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传来的温软, 和脖颈间的清浅带着热气的呼吸,让曲笙的身体不由的绷紧了些。
曲笙不说话,林夕昭便又抱的更紧了些。
“不想姐姐吗?”林夕昭原本的声音便是温柔的, 这会儿带着气音的询问,更是柔到了曲笙的骨子里。
今日见到曲笙的时候, 瞧着她骑马时的模样,神态比往年的更坚韧了些。在见到她的一刻, 她写的那些, 因没有被回复的信件而产生的小小怨念便化为了乌有。
那会她只是让风齐去看一看后来还有没有马车, 却不想她骑着风齐的马过来了,想来应该是十分想她的。
曲笙说话的时候很少,即便说,也是惜字如金,但她也知道她是聪慧的。从她摘抄了她兵书内所批注的独特见解, 被先生夸赞为难得的将才时,她便懂得了。
“想姐姐。”曲笙的声音寻常,还是林夕昭熟悉的声调和语速,可曲笙此刻内心的涌动, 却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曲笙微微侧目,低头去看伏在她肩颈处的林夕昭, 林夕昭也在这时抬眸去看她。泱泱的水眸里, 满是对她想念无法诉说的楚楚委屈。
一年了,她当时就该听赵嘉虞的, 跟着曲笙一块去寿林,可她又放下不下府中的两个弟弟。
科举在即, 府中没有主母,无人为两个弟弟操持, 她便只能顶替上去。好在黄天不负,两个弟弟都已经中得了举人。虽不是名列前茅,但到底已经有了为官的资格,也算是她们林家后人有了出息。
林建海在丧了两位妻子后,便没有再续娶,媒婆登门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林建海也依旧没有动心。仿若两个妻子死后,他的魂也跟着去了,林夕昭是女儿家不好劝说。
以前林建海还会对林夕昭发自内心的笑,现下却只是怕林夕昭担忧,牵强的对她笑一笑。
林夕昭知道,是自己的决定,让父亲得知了残酷的真相,也让他失去了另一个妻子。这些年她心中也有愧疚,但她却从没有后悔过。
抓住真凶,告慰亡母,让那个未曾谋面的手足得以安息,再寻一门好人家投胎转世,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错。
林夕昭听着曲笙说着想她,忍不住弯起眉眼抬起下颚,在她的额间吻了吻。温软而带着想念的柔唇,覆盖下来的时候,曲笙只觉自己喉间发紧,不自觉的做了吞咽的动作。怕林夕昭发现,她的动作控制的轻的不能再轻。
两人说着近来发生的事情,还是林夕昭问什么,曲笙答什么,话语简短,但林夕昭听得懂。
“在寿林,可有练字习武?”林夕昭抱着曲笙,轻柔的小声问道。
“有。”曲笙回应着,目光看着床帏。
林夕昭此刻的抱着她,每一次说话,呼出的气息都会喷洒在她的侧脸上,她不敢侧目去看林夕昭,因为林夕昭的柔软的双唇一张一翕之时,她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对林夕昭有了别样的感情,她不懂,但却知道压制,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会吓到林夕昭。
她想要拥抱她,闻着她身上的散发着柔性的馨香,也想要亲吻……
两人半响的沉默后,林夕昭有些昏昏欲睡,但曲笙却是精神奕奕。
“冰缨姐姐。”曲笙想到赵嘉虞在与她们喝酒的时候,说萧冰缨被人打一事,她未曾在林夕昭的信中见过。
林夕昭微闭的双眸闻声睁开,慵懒的嗓音轻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曲笙转头看向她时,她眸光微敛,似乎想起了见到萧冰缨躺在榻上痛苦的模样,道:“是你走的一个月后,发生的事情。”
林夕昭望着曲笙注视着她,想要继续听下去的神情,继续道:“是她弟弟惹的祸事。你也知道,萧伯父被派去了你那里,家中也没有个主事的,萧伯母怕丢人,不让冰缨去请赵伯父,便只能由冰缨自己出面。”
曲笙听着林夕昭的缓缓道来,似乎已经猜中了问题所在。
这个萧家弟弟,很早之前便染上了好□□的毛病,与他那个父亲简直是狼狈一窝。
萧将军因后来又购买年纪小的姑娘,被发现了几次,也及时制止之后,曲笙便与家中二叔写信商议,将萧将军借调了过去。
原先那位古仪将军,在寿林曲家军中多次干涉,并拿出是天子委派的身份,对军中多项事宜横加指责,上书皇帝要求整改。
那些都是小事,最不能让曲家容忍的是,他开始大肆拉帮结伙,想要收买曲家的一些重职之人。
是人都有所欲,所求。
而曲家的人最擅长的便是以恶治恶。寿林虽是边关,但却也是富庶之地,这里养着数十万的曲家军,消耗自然也大,金钱的流转也随之成倍增加。
曲家放松了对古仪将军的管控,步步相让,导致他在军中跋扈,在京中那点俸禄,到这里看着白花花的银钱,军费,怎么能不心动。
