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的语气坦荡而真诚，红头罩勉勉强强相信了他，抱起手臂一副抗拒姿态，不情不愿地说：
“那就谈谈吧，老男人。”
蝙蝠侠起身的动作明显地一顿。
才三十出头的布鲁斯从没想过“老男人”的称呼能安在他头上，这荒谬极了。
偏偏卡莱尔眼皮都没抬一下，尤其当他的情人安抚性质地温和拍拍红头罩结实的后背时——
蝙蝠侠听到自己冷静地挤出两个字：“不必。”
没什么好谈的，他还没有鲁莽到像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看到情人房间里出现陌生男人，不分由说就大打出手。
卡莱尔：“我理解你心情不好，但恐怕你不得不谈谈，关于杰森。”
“什么？”红头罩下意识回应，反应过来露馅了，佯装怒气冲冲地一巴掌拍上桌子，“我不！！！”
桌子本就在先前的打斗中歪了一个角，被他一拍，直截了当、轰然倒塌。
卡莱尔盯着一截断桌腿咕噜噜滚到脚下，一言不发。
红头罩：“……我谈。”
隔着头罩都能看出蝙蝠侠心情不佳。
提姆向他报告红头罩闯入蝙蝠洞挑衅一番后，他第一时间确认了杰森的位置，定位显示男孩就在房间里，包括现在。
蝙蝠侠快步朝房间走去，空无一人。
他脸色猛地一沉，厉声道：“杰森在哪儿？”
红头罩哼了一声：“晚了，杰森已经——”
“行行好，暂时别说话、求你。”
卡莱尔神经突突地跳，他发誓即使小丑再如何挑衅蝙蝠侠，都不至于红头罩两三句话的功底深厚。
他从没在义警脸上见过暴怒边缘的神情，每个字精准踩在蝙蝠侠的底线上，真不愧是你，红头罩！
“杰森和我说要去中东见网友。”卡莱尔瞥了眼强自镇定的红头罩，点名道，“但我相信你们另有计划。”
“说说吧。”
教唆现实世界的自己反抗父权，红头罩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冷冰冰紧盯着他的蝙蝠侠，红头罩却莫名生出一丢丢委屈。
蝙蝠侠很在意杰森，但乐高蝙蝠侠却连挽留自己一句都不肯！
乐高杰森越想越伤心，偷偷在面罩后吸了吸鼻子：“我陪杰去卡迪姆找拉撒路池水。”
拉撒路池水？杰森要那个做什么？
而且面前的男人不仅对蝙蝠洞的位置和蝙蝠侠的身份了如指掌，甚至连刺客联盟圣城的具体位置以及拉撒路池水都一清二楚……
蝙蝠侠冷冰冰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这个简单。
红头罩一扬下巴：“我要当世界上第一个击败——”
“我建议你先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赔偿我今天的损失。”
卡莱尔干脆利落打断他的话，继而转向蝙蝠侠，略带歉意道：“去找杰森，我会看住他，我保证。”
不管杰森和蝙蝠侠吵架的原因有多幼稚，两人确实需要一个契机把话说开。
卡莱尔认为现在就是这个契机，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阻拦杰森的原因，小孩的心结只适合家长解。
一提到损失，红头罩瞬间蔫了。
他昨天偷偷搜过，光是掰断的勺子，就抵得上以前五个月的生活费，哪敢想一整个客厅要赔多少。
卡莱尔没说错，眼下找到杰森要紧。
离开前，蝙蝠侠深深看了一眼显然对红头罩极为信任的青年，低声警告道：“他很危险。”
说罢，再没看对方的神情，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见蝙蝠侠怎么看怎么怒气冲冲的背影，卡莱尔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把人孩子搞丢不说，还直接站到了对立面。
然而蔫巴巴的红头罩又实在可怜。
卡莱尔也没想真叫人赔，看了一眼一地的狼藉，想到已经在会议上吵了几轮的积木规格、设计图纸，心念一动问道：“你会画乐高图纸吗？”
……
……
布鲁斯在突尼斯的边陲小镇抓到了正要进撒哈拉沙漠的小孩。
“卡迪姆是刺客联盟的地盘，贸贸然闯入很危险。”
布鲁斯说这话的时候，男孩气鼓鼓地瞪着他。
“你明明就不需要我了，还来找我干什么！”杰森不知道同位体出了什么差错，导致蝙蝠侠追了上来。
沙漠边缘已经荒凉了，无休止的风裹挟着沙砾吹进杰森的头发、衣服、鞋子。
他从没离开家这么远过，比起之前撒娇似的赖在卡莱尔家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家出走。
红头罩往他的兜里塞足了钱，他却在挥霍时心里空落落，就好像明知目标但总想回头。
杰森不回头是因为他在等，说着等红头罩，实际等另一个人。
可布鲁斯真来找他了，他又觉着委屈。
小孩的脸被风沙吹得灰扑扑，倔强地昂着小脑袋，像只小狮子。
但布鲁斯看到眼泪隐约在小孩的眼眶里打转，他懊恼地抿了抿唇，自己应该早点注意到的，他一直以为杰森只是同他赌气——
“我没有不需要你，”布鲁斯努力软和语调，“我需要罗宾。”
他当然需要夜晚在他身边飞翔的罗宾鸟，自从杰森单方面离家出走后，他腰带里的零食再也没有了投喂对象。
耳机安安静静，更没有另一头胆大包天的男孩，在每一次被分配扫尾工作时，成天琢磨着如何偷开蝙蝠车——
蝙蝠侠当然需要罗宾。
杰森的鼻尖愈发酸涩：“骗人！你明明就找好了替代品！”
那个和布鲁斯一样出生名门，成天到晚穿小西装蹬小皮鞋的德雷克！
“提姆有自己的家，他不会成为罗宾。”
