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云纹金属包装着直径十公分的香薰蜡烛, 中央点着豆大的火苗,恬静沉稳, 在静止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似一篇朴实无华的记叙文,了无波澜。
别墅负一楼的西北角装了一面墙的酒柜,暗红的格子将价值不菲的酒品分隔得井然有序,一格一瓶,没有任何一格空缺。
霍烟不能喝酒,却有收藏的习惯。有时是别人送,有时自己买,七零八落的, 就将这面墙布满。
蓝苏瞪大的眼睛,似第一次看到烟火的小孩,仰头衡量这一整面墙的面积,估算了一下酒瓶数量,感叹:
“看不出来, 你还有自己的小金库?别人都是金屋藏娇, 你是金屋藏酒。”
霍烟自嘲:“医生不让我喝, 只能买来看看。想喝哪个?”
蓝苏转转眼珠:“哪个最贵?”
霍烟上下扫了一圈, “最上面,第一格的罗曼尼康帝。”
“有多贵?”
“十三万。”
“就这一瓶?”蓝苏诧异,心说蓝家之前收藏最贵的一瓶不过才8万。
“嗯。”霍烟表情淡然, 甚至补充了一句,“美刀。”
轰——
惊雷席卷耳膜,蓝苏觉得这世界有点癫狂。
“换一瓶, 小酌怡情,我们喝点便宜的。”蓝苏最后决定, “而且你不能喝酒,最多就抿一口,多半都是我一个人喝。”
霍烟却说:“酒买来就是用来喝的,一直放着也没用。何况,今天晚上有正当理由。”
蓝苏一怔,耳朵绯红地回头瞪她一眼:“也不见得多正当。”
藏酒室的灯光暗淡,似清晨一切都朦胧不清的雾,轻飘飘在物体表面罩一层轻纱,缠绵地在好看的面容上抚摸着,风情万种。
霍烟的心神坠入漩涡,往前一迈,沉着嗓子问:“怎么,你想在家里偷情?”
浪荡的词汇不堪入耳,蓝苏斥责:“什么偷情?你,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这个词挂嘴边?”
霍烟宽容地屈膝,与几乎瘫靠在墙上的人平视,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呼吸着彼此的呼吸,问:
“那你怎么说不正经?”
“那种事,羞死人了,还怎么正经......”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反像撒娇。
“嗯,也是。”
霍烟爱惨她害羞的情态,眼神会飘忽不定,上嘴唇微微撅起,让人忍不住想,要是手指上去拨两下,唇瓣是否会跟果冻一样抖动。
顿了顿,故意又说:
“现在我们俩偷偷在这里约会。就像英国老片子里,庄园小姐到酒窖挑酒,然后被心怀不轨的仆人按倒在角落。就像这样......”
说着,倾身往前,将人压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单手环住不盈一握的腰,侧头,附唇贴着娇嫩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在敏感地带杀人放火。
“蓝苏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跟我共度良宵?”
耳根的酥麻蔓延全身,蓝苏两腿直软,手抵着这人的肩膀,却没推开,整个人软成一滩水。
“你,你......作弊。”
霍烟继续贴着她的耳垂,压低嗓子说:“我怎么作弊呢?”
蓝苏全然失去理智:“你先离我远一点你,我,我没办法思考。”
“你想思考什么?”
“我不知道。”
“刚刚呢?刚刚在想什么?”
“我忘了......”
深情的眸落入璀璨的海,幽凝的蓝融化古老的诗,似遥远的古希腊神话里,神之子对着星空和大海许下自己来生的心愿。
不知道哪瓶酒漏了,酒香四处飘逸,很快布满整个藏酒室。飘飘摇摇荡进鼻腔,将一整条银河的星星点亮。
蓝苏任由自己沉沦在肆意的情愫里,想要理智的念头瞬间抛到脑后,启唇,迎接吻上前来的唇瓣。搭在肩上的手指绕过腋下,紧紧搂住后背。而捧着脸颊的那双手,手背的痂在暗调的灯光里缱绻,勾勒出敦煌的神圣线条。
掌心沿着精致的下颌线抚过侧颈,游离到脊骨凹陷的后背,覆盖蝴蝶骨,感受因主人剧烈呼吸而起伏的骨面形状。
“呼......呼......”
