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 全都看向了管家。
“他们来做什么?”于氏听到曲家两位公子来,似乎有些疑惑。
“是我让两位兄长过来的。”林夕昭解释后,又对管家道:“劳烦常伯将两位兄长带去会客厅, 我马上过去。”
管家闻言,点头后, 看了一眼于氏。于氏看他一眼,也未出声。管家离去后, 林夕昭便要起身。
“姐姐。”
林夕昭跪的实在太久, 腿部酸麻, 晃了一下,被曲笙伸手扶住了。
“不碍事,休息下便好了。”林夕昭看着曲笙紧张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坐在了蒲团上。
“于姨, 这里也没什么事,让夕宽和夕瑞先回去吧。”林夕瑞倒是个胆大的,可林夕宽却有些胆怯。因是长子,管教的也严格了些, 可惜养的性格有些软了。
于氏闻言,笑道:“不妨事, 正好你要出去, 让夕宽和夕瑞为你母亲烧柱香吧。”
于氏话落,便微抬下颚示意自己的两个儿子, 去堂内为林夕昭的生母梁氏烧香。
林夕昭看着进来的两个弟弟,眸光微敛, 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前几日不过来,偏偏今日过来, 却有些奇怪。
林夕昭看着两个弟弟点香,齐拜,叩首,想起两年前自己为母亲守灵的时候。那时候曲笙还要小一些,熬不住的时候总会靠在她的身上,软软小小一只。
她当时是有些心疼的,后来便让她在房中等她,如今又长大了几岁,依然那么让人怜爱。
林家两位公子祭拜完,侧身看向自己的姐姐。林夕昭点头再抬头时,林夕宽和林夕瑞的脸色便有些慌乱了,而他们的目光此刻同时落在了曲笙的身上。
“她……”林夕瑞首先开了口,抬手指向了曲笙。
林夕昭疑惑侧目时,曲笙嘴边已经开始吐出了白沫。
“笙儿,你怎么了?”林夕昭心一下便悬了起来,这种情况这么多年她只在皇后的殿中见过一次。
如果没有猜错,曲笙的癫痫之症,又犯了。
林夕昭望着曲笙坐在一旁,抖动的身体,慌乱间,对着自己的弟弟们道:“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林夕瑞总是比林夕宽反应快些的,没等自己的姐姐再说话,急忙跑了出去,让人去寻大夫去了。
林夕昭看着曲笙似是很辛苦的模样,又担心她咬了自己的舌头,直接弯曲食指,放入了她的口中,撬开了她的牙齿。
不过好在曲笙只是身体抽动,没有咬她,可林夕昭心中实在担忧,语气都有些急了,“夕宽,去让人把曲家两位兄长请来吧。”她不知道曲笙之前在府中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是如果曲霆和曲钰过来的话,应该比她有办法。
林夕宽还在慌乱中,听到自己姐姐的话,点点头,也跑出去了。
曲家两位公子得知自己的妹妹癫痫之症发作,顾不得礼仪,二人脚下生风,将林家的人甩在身后,朝着林夕昭生母的院落奔去。
.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来作法事的老和尚,手里揣着佛珠,都谨慎的盯着飞到了屋檐上的曲笙。
曲笙目光无神,却在听到声音时,往下看去。老和尚被盯到,又瞧着曲笙不聚光的双眸,下意识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林夕昭则站在下面,担心的快要哭出来了。
“笙儿,我求你,下来好吗,不要摔着自己。”林夕昭站在最前面,唯恐曲笙从瓦片上掉落下了,摔坏了身子。
曲霆和曲钰过来后,看到自己的妹妹爬上了屋顶,忙询问,道:“怎么回事?”