布鲁斯像靠近一只容易受惊的猫咪，缓慢地一步一步试探上前，所幸的是男孩没有拒绝。
杰森踢了踢脚下的沙子，气哼哼地嘀咕：“但他每天都来韦恩庄园。”
“他只是认为一个失去罗宾的蝙蝠侠需要监督。”
布鲁斯终于靠近了他的孩子，轻手轻脚地抹过杰森发红的眼眶。
小孩立刻扭过头，梗着脖子辩解：“这是风沙吹的！”
“嗯。”布鲁斯眼里地笑意一闪而过，重复道，“风沙吹的。”
杰森瞪了他一眼，又哼哼唧唧地靠了过去。
布鲁斯松了口气，正准备和小孩一道回家时——
杰森一把扯住他：“我要去卡迪姆。”
布鲁斯眉头微皱：“为了拉撒路池水？”
杰森顿了顿，没想到红头罩竟然把这件事也抖出来了，不过倒不是为了降智商水。
“我要去和网友决斗。”
布鲁斯：“……你的网友住在卡迪姆？”
他不是很懂现在的小孩。
杰森点点头。
布鲁斯瞥了眼他满满当当全是武器的背包，一阵头疼，但又不得不妥协。
算了，比起杰森孤身一人闯进刺客联盟大本营，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于是杰森低效的搭车出行立刻换成了高效的私人飞机。
到达事先约定好的地点，遥遥望过去，果然有个人等着。
“哼，没想到你真敢来，还算有点胆——”偷偷溜出来的达米安看到杰森身后正在下飞机的布鲁斯，顾不得放狠话，猛地拉起围巾遮住下半张脸。
他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叫嚷道：“不要脸，你作弊！”
哪有约架先摇人的，还是蝙蝠侠！
而杰森则盯着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小豆丁，傻了眼。
他真在欺负小学生？？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开口：“你要和他决斗吗？”
杰森眼角抽了抽，他哪知道在网上这么嚣张的家伙，竟然才——撑死七八岁？
他撇撇嘴：“算你走运……我不欺负小鬼。”
亏他还一路背着又重又碍事儿的武器过来呢！谁知道是个臭屁小孩？！
达米安一下炸了毛，抽出比个儿还长的刀对准他：“你骂谁是小鬼！”
那刀……杰森都怕他走两步绊倒自己：“谁应我谁就是小鬼。”
达米安恼羞成怒：他今天就要在蝙蝠侠面前把罗宾的狗嘴撕烂！！
如果是几年后的杰森，他会记得小心家里唯一乱咬人的疯狗——事实上连恶魔崽养的狗都比他更听得懂人话。
可惜他现在既没跳进拉撒路池水，也不知道举着刀劈头盖脸地砍下来的小豆丁是蝙蝠侠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所以杰森只是冷哼一声，抽出同位体在蝙蝠洞洗劫的卡里棍冲了上去。
一个是揍过哥谭大多数反派的少年罗宾，一个是出生起就学杀人的刺客联盟继承人。
尽管招式稚嫩，但两人打得像模像样，有来有往。
围观的刺客渐渐增多，而刺客联盟的人邀请蝙蝠侠进去坐坐，并向他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
布鲁斯不便推脱恶魔之首的邀请，考虑到拉撒路池足够隐蔽，守卫也足够多，他瞥了眼沉迷“决斗”的杰森，打算遵循礼节见一面忍者大师。
然而算无遗策的蝙蝠侠也没料到，最后杰森没有抗住两百磅的诱惑，欺负完小豆丁达米安，毫不客气地要求他带自己去拉撒路池。
“原来你要治的是脑子。”达米安毫不客气地嘲讽舀了一杯拉撒路池水，端到嘴边正要喝一口的杰森，“我祖父定期用池水泡澡。”
见鬼的洗澡水？！不早说！！！
杰森当场撇了杯子，大声呸呸呸，虽然他没碰都没碰到。
“那你祖父有老年痴呆吗？”
？？
达米安的手按在刀柄上蠢蠢欲动，他看上去又想撕烂杰森的嘴了。
杰森从没见过哪个人将“咬牙切齿”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我只是担心后遗症而已。”他好心向小豆丁解释道，“我认识一个人，喝了拉撒路池水变得有点、额……瓜兮兮的。”
达米安挑眉：“黑市流通的拉撒路池水都是最劣等的，而你面前的是全世界纯度最高的拉撒路池。”
杰森心道你叭叭叭了这么多，也没解释有没有副作用啊，他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祖父到底有没有老年痴呆？”
妈的智障！
达米安一脚把毫无防备的杰森踹进了拉撒路池，凶恶道：“赶紧治治你一条脑回沟都没有的光滑脑子！！！”
说完，刺客联盟的少年继承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分钟后。
蝙蝠侠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脸色阴沉。
“我的儿子呢？”
忍者大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站到自己身后、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达米安，心道你儿子在这儿，至于你带来的冒牌货？那他就不关他的事了。
达米安冷哼一声：“那个智障泡发了。”
……泡发？
忍者大师疑惑了，圣城虽然不缺物资，也不至于奢侈到在沙漠搞条人工河，叫罗宾淹死在里头啊？
蝙蝠侠沉默了一瞬，毫不犹豫冲向拉撒路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