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问题！我发誓！”
卡莱尔刚同奥莉薇亚告别，就看到一辆豪车停在跟前，里头坐了一个生气的上司。
虽然布鲁斯看上去极其平静，但卡莱尔的本能告诉他，他的上司现在非常、特别、超级无敌生气。
天不怕地不怕的卡莱尔瞬间无比乖巧。
这不应该，他想，明明自己除了蝙蝠侠谁也不怕——他瞄了一眼布鲁斯抿得紧紧的唇角……结果下意识坐得更板正了。
可是仔细想想他没说谎啊！
被劫持是真的，光凭雅各布处理不了也是真的，数据库里的记录被删掉也是真的。
这么想着，卡莱尔的气焰心虚但悄摸摸地复燃。
从第一款游戏宣发的名字定为《杀死蝙蝠侠》的时候，布鲁斯就知道卡莱尔是个任性的人，任性不是问题，劣迹斑斑的过往也不是，但底线是。
尽管卡莱尔对大多数人都抱有善意，甚至愿意为了自己的员工随随便便损失上亿，但那只是因为钱对卡莱尔不重要。
而一旦涉及到对方真正在乎的——有关蝙蝠侠的一切，卡莱尔的底线就开始灵活可调节。
这一次是和阿卡姆“默契”合谋蝙蝠侠签名，那下一次呢？
布鲁斯确实很生气，但他更气恼的是自己——卡莱尔一路从贫民窟跌跌撞撞摸索到现在，粉饰和伪装是本能，他竟然因为卡莱尔对蝙蝠侠赤诚过头的热烈感情，就忽视了对方混乱中立的现况——
他失职了。
当情绪不佳的蝙蝠侠打定主意一个人生闷气的时候，谁也没办法从他脸上读出更多。
“你需要冷静。这段时间公司事务暂时移交给乔娜。”
卡莱尔听到布鲁斯前所未有的冷淡音调，他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少有地磕磕绊绊起来：“如果是、是因为阿卡姆的赔偿金……”
“对方通过匿名账户支付了赔偿金。”
直接打到布鲁斯·韦恩的私人账户，且财大气粗地打了三倍，但账户通过层层加密，无法追踪，只知道是中东。
“那是罪犯、”
布鲁斯言简意赅：“医院。”
阿卡姆毕竟在一座独立的岛上，对方泄愤之余，准头不算好。
受伤最严重的是关押在阿卡姆最深处的的小丑，全身粉碎性骨折，其余罪犯大大小小的平均需要在医院躺三到五个月。
托卡莱尔的福，哥谭即将迎来犯罪率最低的五个月。
然而布鲁斯无法为之喜悦。
卡莱尔罕见地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想，他发了会儿呆。
他听得出来布鲁斯的画外音，他被解雇了。
名义上是冷静，实则架空，暗示他主动离职——他是社会经验丰富的职场人，他当然能听懂。
这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只是布鲁斯第一次避而不谈的态度……让他的喉咙好像卡了根细小的鱼刺，不妨碍什么，只是在那儿，但偏偏在那儿。
“……车门锁了。”
布鲁斯微顿：“我送你回去。”
卡莱尔扯了扯嘴角：“从大都会到纽约再回哥谭？”
他开始腻味布鲁斯无可救药的善心了。
布鲁斯不解：“你要回地狱厨房？”
卡莱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然呢？我已经把房子退了，哥谭可没地方让我冷静冷静。”
布鲁斯迟疑了一下，在财务方面捉襟见肘向来是他的盲区，他记得卡莱尔之前住在……
“我在老城区有套空闲的房子——”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资产漠不关心，谁知道有没有，没有就去买一套。
“布鲁斯。”卡莱尔难以置信地打断布鲁斯。
顶头上司解雇了他，又转头表示他可以住进上司自己的房子——
“如果你没有暗示包养我，就别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讨厌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发作的圣父光环了！
布鲁斯张了张嘴，又飞快闭上了。
卡莱尔面无表情地说：“解锁。”
咔哒。
开门。
砰！
车里一时寂静，留下一个郁闷的布鲁斯和一位习以为常的老管家。
阿尔弗雷德安慰道：“往好处想，老爷。卡莱尔先生没有同迪克少爷那样，留下一句‘你永远也别想见到我’。”
布鲁斯：……
谢谢，差一点就被你安慰到了。
一点也不生气的卡莱尔一点也不生气地回了地狱厨房，被黑出租漫天要价时完全不生气地给了对方一肘子：“钱和小命你想好了没？”
见一脸好欺负的男大转头伸手就往鼓鼓囊囊的兜里掏家伙，司机连连摇头：“要、要命，要命！”
卡莱尔啐了一口，数出该付的钱扔进车窗：“滚！”
坐在律所里听得一清二楚的马特：“……你在生气。”
卡莱尔把自己砸进沙发，嘶……磕到了脑袋，他更愤怒了：“见鬼的！我完全没生气！”
