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来了之后,贾瑜连着几天挑拨离间,看黛玉说什么应什么,对柳湘莲事情没有半分兴趣后,才歇了唱独角戏的心思。
正如贾瑜所说,贾家准备的船很大,不刻意过来后面二人根本见不到面。
哪怕每次靠岸几人都会下船,二人也没有再遇上过。
不完全是巧合,其中有柳湘莲的功劳。
柳湘莲没有自讨苦吃的爱好,知道贾瑜看重林姑娘,知道贾瑜心眼小,当然不会主动凑过去。
即使被赖尚荣嘲笑,柳湘莲依旧坚持等二人下了船自己再下,待二人上了船自己再上。
如此这般,贾瑜不再针对柳湘莲,一行人终于无惊无险到了扬州。
扬州和金陵很近,行船不过小半天,赖尚荣以稍作整顿为由在扬州停了两天。
贾瑜开始不解,后经黛玉暗示想到了关键。
本朝官员十日一休,两天后正是休沐日,过去将人放下,还能和林如海这个正主多待些时候。
谁都有各自的心思,赖尚荣如此也是人之常情,黛玉理解贾瑜不说什么,一行人便在扬州停了下来。
贾瑜在扬州住过几个月,黛玉几年前在扬州生活过一段时间,二人都有几个熟悉的地方,你带我我带你一块儿转了起来。
可惜贾芸前一阵子去了河南,三人没有碰上面。
说运气不好倒也谈不上,一行人停留第二日赶上了扬州一年一度的庙会。
黛玉雪雁离开扬州时年纪太小,没有逛庙会的机会。贾敏好说话,王嬷嬷和人逛过几回。
一路南下,几人早就对王嬷嬷口中热闹非凡,不下于京城的庙会产生了极大兴趣。
第二日众人起了个大早,纷纷叫上相熟之人下船逛庙会,贾瑜同样拿好银子和黛玉一起出了门。
扬州的庙会很热闹,白日人声鼎沸,到了夜里的灯会依旧熙熙攘攘,甚至比白日还喧嚣些。
究其原因不难说清,这场灯会不是普通的灯会,是供未婚男女相看的特殊日子。
据说是某一任知府为了自家姑娘提出的,那小姐到了待嫁的年纪,家中找了好些适龄的公子相看,然而小姐都不肯点头。
为了给姑娘找个合适的姑爷,知府下令庙会晚上的灯会适龄男女皆可上街。
后小姐在灯会上看中了一个家境贫寒的才子,郎才女貌结成佳偶。
这场灯会便从那时传了下来,成了民间默认的“相亲日”。
起源过去太久已不可考,是不是有过那一对才子佳人更是难说,不过能为这种日子由来增添些传奇色彩,没人会去正经辩驳。
不同于京城规矩大,扬州姑娘小姐虽说不能轻易上街,但有合适的理由还是能出门的。
踏青游玩,赏花宴,零零散散下来,风气颇为开放。
女子,尤其大家闺秀出门不易,难得碰上能自由在外行走的节日,自然都出来逛逛。
姑娘多了公子必然相应也多起来,一来二去,这街上便有了这般景象。
毕竟是大户人家小姐,万一在外被人唐突了谁都担不起责任,因此进入灯会街的两个口都被重兵把守,除了摊贩,要进入的必须是适龄男女,且有东西证明身份,随行护卫一概不准入内。
姑娘证明身份后领一条帕子,公子验明正身后领一支珠钗,碰上合心意的人将东西递过去,如果对方肯收下便可互相交换。
交换后互道身份,有没有后续就是两家人的事了。
京城也有类似的灯会,不过黛玉没有机会参与,贾家所有的姑娘都不会参与。
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是用不着‘与民同乐’的,家里的姑娘结亲会问一问本人意愿,但并非决定因素。
黛玉头次参与这种灯会,一路走来兴致盎然,待查明身份时,贾瑜将二人路引递了去。
林如海独女回金陵途径扬州,当地官员早就有了准备,怕底下人出了岔子,提前两天对亲近人叮嘱注意言行。
凑巧检查身份之人得过消息,看了路引面上不动声色没惊动人,暗中给上面递了条子,另派了一批人过来加强守卫。
那边人忙碌,黛玉贾瑜二人却是不知,将发的帕子珠花收好,沿着主街慢步逛起来。
扬州是出了名的富庶地,各种新奇玩意儿层出不穷,沿街叫卖的灯笼,扇面,胭脂粉盒样式繁多,哪怕是见过真正的好东西,黛玉也看得眼花缭乱。
黛玉只多问一句贾瑜就将东西买下,不过半个时辰,贾瑜两只手连带两条胳膊都挂满了东西。
一群公子姑娘中,黛玉贾瑜二人并不突出,别人只当他二人是哪家大户兄妹出行,看贾瑜即将变为卖货郎善意一笑。
这样的日子难得,街上大部分姑娘像黛玉一般戴着帷帽,也有不少胆大爽朗的,进了街后摘下了遮挡。
放眼望去,英俊少年灵动少女,比画里的场景还动人许多。
姑娘们和相熟之人嬉笑打闹,少年们三五成群围在一块儿琢磨怎么引人注意,不到半里地就有几对珠花帕子顺利交换。
贾瑜不说话时外表还算能糊弄人,黛玉身姿更不必说,二人一路走来接收到不少珠花帕子,没等贾瑜开口,黛玉就婉言谢绝。
不是黛玉有什么多余想法,她实在是怕贾瑜张嘴说什么煞风景的,公子无辜不提,就是姑娘们大着胆子过来,何必叫她们碰个钉子。
“今年的诗题好难,我家表哥为了博彩头准备了两个月,没承想第一关就饮恨败北。”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从身旁经过,口中说着遗憾面容却是调侃,黛玉听清话脚步慢下来。
“几位姐姐,可是哪里办了诗会?”
