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泽心里虽有不解，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见里头黛玉和母亲、姐姐聊得开心，他便放慢了速度来到堂弟的马车边。
傅清泽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读书，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哪怕只是跟家里人出门去佛寺，他也是开心的。
一路上撩起车帘张望，见傅天泽放慢了速度，不由得纳闷，“哥？”
“一个人坐马车闷不闷？”傅天泽笑着问道。
往年也是全家一起去佛寺祈福，不过往年二叔二婶还有小堂妹都在，傅清泽都是跟他娘和妹妹一辆马车，自然不孤单。
今年二叔南下，带着二婶和小堂妹一起走了，傅清泽因在国子监读书，不得不留下来，以至于今年去佛寺祈福，他多数都是一个人坐马车。
因为他已经七岁了，到了该避嫌的年纪。
如果前面马车里只有黎氏和傅嫣柔，傅清泽作为侄儿、堂弟，倒是不需要过于避嫌，但问题是前面马车里还有个林姑娘……
那就没办法了。
只能让傅清泽一个人坐一辆马车。
傅清泽不解，“不闷啊，一个人坐还自在些。”
“哥不陪着伯娘大姐姐她们，怎么来我这儿了？”傅清泽笑嘻嘻的打趣道。
傅天泽看了他一眼，放低了声音道，“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欢那些花花草草？”
这话说得，傅清泽瞪眼，“这不是很正常吗？哪家的夫人小姐不喜欢？”
倒也不是没有不喜欢的，但只是极少数。
傅天泽默然。
所以是他路上说错话了？
见堂哥沉默，傅清泽瞟了眼前面的马车，若有所思，悄悄的道，“哥是不是说错话，惹林姑娘不开心了？”
傅天泽：“……”
“没有。”
都是自家兄弟，傅清泽哪里看不出傅天泽有点子心虚？
傅清泽知道哥哥要面子，大抵是不会承认的。
他想了想，道，“哥，我有个同窗可笨了，他喜欢一个姑娘，你猜猜他送了人家什么？”
傅天泽好奇，“什么？”
“一只蛐蛐儿。”傅清泽笑着道，“他自个儿喜欢蛐蛐儿，就以为人家姑娘也喜欢蛐蛐儿，把人吓哭了，再不肯理他。”
傅天泽：“……”确实蠢得有点无可救药了。
就算傅天泽再不了解姑娘家喜欢什么，也不会蠢到给姑娘送虫子，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傅清泽又说了几个同窗的趣事，大多都是讨好姑娘家的手段。
家里富贵的，要么是送金银首饰，要么就是送奇珍异宝；家境没那么好的，就比较花心思，打听人家姑娘喜欢什么，专挑人家喜欢的送。
傅天泽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道，“这样有用？”
“摸清了姑娘喜欢什么，送对了礼物，还是有用的。”傅清泽笑着道。
傅天泽若有所思。
见状，傅清泽不再说话打扰他。
一个时辰后，到了玉佛寺。
众人一起进去上香，然后各自分开。
黛玉跟着傅嫣柔一起去了厢房歇息，换一身衣裳，路上太热，汗水都把衣服浸湿了，多少有些不得体。
傅天泽寒暑不侵，自然没有这种苦恼。
不过傅清泽有，他也去厢房更衣了。
傅天泽就在厢房外的凉亭等着，有小厮泡了茶端上来给傅天泽解渴。
没等多久，傅清泽就出来了，毕竟是男孩子，没姑娘家那么讲究。
“哥，”傅清泽喊了一声，坐在傅天泽对面，看着傅天泽一身清爽，羡慕极了，“我也想像你一样寒暑不侵，真舒服。”
冬日不用添衣，夏日也清爽。
傅天泽笑了笑道，“这是羡慕不来的。”
这是他半仙之体自带的能力。
看傅清泽刚出来，额头就开始冒细汗，傅天泽掐换了个法诀，在凉亭了布了个隔热法阵，凉亭里没一会儿就凉快起来。
西风拂面，还有些凉意。
“哥，你施法了？”傅清泽笑道。
傅天泽应了一声，“你不是热吗？”
正聊着，傅嫣柔和黛玉也从厢房出来了，见他们兄弟在凉亭里聊天，便也走了过来。
一进凉亭，就感受到阵阵凉意。
“凉亭这么凉快？”黛玉惊讶得脱口道。
傅嫣柔却猜到是怎么回事，她拉着黛玉坐下，笑着道，“有这么个小神仙在，可不凉快？”
这话一出，黛玉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羡慕的看着傅天泽，“我要是也会法术就好了，天气热的时候，都用不上冰了。”
夏日的冰非常昂贵，哪怕林家家底厚实，也觉得肉疼。
这话却引得傅天泽想起黛玉的身份，他笑了笑，“说不定你以后也会呢？”
“你就哄我吧。”黛玉轻哼道。
见两人说话态度自然，傅清泽挠了挠头。
这俩不是闹矛盾了吗？怎么气氛挺和谐的？
傅清泽的疑惑自然没有人注意到。
傅天泽笑着回答黛玉，“我没哄你。”
