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陷入网恋了,赤苇君。”
夜风从赤苇的耳边拂过，喧闹的人群在一霎时褪去了色彩，白幕中独留纱柚回身的笑,以及那句话一遍遍的回音。
好奇怪啊,这种感觉……
赤苇觉得自己有种奇怪的麻木感。
明明她跟平常一样，漂亮的眼睛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时候,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柔又善良。
只是就在刚刚,她柔顺的长发好像突然幻化成了带刺的荆棘,伴着她的笑包裹住了自己,让人无法呼吸。
……明明只是三天没联系,她从哪里冒出来个网恋对象啊？
三天前的晚上他俩甚至还打电话联络了，之后自己去了乡下,在那边空余时间倒是挺多，但是考虑到一直联络的话难免会造成纱柚的困扰,他便忍住了没主动联系。
本来还抱有说不定纱柚会主动联络自己的期待,但即使最终没有收到任何联络，赤苇也保持了平常心。
周到和熨帖，到头来却只是换来一句“我喜欢上别人了,还是网恋哦”,真残忍啊。
这让他怎么甘心？怎么接受？
“赤苇君？”纱柚走出去几步,发现赤苇站在原地，她便回头叫了赤苇一声,“怎么啦，地铁要到啰。”
她本身就是偏乐观的性子，活泼的声音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甜凌凌的味道。
但他现在只觉得偶尔吹过的风,都带了股涩涩的酸苦味。
赤苇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他平复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绪,慢慢走了过来，跟纱柚一起往内里走。
“网恋？学姐你吗？”赤苇的语气维持着平稳的音调，“别开玩笑了学姐。”
纱柚瞪大眼，无辜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啦！我很确定了！”
赤苇缓缓吐出口气：“那学姐凭什么呢？我不能理解，网恋不是没见过面的那种吗？学姐为什么会喜欢没见过面的人？”
“喜欢这种事哪有前因后果呀！”
纱柚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赤苇无法反驳这句话，毕竟他也是毫无前因后果的受害人。
他想说“学姐你好好想清楚，不要喜欢别人了”，但这种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强求纱柚。
事情好像陷入了死局，将他绑缚在毫无出口的困境中。
“赤苇君？”
纱柚看着赤苇，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的袖口处，脸上有担心的情绪浮现。
“怎么了？忽然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啊……”
赤苇的袖口被它的主人轻轻抽走。
纱柚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盯着自己的空荡荡的指尖，喃喃道：“抱歉。”
她将手背在了身后，抬眸看了眼后退半步与自己拉开距离的赤苇，咬住了下唇。
“我搭的车到了，学姐。”赤苇侧头往1号线停靠的位置看去，“那我先走了，以后……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不再看纱柚，而是转身向1号线走去，顺着人流上了车。
1号线呼啸而过。
纱柚僵立在原地，2号线来了又走了，她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就算之前赤苇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复，对方闹别扭她也没有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对方正式宣告与自己划清界限一样，将袖口从自己的指尖抽走了。
以后他还会给自己发消息和照片吗？
还会问自己要不要打电话吗？
还会不会靠着巷口的路灯、盯着地板发呆、等着自己兼职结束呢？
“怎么啦小宝贝？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呀，难道想当地铁协管员……”
纱柚的肩膀被搭上，理佐幸灾乐祸的笑脸在纱柚侧过头去的瞬间僵住了，她呃了一声，手忙脚乱地伸手来摸纱柚的脸。
“哎哟，不是吧你，你被抢劫了吗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等等现在是不是该求组警察叔叔……”
纱柚拽住了理佐的胳膊，腾出空闲的手揉了揉眼睛。
“说什么呢。”她语气低低的，带了点点鼻音，“只是眼睛有点疼而已。”
不过为什么理佐会在这里？
“我今天去男朋友家住，正好坐2号线，可以跟你同路一段。”理佐挽住了纱柚的胳膊，“听说你网恋了？真的假的？那刚刚是你的现实小男友跟你决裂了？还这么伤心，脚踩两条船可是没有好下场的。”
纱柚：“……”
纱柚：“我没有脚踏两条船，我跟赤苇君只是单纯的朋友。”