古仪将军在待了几年后,便安耐不住,收受了不少的贿赂。而这些给他金银财帛的,正是曲家暗地里安排的人。
但这些,还不足以把这位古仪将军送回京中。
曲家军有一条规定,严禁军中军士嫖丨妓,更不准军士作奸犯科,一经发现轻责军棍伺候,重则直接就地处决。
刚好,这位古仪将军全都中了,不仅招妓到军中,还强拉民女想要供他享乐。军棍挨了,腿算是半废,但却留了一条性命,毕竟是天子派去的人。
军中掌事的将军,写了古仪将军所犯罪责,并且是先斩后奏。因古仪将军断了腿,不宜再在军中待下去,便由曲家二叔,曲继闲上奏后,护送回了京中。
皇帝得知后大怒,想要问责曲继年,但曲继年却以治军之责,维护那位行刑的将军。但为了让皇帝稍减怒意,便将那位将军降了职,之后曲继年便又推荐了萧将军前往。
皇帝原是想要换一个人安插进去,但都被曲继年否定。皇帝无奈,只能下派萧将军前往,并给他升了职位。
海朝附属国的战事结束之后,曲家二叔的公子,曲鸣将部队带回寿林休整之后,回了京城复命。
但近年海潮附属国再次有了一次内乱,曲家的将领带着萧将军前往,并将功劳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萧将军虽是受到了皇帝的封赏,但却不能回京。古仪将军的前车之鉴,萧将军更是不敢明知故犯。
虽有皇命在身,但他却不敢得罪曲家半点。临行之前,赵将军便寻过他,让他不可与曲家人作对,更不可在军中行阴暗鬼祟之事,只需将曲家容他所看所听据实呈报便可,因此这些年也相安无事。
萧将军远在寿林军营,府中的事情,知晓的不多。
萧家公子,比稍曲笙大一些,原是身体有些个隐疾,但吃了多年的药后,便也能行人事。
家中通房不少,但却没有娶正妻。父亲早年在外的风评又不好,没寻到门当户对的姻缘,自然不敢纳妾。
可自这位萧公子因早年房事过度,对这些个通房乃至楼里的都没了兴趣,偏就养成了随了他父亲的那个变态心理,只好□□。
能在这京中居住的,非富即贵,即便贫寒也不会穷到哪里去。早先他偷尝了几个滋味后,便越发的不可收拾,竟将一位富商养在外室的女人给偷了。
萧公子也是仗着自己父亲现下受皇帝器重,便没把这位富商放在眼里,谁知这富商在大内有人,在一次被人守株待兔后,堵在了宅院里。
“冰缨为救她弟弟,独自一人带着银钱前往赎人,但那家人却不肯放过他们。关了门,便将她们一顿毒打。冰缨为了护着他那个弟弟,肋骨生生被打断了四根。”
林夕昭说完叹了口气,想起萧冰缨当时疼的连说话都不敢,此刻还是心疼不已。当时不仅是肋骨断了,身上各处也都是伤痕。
以萧冰缨的武艺,对付这些人当然不在话下,但萧母告诉过她,这事绝不能传出去,不然她父亲的官途必会受到牵连,以后他弟弟想要寻一门好亲事也难。
因此,萧冰缨只挨打,不还手,想要平息那家富商的怨气。事过之后萧家公子也感激的为她鞍前马后,人也老实了一阵子。
曲笙听着林夕昭的叙述,忽然觉得萧冰缨这个人有些太过于重情。萧家的人各个都自私的很,但却养出了与她们截然不同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在赵府待过,还是因为赵嘉虞存在的原因。
林夕昭看着曲笙深邃的眸光微动,知道她在思索,也没有打搅她,直到曲笙将这事消化完后,林夕昭才紧了紧怀抱,道:“夜深了,你赶了这么久的马车,明儿多睡会,醒来我给你做马蹄糕吃。”
曲笙听到马蹄糕,虽是不馋,但还是望着林夕昭,双眸之中有了些期待。
林夕昭看着曲笙眼中闪烁的亮点,唇角微翘,再次在她的额间轻柔的吻了吻。
翌日一早,林夕昭醒来的时候,看着身旁的曲笙还在睡,自己整个人与她睡前完全颠倒。睡前是曲笙躺在她的怀里,而睡醒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曲笙的怀中。
热乎乎的小暖炉,让她有所眷恋。入冬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睡的这么踏实,深沉。
林夕昭躺在榻上看着曲笙的睡颜,晨光打入房中,脸颊上柔软的细绒,隐约可见。林夕昭忍不住伸出柔细的指尖,在曲笙的脸颊上轻轻的抚摸。
曲笙长大了,连身高都与她持平了,可她还是觉得曲笙在她这里依旧是个招人疼爱的小孩子。
林夕昭在得到短暂的满足后,起身下了榻。
曲笙也在听到林夕昭关上房门的声音,睁开了双眼。她侧目愣神的看着林夕昭昨夜躺着的位置,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曲笙躺在榻上空想了不知多久,林夕昭端着吃食从外面推门进来,不一会儿曲笙便下了榻,从内间主动走了出去。
林夕昭见她过来,脸上盈起温柔的笑意道:“笙儿是不是闻到香味了?”