等你历劫完回天界，这种小法术还有什么不会用？
不过他这话，在场的人，没有人当真。
“少贫嘴了，想想去哪玩儿吧。”傅嫣柔道。
傅天泽道，“我没什么想去的地儿，你们呢？”
他知道，黛玉对玉佛寺附近的荷塘感兴趣。
不过黛玉没有先提出来，主动提起的是傅嫣柔，“那就去荷塘那边逛逛吧。”
黛玉一路上都在问她荷塘的事，可见是真的很感兴趣。
傅清泽没有发表意见，玉佛寺附近能玩儿的地方也不多，虽然荷塘他去过几次，但他也不嫌弃再去一回。
意见达成一致，四人结伴一起往荷塘那边走。
随行的还有各自的丫鬟小厮。
荷塘离玉佛寺也就一里远，很快他们就到了地方。
这片荷塘占地面积不小，站在岸边一眼望不到头，只能看见一片片的荷叶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荷花花苞。
虽然已经到了荷花开放的时节，但荷花盛开怎么也得到六月份，现在能看见花苞就不错了。
黛玉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片的荷塘，整个人是有点兴奋的。
一行人沿着岸边走，就见前面荷塘岸边有个短桥，桥边停有几条小船。
走过去一问，是租船的。
往年也有文人雅士会来这里游湖，然后赋诗一首。
不过大多是在荷花盛开的时候才来，现在荷花才只结了花苞，那些文人雅客自然不会这么早来。
船并不大，硬要坐的话，最多也只能坐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撑船的船夫。
几人商量了一下，傅嫣柔带着黛玉，傅天泽带着傅清泽。
他们四个当中，傅嫣柔和傅天泽这对姐弟年岁最长，再以男女区分，以大带小，这样安排合情合理。
随行的小厮丫鬟都在岸边等着，他们分别上了船，往荷塘里钻进去。
傅天泽没要船夫，他自己施个法，船自己就动了。
有傅天泽这免费劳动力，甚至更安全，傅嫣柔和黛玉便也没要船夫。
就他们四个，两条船，并排往荷塘深处而去。
一边往里走，一边闲聊，聊得大多是京中一些趣闻。
正说笑间，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歌声。
像是什么乡间小调，有种江南那边吴侬软语的味道。
傅天泽跟傅嫣柔对视一眼，本不打算过去，可黛玉却有些好奇。
她也是江南那边的人，又在扬州待过一两年，对这种家乡的曲调，还是很好奇的。
见她好奇，傅嫣柔便道，“不如去看看？”
若是打扰到了人家，到时候赔礼便是。
傅天泽的回应是，干脆利落的施法调头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游去。
歌声近了，虽还未看见人，但傅天泽已经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正想着，荷叶被船只顶开，他们看见了不远处的小船，还有小船上孤独的倩影。
果然是个熟人。
——白婉婉。
傅天泽不由得想起白延林说的，白婉婉曾经试图私底下来找他，求他复活心上人。
今天遇上，是巧合，还是刻意来偶遇他？
毕竟每年他都会随着家里人来玉佛寺祈福，每年也会来荷塘这边游湖，并不是稀罕事，京中有权有势的人家都知道。
恰巧，白婉婉的家庭就属于有权有势的那一类。
白婉婉闭着眼，仰躺在船上，嘴里哼唱着江南那边的歌谣。
反反复复的唱着，没见她睁过眼。
傅天泽四人都安静了下来。
没人出声打扰她。
傅嫣柔是见过白婉婉的，毕竟都是一个圈子的贵女，总见过那么一两回。
认出了白婉婉，傅嫣柔下意识的就去看黛玉。
也亏得黛玉注意力都在白婉婉上，不然傅嫣柔这么直接看过来，准要引起黛玉的怀疑。
黛玉只是觉得这歌谣听着很叫人难受，原本只是好奇谁唱歌过来打个招呼，真找了过来，又有种不忍心打扰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看向傅天泽，就正好看见傅天泽看着白婉婉皱眉。
黛玉不由得疑惑，这个时候却又不好出声询问。
傅天泽一行四个人，除了黛玉，都认出了白婉婉。
傅清泽甚至怀疑白婉婉是不是见林如海那里没走通，打算先搞定黛玉。
“阿朝，阿朝……”
歌声停了，只听她不断的呢喃这两个字，像是谁的名字，十分亲昵的称呼，一听就知道与她关系匪浅。
像是——情人的呢喃。
黛玉反应过来，脸颊一瞬间就红了。
傅天泽眉头皱得更紧。
真不是在他面前卖惨吗？
不是傅天泽非要恶意揣度白婉婉，实在是白延林之前找他说的话，太深入人心。
一滴泪从白婉婉眼角滑落，阳光底下，晶莹剔透。
她终于睁开了眼，阳光很是刺目，让她下意识的坐起来，就对上了四双眼睛。
白婉婉吓了一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