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外站了许久,听屋内宝钗要走才进屋,宝钗看黛玉来了不再着急走,二人共同陪宝玉说了会儿话才一齐离开。
黛玉心里拿定主意和宝钗只保持面上情,你好我好互相体面,可毕竟多年情意,哪怕做了打算面上也难免挂了失望不喜。
宝钗当她因宝玉做此情态,为她在宝玉面前遮掩后又在路上劝了几句。
诸如到底是挨了打,老太太太太众姊妹心里都怜惜,就是看不惯他行事该哄也需哄着些,其他事情待他好些再说不迟。
若是往常黛玉必会为宝钗之话动容,她身处贾家,除了老太太再没人对自己那般耐心教导,只是此时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滋味。
宝钗在自己面前说要哄着宝玉,那在别人面前是否也会说自己如何如何,多少要哄着些?
如此想来她在自己面前又是有多少话为真,有多少话为假?
宝姐姐心里的亲疏远近真实想法她看不明白,也不想再看明白了。
宝钗看黛玉一路上兴致缺缺没有长谈的意向,于是走到岔路和黛玉道了别。
黛玉回了潇湘馆,宝钗则是独自去了王夫人住处。
宝钗想要如何黛玉不知也不细问,不知真假的回答听了不过是徒增烦扰。
黛玉心情憋闷不想回屋在竹林中沿着小路徘徊起来,走了几圈感觉乏了坐到了竹林中的摇椅上。
摇椅是贾瑜做的,他在黛玉跟前磨了许久黛玉才点头同意让他砍竹做摇椅。
比起说话滴水不漏的宝姐姐,胡话随口就来的贾瑜要可爱多了。
虽说话不让人爱听,偶尔还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可至少贾瑜不会轻易哄骗自己,更不会说些无法应承的漂亮话。
太阳透过竹林间隙投下斑驳影子,黛玉身子随摇椅轻轻晃动,微微眯着眼不多时半梦半醒没了意识。
“别在这儿睡,”
头顶一片乌云落下,黛玉眼睛睁开条小缝一看却是贾瑜。
“现在太阳好一会儿该冷了。”
“你起开,挡着阳光了。”
似醒非醒时候人娇气得像个被扰了午觉的小猫儿,说话使唤人也是细声细气的。
睡就睡吧,反正有他在一旁守着总不能让人着了凉。
这般想着贾瑜回潇湘馆拿了条毯子和一个蒲团,毯子盖在黛玉身上,蒲团放黛玉旁边自己坐着。
大概知道身边有可靠人守着,黛玉中途醒了一趟又很快沉沉睡去,待太阳即将落山黛玉才再次醒来。
“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
黛玉胳膊有些发麻,贾瑜发现随手为其捏了两把。
“瞧你,在外头也能睡着。”
“你不叫过了?”黛玉努努嘴小声道:“当我睡醒就忘了?”
这,还真是,睡着再醒来还不忘。
贾瑜没回话笑了两声,黛玉看他如此起身拿了毯子回屋,贾瑜随手带上蒲团跟了上去。
下午二人没吃饭,紫鹃怕黛玉一会儿饿了特意叫小厨房帮忙热着,看二人回来连忙招呼人送了饭。
黛玉和贾瑜吃了饭说起今日见闻。
宝钗的话黛玉听着心惊,贾瑜听了却没多大反应,安慰黛玉几句后看她依旧挂怀,转而说起自己的事来。
“金钏儿被人拉去庄子上,我左右无事跟着车跑了一趟,原来是送到了东郊离城二十里的地方,那边有个收成不怎么样的庄子,我今日竟才知道。
我今儿过去后不仅把金钏儿的事儿办了,还出了件奇事儿呢!”
“还有什么事儿?”
贾瑜怕黛玉担心本没想细说,此时看她因宝钗难过索性说出来转移些注意。
“那庄子周边有个紫檀堡,里面住着个清俊的蒋姓后生,那后生生得风流倜傥英姿不凡,说起话来竟还有些妩媚婉转。
这姓蒋的后生手中有些余财就在周边置了庄子田产,里面佃户奴仆都道这主家仁厚心善。”
贾瑜跟说书先生似的娓娓道来,黛玉听得入神不再为宝钗心烦,只一心扑倒故事中。
“这主家可是出了事?”若是无事贾瑜必不会当稀罕说出来,黛玉歪头问道。
“妹妹聪慧,他不知招惹到了什么人,今日一群拿着刀枪棍棒的歹人忽然闯来,二话不说就要将人擒了。
庄子里人看主家要被擒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一时间几十口子人抄起锄头耙子过去助阵。
这主家也不是吃干饭的,随手拿起身边物件对人挥过去,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没多大一会儿就被人绑了。”
黛玉低呼一声,“不是有几十口子人过去?”