老和尚听到声音往后看去,解释道:“这位施主着了邪魔。”
林夕昭听到那名做法事的僧人说曲笙着了邪魔,又看着旁边过来的下人持着棍棒,忙道:“不是!笙儿只是被吓到了,她不是邪魔。”
曲笙在外已然被传疯傻,若是再加上个邪魔之说,就算以后看上了好人家,谁又敢娶她。
姑娘家的名声最是重要,林夕昭此刻十分后悔要办这场法事,不若曲笙也不会受到惊吓而发病。
曲霆与曲钰闻言,扫视了一眼周围,周边一片狼藉,灵幡倒地,唯有堂内的灵位还是完好的,且旁边林府的继室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正瑟缩着躲在法师的身后。
“先把笙妹妹带下来。”曲霆发了话,曲钰点头,二人一起飞上屋顶。
起先曲笙还有所反抗,在屋顶跑,曲霆无奈在抓住她后,直接打晕了。
曲霆抱着曲笙落地后,林夕昭便急忙跑了过去,双手无处安放不敢去触碰曲笙,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伤,只能呢喃的轻唤她:“笙儿。”
曲霆和曲钰检查着曲笙是否还有其它的伤的时候,林夕瑞带着大夫进了院子。
“大夫来了!”林夕瑞此刻拉着大夫进了院内,他虽是有时候会嫉妒曲笙招姐姐疼爱,可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这不亲自跟着去请了大夫,这会还将大夫拉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唯恐让曲笙出了事。
“劳烦夕昭妹妹寻个房间,先将笙妹妹放下。”曲霆看着大夫来了,也就只能先安置在这里,先看病要紧。
林夕昭闻言,忙点了头,道:“好,请兄长随我来。”
林夕昭带着曲霆她们朝自己院子走去,大夫紧随其后,进了房中,曲霆将曲笙放在榻上,退后几步,大夫便上前开始诊断。
林夕昭望着曲笙折腾的有些脏兮兮的小脸,回想方才还有些心有余悸。
原是已经躺在地上昏过去的曲笙,忽然醒来,像发了疯一样咬人,嘴里还嘀咕着是被人害死的。
那几名作法的法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曲笙力气大的能直接将人推开。最惨的还是于氏,直接被曲笙拽着衣裙转了一圈,甩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小笙儿怎么样了?”林建海是在外面被下人寻回来了的,一进府中便朝着这处走。这会看到大夫还在为曲笙诊断,额间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处,落了下来。
曲霆和曲钰闻声转过头,两人同时行礼,林夕昭也望向自己的父亲,声音有些轻颤,唤道:“父亲。”
林夕昭上次这般慌神,还是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
林建海来的路上已经听下人说了,其它人虽是有些伤,但也是轻伤,唯有曲笙的病症有些严重,发了疯。怎就会发了疯呢。
林建海望着自己的女儿,心里一瞬有些心疼,并没有责备,声音温和的问道:“你可有受伤?”听说曲笙见人就咬,自己的女儿平常最是与她亲近,他的担心并非多余。
林夕昭摇了摇头,道:“没有,女儿没事,是我不好,不该为母亲做这场法事,不若笙儿也不会……”林夕昭说着,眼泪也下来了。
她不怕担责任,可她怕曲笙有个好歹。
“夕昭妹妹,不关你的事,笙妹妹或许该有此劫。”曲霆顿了一瞬,看了一眼还在看诊的大夫,又道:“她不会有事的。”
林夕昭闻言,心中的那份自责并未减退,她随着曲霆的目光望向了曲笙。
片刻后,大夫起了身,从药箱里拿出了银针包裹,帮着曲笙扎了几针后,才对众人道:“曲小姐只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她的身体此刻有些虚弱,还需调养。小人给她开服安神的药,喝下去保准第二天一点事都没有。”
众人闻言,面露了一丝喜色,林夕昭更是在大夫离开床边后,走过去,捧住了曲笙的手,放在脸颊处贴着,目光里满是柔软。
她真是快要被吓死了。
曲霆跟随着大夫去取药,曲钰则回府去告知了曲继年和金云斐。曲家人在得知后,全都来了相府。
林建海原是以为曲家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却没有一人将这责任怪到林夕昭的身上。不仅如此,金云斐还要检查她是否有受伤,拉着她的手,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
“笙儿今日受了惊吓,大夫说不宜挪动,今日就先让她待在这里吧。”林夕昭与金云斐商量着说道。
金云斐闻言,点头道:“好,都好,只要你们两个都没事就好。”
林建海坐在一旁,望着她二人母女情深的样子,想到了自己过世的夫人,垂下眸子。自己的女儿何曾不是这般,被母亲宠大的。
曲家的人,待自己的女儿确实没话说。
“林贤弟,可否借一步说话?”曲继年侧目看了一眼林建海。
林建海闻言,思忖了一瞬曲继年想与他说什么的时候,曲继年却已经先行站了起来。
“好。”林建海见状,只能也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建海出了房门,便带着曲继年朝着自己的主院走去。两人进了屋内,曲继年便转了身,开门见山的道:“曲某说话或许有些口直,但有些话却不吐不快。”
林建海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才不解的问道:“曲兄这是何意?”
