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义愤

  尽管皇帝非常想要将傅天泽留下来,但宫里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出能让傅天泽住的地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天泽离去的背影。

  如果傅天泽不到七岁,倒是可以安排他住在皇后的配殿里,可惜他已经十岁了,男儿凡过七岁都要男女分席而坐,何况是皇宫这样规矩森严的地方?

  将傅天泽留在宫里,已经是坏了规矩,若还将他留在后宫,那就真是视祖宗规矩如无物,上赶着给太上皇递话柄。

  今天受到不少惊吓,皇帝是没心情处理政务了。

  思来想去,索性起驾前往皇后宫中,找皇后求安慰。

  帝后感情极好,此事涉及妖魔,绕不开皇后的娘家侄儿傅天泽,皇帝自然没想过隐瞒皇后。

  更何况,今天两个妖怪,其中一个还是从凤仪宫当场抓获,只怕皇后早就知道了。

  听得皇帝一番话,皇后心中有了数,“阿泽是神仙授法,仙术超凡,这些妖怪一个照面就被他轻松抓住了,想来只要阿泽在,就不用担心这些妖魔危及陛下龙体。”

  “话虽如此,可这些妖魔盯着朕的龙气,朕实在担心啊。”皇帝心事重重。

  皇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转移话题,“那个林家嫡女,陛下打算将她一直留在宫中吗?”

  闻言,皇帝挑眉,“皇后觉得不妥?”

  “毕竟是朝臣之女,长久的在宫中住着,难免惹人瞩目,保不准有些人觉得她奇货可居,起了旁的心思。”皇后已经从皇帝口中知道了黛玉的底细,自然清楚皇帝不可能把黛玉指给皇室宗亲,更不会指给皇子,从这里下手,就能改变皇帝将黛玉长久留在宫中的想法。

  事实也确实如此,皇帝还打算撮合傅天泽和林黛玉呢,哪里愿意让林黛玉被那些糟心的儿子们给盯上?

  “梓潼的担心也有道理,那你觉得该如何安排林家嫡女才好?”皇帝和皇后向来有商有量,这是其他妃嫔没有的待遇。

  皇后想了想,道,“不如招林大人回京,臣妾再赏赐几个教养嬷嬷给她,偶尔再请她入宫陪我说说话,如此便不会有人再议论她的教养问题。”

  也就不用荣府那位老太君厚脸皮将外孙女接过去教养。

  你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还真能有多少时间亲自教养外孙女不成?

  国公夫人地位再高,能高过皇后?

  且,人家亲爹在京城,再加上宫里赐的教养嬷嬷,还抵不过你一个外祖母?

  “梓潼聪慧,解了朕一个大难题。”要说这个办法皇帝想不到,那也不至于,只是今天的事对他冲击太大,他只想着仙女不能送去荣府,而林黛玉在京城又无处可去,可不就只能把她留在宫中了?

  皇后自然不会居功,谦虚了两句,又说起宫中的花销之类的小事。

  这边帝后相处和谐,已经回到府里的傅天泽却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对荣府来接人的老嬷嬷。

  “奴婢见过傅大人,此番奴婢奉府上老太太之命,前来接林家姑娘回去,不知可否将林姑娘请出来?”这是荣府赖管家的老母亲,原先是荣府老太君的陪嫁侍女,后来配了荣府的管事,一步步的爬到现在的位置,也算是荣府积世的老人,在荣府老太君跟前很有脸面,荣府都称其赖嬷嬷。

  傅天泽坐在堂屋左边下首位置,上首主位那是护国公府的当家人——护国公夫妻才能坐的。

  赖嬷嬷在荣府虽然算个人物,可这里是护国公府,她一个仆人自然不可能给她看座,因此一把年纪了也只能站着跟傅天泽说话。

  “这位嬷嬷来得不巧,林姑娘今日受了委屈,又牵扯到妖魔,因助我捉妖有功,被陛下恩封了郡君,皇后娘娘也很中意林姑娘,做主留了她在宫里陪伴娘娘,只怕你是接不到人了。”傅天泽将表面的情况简略的说清楚,“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也不知道荣府出了个被妖魔附身的小姐,哪里还有闲心盯着林黛玉,真是太闲了。

  赖嬷嬷闻言面色微变,但她一把年纪了,心机城府自然不是那些小年轻可比的,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屈膝一礼,恭恭敬敬的告退,“既如此,是奴婢叨扰了。”

  等赖嬷嬷一走,傅天泽转身进了正堂内院。

  正堂内院是傅天泽祖母住着,现在离下衙还早,因此傅天泽祖父和父亲、叔叔都没回府,府里只有女眷和孩子们。

  来到内院,就见他姐姐傅嫣柔也在这里。

  傅嫣柔与傅天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比傅天泽大三岁,今年已经十三岁,婚事也在相看中,大抵翻过年就有消息了。

