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布鲁斯的声音很好听，压低声线的时候尤其，微微的哑意掺在优雅语调中。
然而，只要一想到布鲁斯和蝙蝠侠真的睡了，卡莱尔就头昏脑涨。
什么情况下，两个不同的人身上味道趋同到让猫咪愿意当替代品？自然是、也只能是“深入交流”。
昨晚的蝙蝠侠真就前脚下韦恩床，后脚来找卡莱尔。
想想自己违心的祝福，卡莱尔消沉地垂着头，慢吞吞地回答布鲁斯：“不劳您费心，莱克斯集团提起诉讼在我的预想之内。”
他暗戳戳夹枪带棒的话差点给布鲁斯气笑了。
面对这个令人头疼的不省心下属，他也不藏拙了：“你确定了解莱克斯·卢瑟吗？你同他交手过吗？你研究过他的生平经历、我指除开维基百科的部分吗？”
“接受我的帮、韦恩集团的帮助，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超人、为了你的员工。它不会是一件坏事，卡莱尔。”
“我保证。”
卡莱尔微怔，他从未听过布鲁斯这样笃定的语气，带着些许适度的傲慢，但这傲慢来自掌控，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石破天惊的事，对方永远能拿出第二预案。
卡莱尔不由得回想起火箭筒下游走死亡边缘的布鲁斯，同样从容、同样不容置疑——
他开始感到，他对布鲁斯有些过于偏见了。
然而卡莱尔的骄傲不输布鲁斯，他确信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失败：“我同意将韦恩集团作为我计划的预案，如果它糟糕到失败的话。”
布鲁斯听懂了他话外的胸有成竹，以及这熟悉的自负感……仿佛看到了作为蝙蝠侠时发号施令的自己。
多余的念头一闪而过。
虽然对于两人各退一步的做法不算特别满意，但卡莱尔与正义联盟的同僚，抑或迪克、杰森的情况都不一样，布鲁斯不可能压着命令他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布鲁斯要真这么干了，卡莱尔能立马撂挑子不干走人，头都不带回的，简直比迪克昨天一天在他耳边嚷嚷着就要去布鲁德海文当义警还磨人。
明明只养了两个孩子，但却不得不操三份心，再想到自己还要回会议室面对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董事会，布鲁斯只觉偏头痛隐隐发作。
他还是贯彻人设，在会议上睡一觉吧。
“那就这样，别再把律师团扫地出门。”
布鲁斯正要挂电话，卡莱尔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布鲁斯！”
成，至少从“韦恩”“韦恩先生”“您”变成了“布鲁斯”。
布鲁斯听顺耳了不少，便“嗯”了一声，示意卡莱尔继续说。
“冒昧打扰一下，也许我问这个不太合适——”
布鲁斯提出一个绝妙的建议：“你可以不问。”
卡莱尔充耳不闻，倔强道：“理查德先生和你，是利益共同体对吧？没有三流小报上报道的狗血豪门纷争，也没有你儿子睡了你的情人导致你们冷战几个月这种事情——对吧？”
“……”布鲁斯闭了闭眼睛，努力呼吸顺气，“……卡莱尔，直接点。”
总觉得卡莱尔对他态度莫名好转的同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噢、”卡莱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他原本想迂回曲折点，但找的借口委实拙劣，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希望你和理查德重修旧好，所以给你找了个和理查德搭话的由头——‘我的CEO想要借你的超人论坛账号’——布鲁斯你觉得怎么样？”
很烂、非常烂。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想。
虽然不知道卡莱尔为什么突然关心他的家庭关系，但好在有昨天那次除了开头哪里都不对劲的绑架，他和迪克已经和好……嗯……大概和好了。
——尽管迪克因为他委婉建议改掉“夜翼”的称号，还有两人在制服设计时的分歧、常驻城市选择上的争议……时不时打电话一通单方面输出。
布鲁斯回忆过一遍后——迪克主动联系他了=他和迪克和好了。
他暗暗点头，逻辑顺畅，没有问题。
布鲁斯同样充分发挥装聋作哑的功力，淡定道：“如果你需要超人论坛的账号，我向你推荐一个人，星球日报的记者，克拉克·肯——”
“嘿！你不能无视我前面的话！”卡莱尔发出抗议。
他答应过乔娜，要让布鲁斯和理查德握手言和。
布鲁斯：“……”
都是混迹商场的老油条，他不相信卡莱尔听不懂自己的拒绝之意，这家伙就是故意刁难他！为了蝙蝠侠！
布鲁斯郑重其事地强调：“我和迪克和好了。”
卡莱尔哼了一声，不信地反问：“那他主动向你分享生活日常了吗？”
光接受迪克批判的布鲁斯：“……没有。”
“他以前分享吗？”