马特：……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卡莱尔在律所里无所事事地混了几天，然后愧疚突生，西装革履地出门替马特拉了几个大客户，短暂的鸡血过后，迅速落回头发蓬乱的颓唐模样。
期间，他既没接工厂和公司打来的电话，也没理会新游戏内测遇到的问题。
就像网友说的，反正只要超英IP在，不瞎搞做什么都不会亏钱。
而且没了他，新游戏的预约仍然在一周内突破了五百万，这更加说明不论哪里缺了卡莱尔，都不至于停摆——
除了乔娜。
她怒气冲冲地推开布鲁斯的办公室门，今天，哪怕老板指着鼻子要解雇她，她也得甩下一句：“我不干了！！！”
运营、策划、对接、美术、营销……乔娜想破头皮也想不到卡莱尔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统统搞定的？？
她只顶班了一礼拜，期间求爷爷告奶奶拉了秘书处的同事分担，都这样了，她依旧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关进阿卡姆，当个自由自在的精神病。
“我不管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就算真像三流小报上说的那样你睡了卡莱尔的白月光导致你们分道扬镳——”乔娜深吸一口气，一锤定音，“你也得把卡莱尔追回来！”
布鲁斯瞥了眼僵在门口、一脸“吃到瓜了”的执行总裁，深刻意识到一条真理：上班就像婚姻一样，违反天性。
所以他今天根本不该来上班！
然而，比乔娜更崩溃的是马特。
卡莱尔一旦闲下来，就会下意识折磨身边的人。
比如马特。
卡莱尔对着报纸上的新闻指指点点：“我竟然不知道混蛋夜魔侠这么中意地狱厨房。”
知道马特身份的弗吉和凯伦：扑哧——
马特努力替自己挽尊：“至少夜魔侠出现后，地狱厨房的犯罪指数下降了。”
卡莱尔翻了翻眼睛：“嗯哼，金并对地狱厨房的关注度也上升了。瞧瞧，惩罚者、手合会——”
马特脱口而出：“你不能因为同布鲁斯的不幸关系就四处喷洒毒液。”
尤其是对他，就因为夜魔侠曾经揍过卡莱尔一次、呃，两次，也许是三次。
卡莱尔眯了眯眼，警觉道：“你和夜魔侠是什么关系？”
马特痛苦地闭上眼睛，并试图装作他什么也没说过。
很可惜太迟了，卡莱尔已然受到了启发，他开始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挥霍在研究“混蛋”夜魔侠身上。
于是，哥谭一个普通的夜晚。
马特以夜魔侠的身份堵住了夜巡中的蝙蝠侠，疲惫地建议道：“你得给你的粉丝找点事做。”
除了追踪夜魔侠之外的任何事。
马特严肃地声明：“我们都知道他只听你的。”
蝙蝠侠无言以对：“……”
他已经翘掉白班了，总不能连夜班也翘掉吧。
被勒令“冷静”的第二周，卡莱尔收到了来自布鲁斯的短信。
【你觉得恢复工作的提议怎么样？】
卡莱尔冷哼一声：不怎么样。
他将手机扔得远远地，但挨不过几秒，又主动找过去。
然而点开对话框，仍然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话。
卡莱尔咬牙切齿、忿忿不平。
然后憔悴的马特发现了曙光。
“你要回哥谭了？”他竭力隐瞒下语气里的惊喜，但事实是可怜的夜魔侠就差喜上眉梢、敲锣打鼓地送走他的好友。
卡莱尔扯了扯嘴角，用揍黑车司机的力道，恶狠狠地往包里塞衣服：“对，恭喜你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夜会你的英雄男友了！”
他说马特揍人的力道怎么这么熟悉，原来都是和混蛋夜魔侠学的！
马特：……
他从窗台回来的动静，果然没躲过借住在家里的卡莱尔。
马特试图辩解：“我和他不是你想的关系——”
卡莱尔再一次背上背包揣上猫：“我理解、你们单纯只是不能正大光明见面的关系。”
马特开始同情蝙蝠侠了。
被卡莱尔喜欢的人必须有颗强大无比的心脏，幸好蝙蝠侠光是看上去就心胸宽广。
卡莱尔回到哥谭的第一件事，不是安顿自己，也不是临时找个旅馆将就，而是混进了关押小丑等人的医院。
他到现在也没想清楚莫名其妙被布鲁斯解雇的原因，自然也不乐意召之即来、没事儿人一样复职上任。
但这不代表卡莱尔打定主意要听听小丑的高见，他万分确信这群混蛋精神病是罪魁祸首。
所以……
“看到小丑木乃伊先生，我忽然觉得我的困惑不算什么了。”
卡莱尔拉了把椅子坐下，心情颇好地一翘一翘晃着脚尖。
小丑全身上下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漏了一只眼睛在外头。
就算听到卡莱尔的贴脸嘲讽，也只能“唔唔嗯嗯”几声，唯一漏在外头的眼睛，接收失灵般上下左右发了疯似的转动。
卡莱尔撇撇嘴，距离下次换班还有十五分钟，他辛辛苦苦争取的时间可不是为了浪费在一樽毫无趣味的木乃伊身上。
