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黛玉叫着贾瑜逛园子,隐去张竟可能暂时不会成亲,将昨晚和父亲的对话说了。
对于林如海的退一步,贾瑜不觉得惊诧,只看张竟就能知道林如海对女儿是如何上心了。
让贾瑜惊诧是的黛玉竟然会主动为他说话。
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入不了林如海的眼,以前没想明白,心思简单,只想着陪在黛玉身边,认为说服黛玉,林如海那儿可以慢慢来。
现在想明白,有了其他心思才发现,心意相通重要,林如海那儿同样重要。
这个时代,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是天经地义,就是黛玉本人愿意,她将来要嫁的依旧是林如海定下的人选。
张竟人老实说还不错,只是占着黛玉未来夫君的名头,实在让人碍眼。
他没什么底气找林如海坦白,就是坦白也不能有什么后续。
贾家不倒说入不入赘是没影的事,至于嫁到贾家,林如海同意他都不能同意。
现在贾家风光得很,贾政从二品学政,元春在宫里受宠,王子腾更是在年前升了九省都检点。
可这风光鬼知道能持续多久,没看过书,但只要有落败的风险,就不能让黛玉陷进去。
关键还是到底什么时候落败。
他难道过去跟林如海说,
“姑父,我心悦林妹妹,能否等我几年?”
这不耍人玩吗。
但现在,黛玉主动为他争取了几年时间。
有些时候,人真的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说幸运吧,上辈子活了十八年,没享受过什么,听到的还都是累赘包袱之类的话,天知道他还不想被生下来呢。
这辈子更有意思,干脆连个温馨开始都没了,上来就是忽略嫌弃。
可要说不幸吧,他碰上了个不觉得他是怪人,能允许他各种出格行为的姑娘。
就像棵乱长的树,别人看了一眼都懒得修整,这姑娘不仅容忍,甚至还能欣赏。
别人难说,他整体还是幸运的,那姑娘不仅允许他乱长,现在还为他开辟地方。
“想什么呢?”黛玉拿手敲了敲桌面。
“想,”说实话显得矫情,贾瑜拐到正题,“想怎么做,三年后姑父才会满意。”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贾瑜说着皱了眉。不由叹了一声。
科举是没可能了,就是他努力读书,三年后中了个秀才,在林如海那儿及格都算不上。
武举也没戏,他功夫还行,那‘名师’虽早跟贾政离京,不过顺着教的路子,贾瑜现今对上人完全不怵。
可能打是一回事儿,能拿到台面上说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这习武的招式路子,搁比武台上还不够丢人。
谁敢判定,一个把偷袭藏匿当手段的人是赢家。
文不行武没地方用,难道看银子?
贾瑜发愁,黛玉同样有些愁。不过,除了这事儿外,她还有件事说。
“既然父亲那边有了打算,你以后不要针对师兄了。”
“嗯?”
“父亲昨日暗示,你做得有些过了,师兄不和你计较,是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找姑父告状!?”
“怎么会,”黛玉扶额道,“只是成伯把师兄当亲生孩子看待,看出了端倪自然会向父亲说。”
“难怪他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刚来那两天整体还算亲切呢。”
“你欺负人家孩子,人家还能怎么对你好脸。”黛玉看贾瑜应下捂嘴轻笑,“成伯对人和善,还是头次见他和小辈计较。”
说起张竟,贾瑜心念一动,元宵前一天他回了趟贾家,碰上了暂住贾家的三位姑娘。
李家那两个还好,刑家那个是真的出挑。
“对了,你说,我邢家那位小表姐,和你师兄相不相配?”
“刑姐姐?”
想到邢岫烟黛玉下意识点了点头,黛玉和其有过几次接触,无论样貌品性才学都是一等一的。
更难得的是为人豁达,心胸宽广。
若是只看人物,邢岫烟和自家师兄倒是十分相配,只是。
黛玉想到父亲对张竟的安排,以及对张竟的解摇了摇头。
便是不娶自己,张竟将来妻子出身必然只高不低。
自己还能在一定程度任性,张竟可没有任性的机会和选择。
父亲希望张竟做出一番事业,张竟自身更是。
可能和经历有关,也可能是天生性格,从对书册批注中能很明显看出来,他会坚定地朝上走。
邢岫烟本人再如何好,单看邢家落魄他二人就不是良配。
“人家的事儿哪用得着你操心,管好自己的事吧。”
“姑娘,三爷,刚有人传话,让三爷去前厅,”二人说着话,雪雁跑了过来,“说是三爷的师父来了,老爷和人在说话,就等着三爷过去呢!”