布鲁斯想起小时候每天叽叽喳喳、恨不得事无巨细汇报一遍的男孩：“……嗯。”
“那他主动提出假期回家吃饭了吗？”
布鲁斯闭口不言：“……”
别说主动提出回家吃饭了，他今早才发现迪克连夜骑着摩托跑了。
他三番两次的沉默叫卡莱尔得意起来：“布鲁斯，很遗憾地告诉你，假使你和理查德算得上和好，那么哥谭的反派小弟们甚至对我没有任何意见。”
卡莱尔快乐极了：“如果你没有更合理的借口，我万分真挚地拜托英明的董事长先生替我询问理查德先生关于账号的问题——噢、还有刚才你提到的星球日报记者。”
似乎察觉到布鲁斯的态度松动，电话那头的声音忽地甜蜜下来，叫布鲁斯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克拉克·肯特。”
零星的键盘敲击声。
布鲁斯猜测他在检索克拉克的资料。
“咦？你是星球日报的董事长？你买下了星球日报？”卡莱尔思考了几秒，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资本养的喉舌……我以为你不屑于干这个。”
在他看来布鲁斯有别于其他资本家，不能说是清高吧……暂时概括不出来，总归是不一样。
“为什么不能是我随手买下一家报社？”
卡莱尔心道：照你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上位者掌控欲来看，你根本懒得做没有意义的事。
但嘴上，卡莱尔服软：“你说得对，就当它是你随手买的。”
布鲁斯：“……”
自从遇到卡莱尔，他心肌缺氧的频率一定增高了不少。
他跟前的卡莱尔又倔又跳脱，布鲁斯开始想念蝙蝠侠面前的卡莱尔了。
“所以这个、克拉克·肯特——”
卡莱尔一拉网页，对方热度最高的文章无外乎都是超人的报道，但出乎意料的是，克拉克·肯特对超人的态度与他刻板印象里的大都会人不同，可以说十分得——中肯。
好吧，换个词，挑刺。
他随意浏览了几篇文章，便发现克拉克·肯特总能找到新角度，提醒人们不要忘了超人给人类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超人本身的威胁性。
熟悉的论调，让卡莱尔不由得想起两个人。
一是蝙蝠侠出现的早期，布鲁斯坚持不懈抨击对方的行为。
二是莱克斯·卢瑟。
卡莱尔做出顺理成章的判断：“克拉克·肯特，他是你的人？”
“我和克拉克没有关系！”布鲁斯脱口而出后，尴尬地轻咳一声。
他被卡莱尔不走寻常路的脑回路荼毒太久，第一反应竟然是澄清自己绝对没有包养克拉克。
卡莱尔莫名其妙了一会儿。
他还发现了另一件事，克拉克·肯特，也许、可能，是蝙蝠侠的粉丝。
对方从来没有把自己一番针砭时弊的好功夫用到蝙蝠侠头上，相反，在哥谭外的主流论调依旧怀疑蝙蝠侠对哥谭是否有存在必要时，这个记者可是从头到脚把蝙蝠侠好好夸了一顿。
卡莱尔乐滋滋地说：“他一定是蝙蝠侠的粉丝，我确信我们很有共同语言！”
布鲁斯放弃同他争辩，并学以致用，干脆道：“嗯、你说得对。”
“还有别的事吗？”
布鲁斯也确信了一件事，在他严词厉色说完那番自认为将招致厌烦的话以后，卡莱尔的的确确、并且猝不及防地对他卸下了心防。
即使对于蝙蝠侠来说，这也是一件奇怪透顶的事。
“没有了。”
听到对方乖乖地回答了自己问题，布鲁斯松了口气，骤然热情的卡莱尔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另一头，卡莱尔一挂电话就对上了乔娜饱含深意的眼神。
他二丈摸不着头脑：“额、怎么了吗？”
乔娜一边盯他，一边古怪地笑了一声：“呵、没什么。”
她才不会说，以老板对公司事务的耐性，换个人说到卡莱尔那句“也许我问这个不太合适”，就会被老板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
她警觉地眯了眯眼，拉了把椅子坐下，换个角度继续盯，像是非得从卡莱尔脸上看出点情况不可。
卡莱尔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坐立难安，忍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装模作样拿起手机敲敲打打：“我去接个人。”
乔娜冷酷地戳穿他：“你买车了？”
卡莱尔：“……没。”
乔娜拿起包，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走吧。”
卡莱尔疑惑：“嗯？去干什么？”
乔娜淡定道：“接人。”
幸好卡莱尔的确同马特约定过来哥谭一趟，于是四十分钟后，他们接到了人。
乔娜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拄着盲杖、戴着墨镜的年轻律师，重点不是盲杖，也不是墨镜，而是律师那张同老板像了七八分的脸。
“你实话告诉我，卡莱尔。”
“你是不是把老板当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