理佐对纱柚的解释嗤之以鼻：“得了吧，哪个单纯的朋友天天等你下午班结束？你以为现在的高中男生这么闲啊，回家打打游戏看看电视不好吗？”
纱柚哽住，她不知道该怎样反驳理佐，甚至觉得理佐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总不能说“是因为赤苇君是善良的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明明事实就是她跟赤苇是单纯的普通朋友，但是面对理佐的质问她居然不能理直气壮地回应。
有种各种事情都超脱了纱柚的掌控，她被毫无头绪的乱麻一样的烦躁感笼罩了。
纱柚沉默着，跟在理佐身后登上了2号线，在角落找了位置，挨着理佐坐下了。
“我坐几个站就下了，半小时左右。”理佐瞥着纱柚，“所以有什么话最好快点说哦。”
“……”
本来之前纱柚确实是想跟理佐咨询一下的，她本身是母胎单身，毫无恋爱经验，就连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陷入网恋也是充满了懵懂，所以想向稍微年长一点、恋爱经验丰富的理佐求指教的。
……但她现在好像没有这些的心情了。
“赤苇君他为什么这样？”
纱柚看着自己的膝盖，充满了茫然和不解。
“明明今天刚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忽然就变脸了，就好像见到我难以忍受一样逃似的跑走了。”
理佐虽然今天兼职结束的时候没在讨论现场，但纱柚走后她粗略地听由美和恋姐讨论了一会儿，对大致的情况还是掌握了的。
她觉得纱柚很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在意那位赤苇君的想法？以我看来，他放着不管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疗好伤恢复了，不用太过费心。”
“疗伤？为什么？难道不是被嫌弃的我受到的伤害比较大吗？”
理佐叹了口气，不想在故事男配上多作纠结了。
她问道：“不过听说你网恋了？现在网上骗子很多，你要小心才是。”
“严格来说也不算网恋，”纱柚拧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话题转移开的时候她的语气终于轻松了一些，“大概就是喜欢上了一起打游戏的朋友，但是那位在我察觉到喜欢这件事之前忽然就不上线了，算是失恋吧。”
她将话题又重新转了回来：“本来觉得很苦恼想跟赤苇君倾诉一下的，结果刚开了个头他就忽然不正常了……然后就这样了。”
——不，把这件事跟那位分享的你才比较不正常吧。
——不管是养鱼还是脚踏两条船也要遵循基本法啊！
理佐盯着地铁上的广告屏幕，虚无地这样想道。
“那你那位网恋对象不知道你喜欢他啊，你们也没见过面是吧？”见纱柚点头确认，理佐登时无语了，“那你喜欢人家什么？放技能时英勇的身姿？氪金时豪放的手笔？”
纱柚哑口无言，半天才呐呐地说：“他性格很好，玩游戏的时候很照顾我……这么说吧，玩游戏的时候大家不都很讨厌划水的人吗？但是我从一开始跟他一起组队玩，我划水他从来不凶我。”
“……”
“但是他最近都不上线了，我很难过。”
理佐虽然不是游戏狂热爱好者，但作为新时代的青春女性，她偶尔也会玩玩游戏。
她交的男朋友也有沉迷OL游戏的类型，她也爱屋及乌地陪男友玩过一阵，基本的游戏常识还是有的。
“该不会就是因为你太划水，又不好跟你直说，所以想要摆脱你干脆弃号了？”
纱柚瞪了眼幸灾乐祸的理佐，笃定地反驳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理佐耸肩：“那他要是不上线了，你喜欢他也没什么意义。”
纱柚无语凝噎，半天才小声憋出一句：“也不能排除他之后上线的可能性嘛……”
“上线之后呢？”理佐将胳膊搭在靠椅上，侧身坐着，慵懒地拨弄着自己的鬓发，“约见面？跟他告白？再正常交往？”
纱柚：“……倒也不用这么高效率……”
如果便便君想跟自己见面的话，上次情侣挑战时装兑换的时候就大概率会顺水推舟提出来了。就如同他不想跟自己见面的心意一样，纱柚也完全没有跟便便君见面的想法。
“如果他重新上线就好了。”纱柚小声说道，“这样又可以一起玩游戏了。”
“……”理佐伸手理了理纱柚的刘海，用一种关爱智障的语气难得温和地劝解道，“纱柚小姐，喜欢这种事虽然是一件奇妙又无因无果的事情，但是也不是无迹可寻的。你对网上那位充其量就是好感，喜欢他给你的陪伴感，这种严格来说算不上喜欢。”
“毕竟有下一个不嫌弃你划水、陪你打游戏的人出现，你就会很快忘了他的。”
理佐懒洋洋地补刀。
她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纱柚闷闷地想着，在内心辩解。
“以我二十多年来的经验，要想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是非常简单的。”理佐露出招牌的小恶魔笑容，冲纱柚勾了勾手指，“宝贝，想知道吗？”
理佐这个人虽然充满了恶趣味，但是关键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
纱柚咬了咬唇，点头：“请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