一吻结束,已经学会换气的蓝苏仍然喘得不行,双颊红扑扑的,眼眸氤氲。
霍烟眸底一暗,打横将人抱起,一步三梯跨出藏酒室。
“你,你干嘛?”蓝苏身子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霍烟抱着跨出房门,一路上楼。
“去楼上。”霍烟声音急促。
“这里也可以啊。”蓝苏糯糯说。
霍烟却是溺爱地吻了下她的眼皮:
“怕你缺氧。”
蓝苏一怔,脸上的红晕更严重了,咬着下唇忿忿不平地辩驳:
“脸红又不是因为缺氧......”
“什么?”霍烟没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你放我下来,走得更快。”
“不要。”
“为什么?”
“我提前练习一下。”
“练习什么?”
“以后婚礼,就这样抱着你入场。”
花仙子扑进盛开的夜合欢,清香的花粉洒满整面翅膀,飞行之间,花粉簌簌飘落,闪烁出星辰的光辉,落上少女浓密的睫羽,没有重量,徒留馨香。
蓝苏不说话了,眼睫微颤,都到了二楼才小声地挤出一句:
“谁要跟你结婚了,自恋。”
霍烟软硬皆吃,听到这话,便故意说:
“好,不结婚,继续偷情。”
气得蓝苏在她背上狠狠一拍。
完全感觉不到疼的那种狠。
静谧的房间打开,交叠在一起的人影急腾腾往床上走,却在临门一脚,蓝苏挂在霍烟身上不肯下去。
“去浴室吧要不。”
顿了顿,补充道:
“你不是有洁癖么,就,还没洗澡。”
说这话时,酡红的双颊似葡萄酒晕开,眼睫遮挡眸底,却欲盖弥彰。
浩瀚的大海在蓝空之下安静地沉睡着,金色沙滩反射出影影绰绰的星光,几棵椰子树斜插在海岸。
纤细的玉手打开淋浴,热水从头顶流下,笔直的水柱经过锁骨打了下折线,线路更改,随后,身体的主人往前一迈,与另一具温热的娇体重叠。
平静的海岸忽而袭来海风,海水掀起白色花边,如舞女在韵律的音乐中飞扬的裙摆。
浅尝辄止的亲吻逐渐加深,纤细的眉拧起,柔软的身体在激烈的呼吸间不慎被呛,细吻骤停,剧烈咳嗽之后,周身上下一片绯色,白里透红,在眼前人的心里纵出烈火。
修长的手指攥着浴缸边缘,甲床用力到发白。海风吹得更急了。浆汁丰沛的树叶似有一丝羞涩,难耐地收拢,却被更大的风势从中间拨开。饱满的青椰被风一吹,凝出晶莹的水珠,在春日的光线中闪烁着琥珀的光泽。
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穿荡,回声阵阵,又似新一轮波动。水汽氤氲的空气里,一双倩影抵死缠绵,时而飞扬一泓热水。
海面在傍晚时分涌动,水中似有巨型猛兽,整个海面被掀起十几米高,忽而一阵巨浪翻天,扬出狼牙的形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金沙海岸,席卷整个椰树林。
细窄的树林不堪海水之势,树干与树干之间的水流飞速窜过,树叶呈锯齿状裂开,被冲刷得发出高亢的尖叫。那叫声纤细却尖锐,似抵达眸中濒死状态的临终咆哮,却又只是闺房秘事的打情骂俏。
“你,你......”
泪眼婆娑之际,蓝苏扭头,嗓音已经沙哑。
“你别老是跪着,膝盖疼。”
自己都快软成烂泥了,还担心霍烟的膝盖。
感动之余,霍烟在她唇角轻啄一口,然后不轻不重地在她臀上轻拍一下,低声说:
“那你过来点。”
于是,刚刚收拢的椰树叶片展露得更开了,迎接滚滚翻涌即将冲上海岸的新一轮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