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身为贵族小少爷,却愿意像个傻子似的,舍弃自己大好的前途地位。
去贸然离家支持宋烬这种革命军反贼。
或者是为了报达宋烬的恩情。
或者是为了认定的价值观和崇高理想,要去拯救已经濒临破碎阶级矛盾高度极端的帝国。
无论什么原因,能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气量,往往都是家庭环境优越开明的孩子。
舍不得父母再正常不过了。
江泓不动声色地冷声威胁着说:
“你现在怕了”
“你失踪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牵连自己的父母。”
莱斯特垂落眼眸,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也总会有人去做。”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注视着江泓认真地说:“我父母也支持我,你不会理解的。”
江泓毫不客气地嘲讽,直接戳破了莱斯特的话,“如果你父母支持,他们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到这。”
“你同父异母的哥哥詹姆,又怎么会期盼你再也别回到帝国。”
他仔细注视着莱斯特的神情说:“不是所有人都能舍弃自己的荣华富贵。”
“即使帝国大厦将倾,颓势已然明了。”
江泓暗示着莱斯特说:“像你这种出身贵族的人,其实更应该学你哥哥去做墙头草才是。”
莱斯特偏过头说:“我做不来那样,我也不会做那样。”
他冷哼了一声说:“更何况我们家落魄贵族而已,在那些更有权势的人眼里,和贫民窟的没有什么两样。”
“帝国贫民窟的人数已经越来越少了,终有一天帝国没了最受压迫的底层人,说不定就轮到拿我们开刀了。”
莱斯特没有听出江泓的话外之音,只是抬眼看着江泓说:“也说不定就是你们教廷。”
江泓出人意料地赞同了莱斯特的话。
他仿佛听到了不是对自己的敌视,反而像是听到学生满分回答的老师般,平静地点了点头。
“未雨绸缪,你确实有着很多人都没有的大局观。”
“比起清醒的认知,你更难得的是,很有勇气和执行力。”
莱斯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江泓似乎在赞同夸耀自己。
然而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明明是敌对阵营里位高权重的存在。
甚至是无时无刻都应该小心提防的,曾经背刺宋烬的家伙。
他并没有搭理江泓的夸耀,谨慎地选择了沉默,却在犹豫思索间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似的。
莱斯特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泓,像是在斥责江泓,又像是想要挽留江泓的心平和对方和宋烬的关系。
他的嗓音带着情绪激动时的沙哑,说着说着眼睛里甚至隐隐泛起了泪光。
“你根本就不了解将军,你根本就不知道将军是怎样的天资卓绝。”
“他根本就不应该被所谓的出身偏见绊住脚步。”
“他就应该人人爱戴,有着更高的地位和荣誉。”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江泓却忽然突兀地打断了莱斯特慷慨激昂的话,“我知道。”
他低沉的声音在忽然安静的房间里几乎震耳欲聋,几乎发人深馈。
莱斯特情不自禁地怔愣了半秒说:“你说什么”
江泓却是继续沉声说:“我都知道。”
“北地流川战役。”
“联盟国私自撕毁条约,斩杀来使,侵犯边境。”
“你们作为护送来使的士兵,早就被重重包围,成了根本没人会救的死人。”
“宋烬却带着你们十二个人,走了十天十夜从边境线杀了回来,带着那条路上所有镇守将领的敌军脑袋。”
“举国哗然,无不震惊。”
莱斯特诧异地看着江泓,情不自禁地被带入进了当时的回忆里,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你怎么……”
江泓垂眼看着莱斯特,继续说着:“其实你的腿已经恢复得相当好了,但注意观察就能发现,你总是会摸自己的膝盖。”
“然而你的膝盖却没有什么外伤。”
“北流川边境地势险要寒冷,极其容易产生雪盲症和幻觉。”
“你应该摔入了某处冰地夹层,而是当时摔断了腿,被宋烬背回来的是吗”
莱斯特情不自禁湿润了眼眶说:“我当时只是个去记录对话的文字员,没人想到联盟国会突然翻脸成为敌国。”
“也没人会在那么绝望的情况下,还会冒险救我。”
“只有将军,愿意把我背回来,我这条命都是将军给的。”
“既然你知道的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对将军那样”
江泓冷声反驳着说:“哪样?”