曲继年沉了口气,道:“前段时日夕昭去云慈寺,我听闻是因为她的生母常常入梦,让她心魂不宁,这些时日又听了城内的传言,日渐消瘦。我想贤弟应允夕昭为母亲做这场法事,也是为了让夕昭能够安心吧?”
林建海不置可否,沉默着等着曲继年接下来的话。
“我曲继年本不信鬼神之说,可今日之事,发生在我女儿身上,又是我义女生母之事,即便我不信,我也要查找到不可信的证据。”曲继年指的是曲笙发疯时说的话。‘被人害死’一个大活人在这开口说话,又如何被人害死?不是被什么附着,又怎么解释?
“曲兄想作何?”林建海抬眼去看曲继年,此刻他似乎已经猜出了曲继年想要做什么了。
“作何?”曲继年知道林建海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之事,林建海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他两个女儿辛苦这一遭,岂不是白费了,“我想让贤弟答应,重查夕昭生母,坠马一事。”
京城传了这么久,沸沸扬扬,林建海却是置若罔闻。若是直言来让他去查,他必然不会同意,夫君都不同意,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梁氏是被他人所害,即便是曲家出面,只要林建海坚持不查,那这事便没有人可以再重提。
林建海闻言,微蹙眉心。这件事情京兆府不是没有查过,当时所有的证据证人都表明,自己的夫人是突发坠马而亡,又如何再查下去?
“曲兄,京城近来不知是何人散布了谣言,恐别有用心——”林建海的话说了一半,被曲继年打断了。
“贤弟,今日之事,我不会为顾及我女儿的名声而遮藏,夕昭既成了我曲家的义女,我便不会放任她心中存疑,整日郁郁渡日。两个女儿,我一视同仁,若她生母真是坠马而亡,查一查让她安心,又有何妨?”外面是谣言又何妨,今日发生的事情,可算不得谣言。
林建海与曲继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林建海在朝中本就是直臣,他从没落世家爬上来,坐上了天晟国看似风光无限的相国之位,他很是珍惜,不敢有任何的差错,在朝中他也没有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只效命于天子。可曲继年却与之不同,曲家背后还有寿林封地,是侯爵,又是世袭,又有着天晟国庞大的军队,他不怕折腾。
“贤弟若是担心一些其它事情,只要信得过我曲继年,这事便全权交由我曲家来做,出了事,也由我曲家担着。”除了叛国罪,曲家都担得起。
林建海闻言,心中虽是不愿,可曲继年拿着曲笙发疯一事做文章,在他府中出了事,他的确有亏欠,一时也堵不住曲家的嘴。而曲继年今次来,也并非是一时兴起,似乎早已经考虑多时。
“曲兄可否容我想一想?”林建海想要寻求迂回之路,或许过几日,这事便过去了。
曲继年闻言,抬眼看着林建海,神色不容反驳,问道:“一个时辰够吗?”
.
林夕昭在房中洗了毛巾,为曲笙擦拭着身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曲笙爬的那么高,只想一想,此刻的心脏都突突的跳动。
林夕昭帮曲笙脱了外衣,解开其腰间的襟带,将温度刚好的毛巾探入,擦着曲笙已经谢了汗的身体。
曲笙最是容易害羞,可不擦身子,又睡不好,林夕昭只要这般为她清理。只是擦到一半的时候,曲笙睁开了双眼。
林夕昭看着曲笙双眼微睁,手上擦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高兴的轻唤道:“笙儿?”
曲笙听到林夕昭的声音,侧目望去,目光呆愣愣的,但很快却又低下了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曲笙看到林夕昭的手,还在她的衣服下面的时候,脸忽然便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我,我只是在帮你擦一擦汗。”林夕昭解释间,将手和毛巾一起拿出来了。
曲笙没有说话,她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曲笙坐起了身,软糯又有些沙哑声音,看着似做错了事般的林夕昭道:“姐姐,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