“就前头拐弯,”几个姑娘被黛玉拦下来,看二人衣着打扮不似常人,脸上热切了几分。
“这位妹妹怕是外地来的,我们这儿灯会最不可错过的就是这诗会,人站到台上作诗,若是连着三关无人能比下去,就算中了魁首。”
“魁首有什么好处?”贾瑜插话道。
“自然是有好处,”几个姑娘互相推搡一番,最后一个姑娘笑嘻嘻开口道。
“魁首能得到今年最精巧别致的花灯,这可算好处?”
花灯如何黛玉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诗会。
黛玉自小被林如海教导,深知谦逊低调之理,可十几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在这热闹场景又是身处一众同龄人之间,难免多几分争强好胜。
小姑娘腰杆一直,贾瑜就知她来了兴趣。
书痴诗迷见了诗会哪儿能错过?
二人快走几步拐了弯便见了一个台子,两个戴帷帽的姑娘正和三个公子比诗,只第一关就僵持住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几人诗才不相上下,一时间难以决出胜负。
黛玉看了诗题,心念一动诗就成型。
贾瑜将人轻推上台,黛玉也不扭捏,上前几步将诗念了出来。
“好诗!”周边人纷纷鼓掌。
贾瑜听不出好赖,不过他相信黛玉的水平,不和名师大儒比,在一群小年轻中肯定是佼佼者。
现场人群的反应也可以看出,那几个对上黛玉完全不够看。
没人比得过黛玉,第二关诗题被人揭开,黛玉稍加思索又作一诗。
贾瑜看黛玉闯过第二关又进第三关,对旁边人吹嘘两句,那姑娘是我妹妹之后,研究起单独放置一旁用于奖励的花灯来。
嫦娥奔月的造型,不仅骨架精巧,外面绢帛上的人面更是栩栩如生,灯下观美人,难说是灯美还是人美。
贾瑜下意识望向台子中央的黛玉,几个人上去对诗落败,这盏灯即将是黛玉的了。
“且慢,在下这儿有诗一首,还请姑娘品鉴。”
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贾瑜顺着看过去。
青色长衫的男子含笑迈上高台,走到黛玉一丈远处住了脚,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贾瑜无意识朝黛玉方向走了几步,站在黛玉身后,从她角度看过去。
灯火映衬下,眉目疏朗的男子对着黛玉作了一揖,目光清明神色略带欣喜认同。
那人好像念了一首诗,竟然把黛玉比下去了。
贾瑜站在原地,恍惚间通过周遭人表现判断出台上情况。
“我没把花灯赢回来,”黛玉下了台,找到一脸怔忡的贾瑜,拍了拍人肩膀,摊摊手笑道,“怎么,难以置信了?”
原来已经结束了。
贾瑜回过神,摇摇头。
“这花灯应是姑娘的,是在下胜之不武。”
贾瑜开口前,一个男声从一侧传来,黛玉贾瑜回过身,是刚才和黛玉比诗的男子。
男子上前,做出递花灯的动作,黛玉没有伸手接过。
“你如何胜之不武了?”
虽是输了,但黛玉没有任何不快,强中自有强中手,她还到夜郎自大的程度,何况和才学出众之人比诗,本身也是件乐事。
“三关诗题皆是在下所出,思量几天得到的诗哪能和姑娘急智相提并论。刚看姑娘才思敏捷,一时动了相惜之心才上了台。”
男子说着苦笑一声。
“先出题后答题,这花灯拿得着实让人惭愧。”
竟然这样,黛玉回忆刚刚诗题轻笑一声。
“即使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黛玉伸手接过花灯,男子后退半步。
“在下姓张,敢问姑娘”
不管如何刚收了人家灯,不回话有些说不过去,黛玉眼角余光看向贾瑜,贾瑜表情平静,站在一旁开口道。
“她姓林,我姓贾。”
一个姓林一个姓贾,男子后退半步,又对着黛玉作了一揖。
这次的礼比台上正式了许多。贾瑜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心里比较一番。
“在下姓张,名竟,字持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