他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透过热茶蒸腾的雾气,注视着眼前的莱斯特说:“你是想说,虽然他欺骗我利用我故意拿捏着我的喜欢,去换他的军功地位。”
“但他说到底,对别人重情重义并且确实骁勇善战,是个好将军,所以我就不应该背刺他”
莱斯特眨了眨眼睛说:“既然你是教廷神使,就更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看待贫民窟的贱民的。”
“将军不择手段也只是想尽快爬到更高的位置,好让革命军能够尽快重新组织。”
“就包括他没有杀景明德,也是因为革命军需要科学家。”
江泓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说:“他如果彻底相信我喜欢我,在利用我之前推心置腹地告诉我所有计谋和打算。”
他表情冷淡,说的话却带着睥睨所有人的倨傲,“不说你们革命军的事情,帝国现在都要跟着他姓宋了。”
莱斯特压低了声音说:“谁能保证你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但我确实有改朝换代的本事。”
江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说:“只是看我想不想而已。”
他说话的语气风轻云淡,俊美清冷的脸庞也没有什么表情。
然而那周身散发的,来着位高权重者的冷冽强势气场,却莫名地格外让人信服。
仿佛庞大帝国命运,此刻已经在他翻云覆雨的掌间悉听发落。
甚至让人说不出来什么可以反驳的话。
莱斯特继续说:“你既然都刻意去了解过那么久之前的战役,为什么还要对将军说那种话。”
江泓立刻否认了说:“刻意了解。”
“历史记录就摆在我面前,你哪里看出来是我刻意了解。”
然而刚刚还听不懂江泓暗示的莱斯特,此时却一针见血而尖锐地说:“但将军当时已经是你的前未婚妻,并且你们已经正式决裂了不是吗”
莱斯特躲开江泓冷冽的眼神,说:“反正换作我,我是不会关注自己前妻的任何事,真正讨厌的人,我看到名字就心烦。”
江泓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说:“我们好像偏题太久了,莱斯特。”
他缓缓走到莱斯特面前说:“宋烬入狱后不久,作为旧部的你就忽然失踪了,你应该知道,这很难不让别人怀疑到你父母身上。”
莱斯特回答:“我在走之前已经带走了少有可疑的东西,我父母也并没有因此受到牵连。”
江泓点了点头,顺手拍了拍莱斯特的肩膀说:“做得不错。”
他走到莱斯特面前的摇椅坐下,倨傲地翘着腿看着对方说:“不过你猜,是谁庇护的你父母,让他们一点牵连都不受。”
莱斯特诧异地看着江泓说:“是你,但为什么……”
江泓修长的手指支棱着自己脑袋,“五个月的同事情,也算得上是交情。”
然而他话锋一转,忽然开始沉声威胁着说:“不过也仅此一次,我在很久之前就告诉过我的属下。”
“如果我有天被人挟持,七天都没有消息,那他们会首先奉命去搜捕你父亲的府邸。”
莱斯特立刻着急了,“可是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江泓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莱斯特说:“我以前确实抓不到把柄,但你刚刚不是自己承认了吗”
他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危险,“和你的父亲有消息来往。”
莱斯特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故意套路请君入瓮了。
他紧紧抿着嘴唇,满脸倔强地说:“但你现在还回不去帝国,你的威胁暂时还没有用。”
江泓眨了眨眼睛说:“可是我终究知道你和你的议员父亲往来的事情,你也因为宋烬杀不了我。”
他站起身,对着旁边的莱斯特面无表情地说:“这才第一天而已,好好看着吧。”
江泓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料定了自己不会被困住在这里似的。
他声音波澜不惊地吩咐着莱斯特说:“我也不是要你做叛徒。”
“你仅仅只需要汇报宋烬的一举一动给我就可以了。”
他预知剧情般,提前下达命令的举动。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定好的程序,都已经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莱斯特深吸了几口气说:“所以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江泓若无其事地回答:“看你哥哥天天闲得没事就来骚扰的模样,你父亲应该健健康康活得好好的。”
莱斯特皱了皱眉说:“所以我父亲根本没事。”
江泓却瞥了眼莱斯特说:“教廷又不管退休议员的老年生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