“我师父?”
贾瑜指了指自己,他师父很多,回金陵那一船上就有好几个。
可要说能直接进贾府,说见就见林如海,还在前厅等着,他有这样的师父?
黛玉同样疑惑,看看紫鹃又看了看贾瑜。
“先过去。”
“好。”
。
心里琢磨哪里蹦出来个有身份的师父,贾瑜一路快步走到前厅,在门口敲门后,得到许可进了屋。
“老,”看到林如海在旁,贾瑜赶忙改口,“师父?”
“半年不见,我这么老了?”
“赵大人正值鼎盛之年,怎么会老。”
“哈哈,林大人说笑了,比起这臭小子,我这师父可不是老了。”
二人继续寒暄,贾瑜站在一旁心情有些微妙。
去年五月份那场奇遇还真是奇遇,来历成谜的便宜师父竟然背景这么大,虽说没听明白到底什么官职,可看林如海这么客气,足可见来头不小啊。
林如海看人有单独说话的意思,假作公事要忙,将地方留给师徒二人。
“怎么回事啊,老赵头?”
林如海走了,贾瑜坐到一旁,这人是当初救蒋玉函时碰上的神秘人,那事儿之前这人还跟踪过他一个多月,后贾政外任,这人就消失了。
“你师父姓赵,名成宣。”
“不是你说别叫你师父么?”
“认你这徒弟了,”赵成宣笑了笑,“在这儿见着我,有什么想问的?”
“你来这儿找我,有什么想说的?”
“臭小子,什么时候都不肯吃亏。”
赵成宣说着站起身,在贾瑜面前来回走了两步。
“身形高大像个练家子,棱角分明五官倒是相当寻常没有特色。这形容很精确。”
“你,”这个形容,贾瑜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这个形容来自哪儿。
这是他最初怕林如海没了,每隔一个月往扬州送一封信,后见到林成推托是别人转交的,这是对那虚构人物的形容。
这犄角旮旯,几年前的随口一句,要不是他脑子好,还真想不起来。
“你到底谁啊!”
“是你师父,”赵成宣坐回座位,“具体身份不好对你说,只要你记住我说话还算管用就行了。”
还算管用,贾瑜灵光一现。
“林成把信当成你写的了!”
当初寄的信林如海一封都没有收到,可林成还没什么着急样子,当时他就奇怪,原来还真有这么个人。
“何止林成。”
当初要对林如海下手的人也将信当成自己发的,以为自己盯着才没急着动手,阴差阳错这小子还算救了林如海一命。
想到当初的巧合,赵成宣摇摇头道,“你这臭小子是个运气好的。”
“那扬州盐商的账目,他们不会也认为是你送的吧?”
为了省事,贾瑜说的代人转交,林成接了账目,没等编瞎话就点头信了。
“怎么,觉得我抢了功了,不然现在为你正名?”
“不了不了,算你的。”
正什么名,都替他担了才好。
信的事儿,相隔千里,他怎么知道可能有人要害林如海,说做梦梦到了?
账目的事儿更不能认,总不能说那是王信做好安排,自己去人府上偷的。
虽说那大盐商不是什么好东西,账目能算罪证,可他去人家家里偷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那你以前跟踪我做什么?”
“被人推了事儿,还不能查查‘罪魁祸首’了?”
赵成宣笑眯眯看着贾瑜,贾瑜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人之前一直藏着掖着,半句实话不说,连全名都不肯透露,怎么今天突然现身,还好心过来给他解惑。
“你今日过来到底为什么?”
“为了我的好徒弟。”赵成宣端起茶杯,将杯内茶水一饮而尽,“听说你和林如海有个什么三年之约?”
“你,”
“不用这么看我,能为林家小姐跑到扬州找账目,想也知道你心思不纯,师父徒弟不是外人,我和林如海又一向有些来往,知道了不是合情合理?”
贾瑜抿嘴没说话,说是师徒,又不像林如海张竟,他们哪儿有多少感情。
一共跟着学了三个多月武,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他都以为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是不是发愁怎么让他满意?”
贾瑜抬头,对上赵成宣略带调侃的表情。
“怎么做?”
“哈哈,林如海自己估计都说不好,但我这老头子知道。”
赵成宣说完收了笑,“你听吗?”
这人不笑时候还有点瘆人,贾瑜扯了扯嘴角。
“听。”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