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什么的, 要我帮忙么?”
蓝苏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手搭着门把, 脑袋半垂,额前落发遮一缕在眼前,避去三分眸光,却多几分赧然。
霍烟转身,受伤的右手包裹着绷带,粗糙的白色纱布从手背延续到小臂,白衬衫的袖子挽到肘部,下摆贴合地扎进西裤里,转身的工夫, 纤细的腰身拧出一股劲瘦的力道,白色长西裤迸溅一滩水墨画的泥点,裤腿宽阔,露出一小截脚趾,颇像日本动漫刻画的忍者。
“帮什么忙?”霍烟问。
“就, 你一只手不方便, 我可以帮你接水什么的, 免得伤口打湿么。”蓝苏音色嗫嚅, 说话时,嘴唇下意识轻翘,睫毛忽扇, 说不尽的灵动。
“水艾厘帮我放好了。”
霍烟不甚解风情。
果然,蓝苏心里一咯噔,“那就好。嗯, 那,你慢慢洗, 我也去洗了。”
虽然知道大概率会吃一个自作多情的闭门羹,但心里的失落却比预料中来得强烈。
“蓝苏。”门边的人打算离开时,屋内突然一唤。
“嗯?”脚步停驻。
屋内,霍烟的目光停留在门边即将消失的,绯红的耳廓。询问说:
“你可以帮我脱衣服么?”
蓝苏的大脑宕机:“......啊?”
白色的雾气缥缈着在空气中翻滚,古典纯音乐从侧面的嵌墙音响流出,萨克斯的音色沉着凝厚,混着手风琴的绵长,交响出穿透心脏的柔情。
按摩浴缸靠墙坐落,平静的水面水汽缱绻,雾气慢腾腾飘向铺满整间浴室,氤氲多情。
浴缸边,霍烟与蓝苏面对面站着,5厘米的身高差刚好错开视线。霍烟瞧着轻颤的睫毛,心里泛痒。
蓝苏不敢正视她,拧头看向旁边,水雾弥漫的视野里,壁画的线条变得模糊。
脱衣服而已,又不是没去过公共澡堂,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都是女人。
何况,之前为了应付老宅那边的人,她还跟霍烟赤条条一起在浴池里泡过,没什么的。
“那我开始了。”
蓝苏煞有介事预告了一下。
单这一句,就暴露蓝苏问心有愧。倘若真是单纯、纯粹、心无旁骛地“帮伤患脱衣服”,她只会等人站好之后开始动手。
那我开始了。
这句话颇像她前几天翻墙看的颜色短片里,美T伏在爱人身上开启姓爱的宣告。
修长的手指摸上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食指拉开纽扣孔,拇指抵着纽扣一顶,解开第一颗扣子。
时值盛夏,天气热,温度高,霍烟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衣襟在纽扣解开时渐渐散开一条缝,依稀可见内。衣的颜色,以及终日被衣料包裹的瓷白肌理。
轰!
蓝苏的余光瞥到一眼,两手下意识把衣襟拢起,看向旁侧的眼珠瞪得圆圆的,双颊绯红,睫毛颤个不停。
脑中不断闪过这些天深夜里看的小视频,柔软的发被汗水黏在脖颈,白衬衫下玲珑有致的身体线条,异样的冲击在此刻不断放大,所有感官变得敏感,明明她是脱衣服的那个,却反而自己像被轻薄似的。
“有点热。”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不争气地红透了,与其等霍烟询问,不如自己先找好借口。
霍烟眼皮轻垂,目光贪恋地落上绯红的耳垂,唇角扬起。她太爱蓝苏这样呆呆笨笨的样子了,明明只是合约婚姻的关系,她也谈不上喜欢自己。但是在面对同性的身体时,竟还会露出这样青涩的表情。
想狠狠欺负她,像网上说的那样将人吻到窒息,看她的脸颊染上彤云,在一次又一次的亲吻中挑逗地让她睁开眼睛,让她好好看看,那双羞赧的眼眸深处究竟酝酿着多浓的一坛烈酒。
“嗯。浴室么,是热。”霍烟配合她的青涩,顺着她的借口给了一个台阶。
于是蓝苏接着解衬衫,所有扣子都解开之后,拉着下摆往上一扯,扯出裤腰时却听到一声金属发出的脆响。
“嗒!”
“嗯?”
蓝苏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随即陷入深思——霍烟的裤子里藏着什么,还是金属的?
在她的思维跑向无法解释的世界前,霍烟解释:
“我穿了衬衫夹。”
“衬衫夹?”蓝苏没听过,反正她从前穿衬衫的时候没穿过这个。
“就是固定衬衫下摆的东西。”
“噢,要我帮你解开么?”
“不用,那个很好解,等下我自己弄。”
“好。”
蓝苏抓了下脖子,手在半空抬了一下,问:
“那,我帮你解内。衣?”
霍烟也说:“我单手可以解。”
“可那个在背心,又是反手,不好弄。”
“我可以。”霍烟宽容地告诉她,话锋一转,“想看我演示一下么?”
“那不用了!”蓝苏赶紧说。
可霍烟却已经单手伸到后背,在衬衫下方轻轻一拨。
嚓。
扣子倏地松开,前方因此轻微晃荡,单薄的衬衫撩拨出春风拂面的涟漪。
“看,我是不是可以?”霍烟话音温柔。
“那,那算你厉害了。”蓝苏呼吸几乎凝滞,耳根红到了更深的地方。脚尖一转,朝向门外——
“那你慢慢洗,我就先出去了。”
浴室的灯光色调太过温暖,烧去些许人性的理智,让自诩掌控全局的霍烟,竟也有些迷离。
“你今天不该来。”
霍烟说。
不该在记者疯狂的那个当口出来。
脚步一停,朝向霍烟的后背被烫高几度,垂在身侧的手攥紧T恤下摆,嘴唇绷紧。
“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他们欺负。”
霍烟道出阻止她的理由:“他们就是想逼你出来,从那个记者推翻我的轮椅开始,他们就算计好了。”
这是阴谋,甚至是陷阱、圈套,布控千千万万滴血的血盆大口,等着蓝苏出现请君入瓮,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算计,那就让他们算计好了。”
蓝苏的态度强硬,虎牙咬着口腔内壁的细肉,舌尖舔到一股血腥。
霍烟接着说:“像今天这种情况,只要一个人担着就好了,没必要你也一起卷进来。”
胸口的气息凝滞,蓝苏转身,质问:
“那为什么不是我来承担呢?为什么每次出了事情,都是你去承担,你去扛,为什么不让我来呢?”
两只眼睛通红,烫得霍烟一怔,禁锢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哄劝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刚进娱乐圈,我不想让你卷入这场风波里,这对你之后的发展不好。”
“那什么叫好?看着你被记者围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不负责任地偷偷走掉,这叫好么?”
蓝苏的情绪激昂起来,眼中唰地砸下一滴泪,水晶闪烁。
8岁那年,苏家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蓝苏拉着蓝小玉,两个小小的身子光着脚在马路上走,走了好久好久,天还是不亮。那个时候,蓝苏望着一路黑到头的马路,好想有个人突然出现,拉她一把,好想好想。
但凡在至黑至暗的时刻挣扎过,就会知道,看到别人陷入黑暗的时候,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别人出事我都不会不管,何况你是我——”
是我最喜欢的人,是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人,是我想要捧在手心里顾惜的人。
话音戛然而止,在霍烟心口落下重锤。沉静的眼睛瞪圆,显然,她讶异于蓝苏眸中突然强烈的情绪,更讶异于,她似乎猜到的,蓝苏即将出口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