“那帮农夫哪里能和用惯刀枪的护卫相较?更何况主家再仁善也没自身重要,一时上头为主家出头,挨几下打热血就压住了。”
说到这里贾瑜啧一声,想到黛玉和自己的立场是主家,想笑又憋了回去。
“再好的主家也不如没有主家,收成就那些少交些自己就能多留些。”
黛玉没真正和庄稼人打过交道,不过府里的婆子丫头她却见过许多。
雪雁在这边没牵挂只能靠着自己,晴雯不知怎么养的明明是丫鬟却没有一点丫鬟脾性。
虽和贾瑜多生口角,做事偶尔偏激莽撞,不过却一心放在贾瑜和稻香村上。
开始不觉,后来熟悉了才看出来,这丫头是真把稻香村当家,把贾瑜当亲人了。
要说这府里除了自己谁还对贾瑜抱着份真心,那晴雯当属头一个了。
除了雪雁晴雯别的丫鬟哪个不为自己打算?
就是紫鹃如何忠心体贴也念着自家人,这也难怪,哪里有人能放得下父母家人的。
黛玉和紫鹃主仆多年,明面是姑娘丫鬟,背地早已将人当姊妹处着,推己及人,她孤身在京如何想念父亲,紫鹃就如何念着亲人。
能理解紫鹃就能稍稍体谅别人,他们不肯为主家拼命,说出来有些令人不齿,不过细想也是人之常情。
“那主家,”
想来是凶多吉少,黛玉惋惜一叹,可惜一个风流人物就这般殒命。
“那主家被我救了!”贾瑜得意一笑,“怎么也是去救人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帮了金钏儿也不差再帮个名头不错的后生了。”
“那边人多势众你怎么救人?”
“他们打斗时我摸到了他们带来的马车下,等把人绑了扔到马车回程,我便拆了几块木板,悄悄从马车下爬到车上。
这姓蒋的也是机灵人,听见我动作自始至终没发出响动,我上了马车将人绳子松了,趁着他们分心我们从后头跳马车逃了出来。”
“你怎么这般莽撞!”
黛玉听完顾不得感慨一心只为贾瑜担忧,说着轻松容易实际做起来哪里能那般顺利?
一旦哪一步有差错,只怕贾瑜现今就不能好端端在自己面前了。
这般想着黛玉有些后怕,伸手捏了把贾瑜胳膊看其龇起牙才恨恨瞪了一眼。
“就是救人也不该如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自己有多少本事就去逞强,我知你有几分功夫,面对那些穷凶极恶不留手之人真出了事怎么办?
离城二十里,就是报出你这荣国府瑜三爷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在京恣意就真当在外也没有风险了?”
黛玉说着没忍住落了几滴泪,贾瑜看人真动了气不再绕圈子急忙解释。
“妹妹莫急,我也不是愣头青,随随便便上头就去救人的,能过去自然是有几分把握。”
“有什么把握?”黛玉挂着泪花抽噎道。
“正好碰上个人,”
这人应该已经暗中跟了他一个多月了,贾瑜怕黛玉担心没将这话说出来。
“这人功夫极好,我从未见过身手那般灵活的人物,他看我有心救人便说他能助我。”
“他如何助你?”
“他道我只需带人走,剩下人他出手解决,”
说起那人贾瑜语气带了兴奋,
“妹妹你是没看见,话本中一人可挡千百人竟不是虚言,虽说略有夸张,不过真有人轻轻松松几下就能将十几个彪形大汉制服。”
手上有真功夫的人贾瑜不是没见过,贾赦请来的拳脚师父放外头也是一把好手,可强成那样的人他只上辈子在电视中见过,而且就是电视也没那人手法干脆身形凌厉。
“那人说他不会伤人,只能帮我拖住人,我看他轻松便和那姓蒋的逃开了。
到了约定的地方后,我二人等了几刻钟那人也到了,姓蒋的看我们都无事自己收拾东西离开了,说是再找个安生地方躲一阵子。”
贾瑜说得跌宕起伏,黛玉听得也是一时紧张一时放松,此时听到尾声三人皆平安才松了口气。
“下次必不可去犯险了。”
“不犯险我怎么能收获个师父?”
想到那人贾瑜由衷笑了几声,他这几年有心锻炼自己,可整体看来还是文不成武不就,不说那人具体什么身份,就冲着身手也值得他冒险。
反正回了京是他的地盘,就是对方要作恶还能无声无息进了荣国府不成?
工夫再高也怕菜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不信京畿重地有人敢惹正在风头上的荣宁二府。
“认师父?”黛玉眉头紧蹙,“你不知他身份怎么能轻易认人?”
“他肯相助救人又不肯伤了对方,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恶人。”
而且跟他了许久也没现过身,现下为了帮自己冒了头,就是身份特殊也必然是什么侠义之人。
贾瑜暗自揣测可能的身份,想了一圈毫无头绪也就不再多想。
走一步算一步,连贾家都有天会败落,他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处。
不管如何那人确实是帮贾瑜救了人,黛玉不好多说对方只将疑问咽下。
贾瑜已经拜了师父现下反悔也来不及,黛玉无奈按下担忧继续问起今日细节来。
贾瑜看黛玉兴致高便耐心将事情经过细说了一遍,说着还当场表演了几招爬马车掏木板,看黛玉破涕为笑才彻底放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