师叔。”
敲门声响起，惊的风羲扬竖瞳骤然归圆，魂魄震荡，噗嗤喷出一口血来。
江无言又敲了敲门：“师叔你起床了吗？”
风羲扬广袖一拂，极速将晶石融进身体里，也就在江无言推门而入之时，他终究还是抵不住，从床上栽倒下来。
“师叔！”飞掠而来的江无言稳稳接住了风羲扬样的身体，仿佛像是死过一次一般，此时的风羲扬比起昨天更加虚弱，连嘴唇都一片惨白，身体软的像是没了骨头。
江无言眼底有了难以掩饰的焦躁和担忧：“师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会伤得这么重！是龙湛又出现了吗？”
风羲扬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他微微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半点气力：“我……我没事，你……你不用……不用担心我。”
“我怎么能不担心！”江无言放下左手的托盘，将风羲扬轻轻移到床上，让他靠在床背上，随后拉过被褥为他盖好：“师叔，我亲自给做了鱼汤，你喝一点，也好有些力气。”
风羲扬疲惫地点了点头。
江无言从托盘里端来碗：“我喂你喝。”
近距离的接触，让两人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江无言笑看着他，眼底的情绪炽热而温和，再也没有任何克制和掩饰。
风羲扬艰难地忍下这股不适，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微微张开了嘴。
仿佛是受到鼓励一般，江无言难得露出一个愉悦的笑意。
浓稠的鱼汤带着莫名的清香，入口的感觉细腻而柔滑，味道出奇的好。
“师叔，好喝吗？”
风羲扬微微有些惊讶：“这是……什么鱼？味道怎么这么好？”
江无言哄骗道：“就是普通的鲫鱼，不过我加了些猪肉，一起熬了好几个时辰，师叔你要喜欢，我天天熬给你喝。”
“……好，谢谢你。”
满满一大碗鱼汤，风羲扬喝的一点不剩，太过于虚弱，喝多鱼汤后，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格外沉稳，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
或许是鱼汤太过于鲜美，风羲扬几乎每顿饭都要喝上一大碗，三日下来，他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师叔，你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风羲扬放下碗筷，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是平和的：“我也感觉好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江无言：“谢谢你的照顾。”
江无言笑笑：“师叔，我之前生病的时候，你也是那样费尽心机的照顾我，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风羲扬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江无言，当初乐伦千里挑一，选出最中意的徒弟，却不想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从他融合进犼的魂魄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再也没有任何退路，龙湛有探查他人记忆的能力，前几日，他在为自己喂药之时，风羲扬已经知晓他执意占据魂魄的原因。
“无言，我想出去走走。”
江无言犹豫了一瞬：“师叔你想去哪儿？”
“蜀山之颠，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陪我一起去。”
江无言笑笑，相处两百多年，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男人，别说现在他根本没有能力离开蜀山，就是自己让他离开，他也担忧混沌结界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离开？
抓走小花，现身结界，本就是为了引风羲扬出来，现在目的达成，江无言已没有其他念想。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不靠近孤山，师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师叔，你的身体刚好一些，还是我陪着你比较好。”
风羲扬闻言并未有任何不悦：“好。”
黑雾弥漫，寒风如刀，即便再浓烈的黑雾也抵挡不住天象。
雪花纷然而下，两人冒着风雪前往蜀山之巅，一路之上，视线所及，皆是密密麻麻的僵尸，有着聚灵珠的存在，他们的移动速度和攻击力与当时在骨山之内遇到的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身体孱弱，风羲扬走的并不快，江无言紧跟在他身边，手放在风羲扬背后虚虚地扶着。
几百年来，风羲扬似乎一直都有这个习惯，无论心绪如何，他每天都要来蜀山之颠站一会儿，就那么看着远方，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