林夕昭端来的做好的马蹄糕,原是想要等一会再去屋里叫醒曲笙的,却不想她自己出来了。
“姐姐。”
曲笙的声音,听上去不似刚刚醒来,林夕昭楞了一下,柔声问道:“醒了怎么不起床?”
曲笙闻言,怔楞了一瞬,很快便故意低下了头,目光定在马蹄糕上。
林夕昭见状,无奈的笑着道:“马蹄糕,只做了一小份,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自曲笙离开后,她便没有再做过,虽是按照以往的做法,但到底手生了些。
曲笙闻言点点头,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林夕昭看着曲笙吃的津津有味,拿出了帕子为她把嘴角处的茶渍擦去。曲笙抬眼望着林夕昭与她咫尺的距离,眸光不自觉的下移,躲开了林夕昭与她的对视。
林夕昭察觉曲笙的躲闪,笑道:“怎么还与我生疏了?”
“没有。”曲笙听到林夕昭说的话,忙抬头否认。
她怎么会与她生疏,她巴不得林夕昭再与她亲近些,可到底是自己心思不纯,怕让林夕昭看出什么来。
“跟你开完笑呢,怎么这么大反应。”林夕昭似乎察觉出了曲笙一丝慌乱。
曲笙闻言,低下了头,目光瞥到马蹄糕,便又拿着吃了起来。
林夕昭没有多想,想着应该是这一年没有见到,生疏也是正常。她为曲笙梳着发丝,在曲笙吃完之后,便拿来了衣裙给她穿上。
“义母一早便吩咐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今日还有什么安排吗?”林夕昭帮着曲笙系着腰间的宽束带,纤柔的细腰被她揽过时,身子也贴在了上面。
“没。”曲笙压着从胸腔涌出来的燥热气息,故作平常的回道。
她回来为的是林夕昭,安排是为林夕昭寻一个公道,但这些她还不能让林夕昭知道。
林夕昭为曲笙系好腰间的束带,看着曲笙呆愣愣的模样,轻眨双眸,问道:“是昨晚没睡好吗?”
曲笙闻言,侧目去看林夕昭,摇了摇头。
林夕昭看着曲笙今日反应,心下有了些许猜测,但多数都是觉得,这一年离开的原因让二人生疏了。
两人去了膳食厅,一家人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林夕昭像以往一样,给几位长辈和兄长行礼后,便和曲笙一起落座。用过了早膳,曲霆和曲钰便拉着曲笙要去校场练一练剑。
自曲鸣回来之后,便手把手的教了曲笙的剑法,现下连曲钰都不是她的对手。林夕昭想要陪同过去,金云斐却唤住了她,道:“这几个闲不住,校场那边太冷了,她们动一动还暖和,你站在那里只有挨冻的份,你不心疼自己,我可心疼着呢。”
金云斐拉着林夕昭去为曲笙选布料去了,给她做两件新的冬衣。
曲笙站在校场擂台之上,对战两位兄长。曲笙剑的运用十分流畅,但曲笙却不拘泥于剑法的固定套路,她在双剑袭来之时,会引着对方的剑,去对付另一个人。
曲钰打了会便放弃了,直到曲鸣过来,告知他们林夕昭被金云斐绊住了,几个人才开始说起了京中的近况。
“那个永慎伯爵,虽然是坐牢,可我打听到他是一点罪没有受,除了不能出来住一个像样的房子,该有的是一点没有少。”曲钰擦着自己的剑,十分不满的说道。
这些曲笙在信中已经知道了。
“还有,那个贵妃明明是在冷宫,却怀了身孕,这皇帝是真离不开她。”曲钰再次不满的诽道。
“还有多久出来?”曲笙微微蹙眉问道。
永慎伯爵出狱的时间一再变幻,具体是哪一日,也无人知晓。按照文书上所说是半个月后,但谁知道,当今的天子会不会提前将他放出去。
“笙妹妹想怎么做?”曲鸣听到曲笙问具体的时间,心下便开始盘算了。
曲笙闻言,抬眸看向自己的二哥哥,双眸又深邃了几分。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