  “之前就听说你抓到妖怪进宫面圣去了,可是真的?”傅嫣柔人如其名,是个温柔娴静的姑娘。

  傅天泽坐下来喝了杯茶,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叹道,“就是可怜了林姑娘,陷在宫里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委屈。”

  这话说得……

  傅嫣柔不禁看了他一眼,“你倒对这林家的小姐很体贴。”

  她也不是酸,毕竟她弟弟对她也不差,不过她从未见弟弟对外人这样贴心过。

  就连他们外家的几个表姐妹,傅天泽虽然不会摆脸色,但她们闹起来的时候,他也会耍脾气。

  “这不是我连累她的吗。”傅天泽并未多想,转而道,“姐姐,荣府那个嬷嬷来多久了?”

  傅嫣柔见他不愿多提林黛玉,也顺势说起了荣府的老嬷嬷,“你入宫的消息刚传回来没多久,荣府的老嬷嬷就上门了,母亲在正院暖阁见了她,说你和林姑娘并未回护国公府,她便一直在外头堂屋里等着你回来。”

  一听傅嫣柔这么说,傅天泽就懂了,恍然道:“怪不得呢。”

  他就说那府上寄予厚望的大小姐突然被送回府,她们哪里还有闲心派人来接黛玉,搞了半天,这老嬷嬷是在贾元春被送回府之前派出来的,只怕根本就不知道荣府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什么?”傅嫣柔问道。

  傅天泽笑呵呵的把贾元春被妖怪附身的前因后果跟她说了,“贾家可是盼着这位元春小姐入宫后能有大造化呢,结果全打水漂了。”

  “你也太促狭了。”傅嫣柔抿唇笑道。

  护国公府这边气氛和谐,荣府却恰恰相反。

  贾元春昏迷着被送回府,伴随的还有皇帝的一道赐婚圣旨。

  等宣旨太监一走,荣府上上下下都笑不出来了。

  反倒是贾宝玉,一开始见亲姐姐被送回府,还挺高兴,一听赐了婚,不久之后姐姐又要嫁出去就不开心了,当即摔了身上挂着的玉,骂道:“这什么劳什子宝玉,想留的一个都留不住!”

  诸如此类的话,云云。

  不提荣府这边闹了多少笑话,等赖嬷嬷回去复命,就连最关心林黛玉的老太君贾史氏,也没心思再理会了。

  赖嬷嬷回府的时候,还担心没办好事,被主子责备,没想到运气好,府里乱作一团,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林黛玉了。

  既如此,赖嬷嬷也就安心回去了。

  而另一边,林黛玉被染兰送到了瑶华宫,瑶华宫住着的温宪公主虽然才十一岁,但宫里的孩子普遍早熟,温宪公主姐妹不多,算上她的亲妹妹纯禧,加起来也不过姐妹六人,其中二公主静嘉是吴贵妃所出,三公主是德妃李氏所出,四公主和五公主都是淑妃钟氏所出,六公主纯禧则是跟温宪公主一样,都是中宫皇后嫡出。

  不过纯禧才刚满周岁没多久,与温宪足足相差十岁,还养在皇后宫中,纵使是亲姐妹,暂时也没什么沟通,而其他四个妹妹全是其他妃嫔所出,温宪公主对这些庶妹虽然不至于冷待,但也不可能亲近她们伤害自己的生母。

  这下黛玉一来,年岁虽不大,但也是个能说话的,而且还挺聪明,不过半日,两人就熟悉了。

  见温宪公主很好说话,黛玉心里的惶恐不安也消减了大半。

  晚间温宪公主非要拉着黛玉一块睡,这让一直想请示黛玉给林老爷写家书告荣府一状的王嬷嬷很是焦心,温宪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见王嬷嬷犹豫不定的模样,她便当着黛玉直接问了。

  瑶华宫是她的地盘,她自然没什么顾忌。

  “王嬷嬷,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既然被问起,王嬷嬷犹豫了一瞬,还是咬着牙将今日黛玉被荣府几个三等仆妇嫌弃,然后丢在大街上的事说了,“老奴想着此事一定要告知老爷,不然老爷被那边府里蒙蔽,说不定要误会小姐。”

  温宪公主知道四王八公都是太上皇的人,而太上皇这些年没少给她父皇使绊子。

  她一向最受皇帝疼爱,自然也想为皇上分忧。

  但她能做的并不多,这会儿有个送上门的机会分化林如海和荣府的关系,温宪自然不会揭过。

  她当即义愤填膺的道,“好个刁奴,竟这般无耻,玉儿你只管写信告状,这家书我找人替你送回扬州,保准不出三天就送到你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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