要他说蝙蝠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善良了，和布鲁斯一样到处挥霍善心。
他站在一堆看不懂的仪器前，挑挑拣拣拔了几根顺眼的管子。
随后摸到企鹅人的病房、好吧，其实同牢房也没什么区别。
企鹅人的境况就好多了。
至少他嘴巴和眼睛都能动。
企鹅人的病房没椅子，卡莱尔就一屁股在企鹅人的病床上给自己挤了个位置出来。
见到他，企鹅人的小眼珠子刚要转动，结果这小混蛋毫不犹豫地坐上断腿：“啊啊啊！！！”
卡莱尔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断腿，权作安抚，紧接着迫不及待进入正题，愁眉苦脸地倾诉道：“我被解雇了。”
企鹅人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气：“韦、韦恩总算干了件人事。”
卡莱尔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按上他的腿。
企鹅人重重一颤：“啊！！！你他妈想听什么？？？”
卡莱尔也不客气，直接要求道：“你从黑心资本家的角度帮我分析分析，我一手包办、三个月赚到四亿，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他钱赚少了，还是平时怼上司怼多了？怎么就能把他解雇了呢！
企鹅人听完直接陷入了沉默，不是说不承认他是黑心资本家，而是……
“你他——”
卡莱尔面不改色地按住他另一条断腿。
企鹅人飞快咽下喉咙口的妈，和后边那句“发什么神经找我咨询感情问题”。
他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韦恩再怎么像个混蛋二世祖一样花天酒地、一个月换一次女友，那也是曾公然资助蝙蝠侠的人。
人家从底子上是个好人，反观卡莱尔。
威胁、变脸、谎话、陷阱、两面三刀……下三滥手段一套一套的。
要说论迹不论心吧，小混蛋确实光坑他们了，没干坏事，但再不论心，卡莱尔的心挖出来也是黑的。
沾了一手血再去买赎罪券，那能一样嘛！
卡莱尔显然没意识到企鹅人说的是他和布鲁斯，他不明所以地说：“我本来就和你不是一路人——”
“呵、”企鹅人讥笑一声，看他的眼神愈发古怪起来。
多好笑，一只黄鼠狼混进家禽堆里，久了真把自己当家禽了。
他遗憾地啧了一声：“你当初要是先被我骗到手，哪里还有这些破事。”
恐怕冰山餐厅都开到黑面具的地盘去了。
“什么骗？你骗过我？”卡莱尔忍不住捋起回忆。
替布鲁斯干活以来他就没想过跳槽，压根没理过猎头的信息，那就只能是入职以前。
从他带领一家小公司上市到自己出来单干，这段时间挖角虽然多，但他一家公司也没谈过。
要说最有可能被企鹅人骗成功的，就只能是他被诈骗一夜破产的那段时间……
卡莱尔茅塞顿开：“是你□□了我的员工？！！”
他的钱！！！
企鹅人耍滑头：“我说的是询问室那次。”
卡莱尔的回答是往他另一条腿上来了一拳。
“啊啊啊！！！”
找企鹅人谈心的效果很好，卡莱尔已经完全忘了同布鲁斯生气，他现在恨不得把冰山餐厅炸了。
“嘿！”罗宾翻进走廊，拦住怒气冲冲的卡莱尔，“别告诉我你要去揍布鲁斯？”
后者混进医院的第一时间，蝙蝠侠就发现了，原本这一片就是近期的重点巡逻地区，再加上神经病们躺在病床上了也不安分。
他们出来时，蝙蝠侠刚巧发现端倪，匆匆嘱咐罗宾盯好卡莱尔，就独自处理神经病的小弟们去了。
卡莱尔咬着牙根：“不、我要去冰山餐厅。”
他要把企鹅人藏的好东西掘地三尺挖出来卖了！
啊？！
听了一耳朵但没听全，打游戏去了的罗宾慌里慌张地拦住他：“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怎么就要去冰山餐厅了。
卡莱尔猛地顿住脚步，他突然听懂了企鹅人的意思——他和布鲁斯·韦恩不是一类人……
不、怎么可能。
退学以后他就再也没踏入灰色领域，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以前的履历已经全部删干净——
然后卡莱尔想起他这次算得上见不得人的与阿卡姆的“合作”。
……
罗宾瞅了一眼愣住的卡莱尔：“额、怎么了？如果没事的话——”
他有点想把这把PVP打完，虽然挂着托管，但他好不容易抽到了神奇女侠呢！
手机突然震动，传出对局胜利的音效。
熟悉的音效叫卡莱尔一下回神，这不是游戏内测的PVP胜利音效吗？
每一个内测名额都记录在案，他保证除了签署保密条约的韦恩集团员工，剩余的内测名额都是他亲自邀请的，怎么可能会在罗宾的手机里响起？
显然，韦恩集团不可能雇佣童工。假设罗宾不至于道德败坏到抢别人的账号，那么他发出的内测邀请码里，符合罗宾的人只有——
卡莱尔看向讪笑着藏起手机的罗宾。
【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