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水巷已是晚上, 屋里没亮灯。
华棂刚踏进屋,就被人拦腰抱住抵在墙上。
他亲了很久才模糊问:“又找什么兼职了?我不都说了,咱们有钱, 这段时间你专心学习就好。”
黑暗里, 华棂沉默很久,“嗯。”
“好了,来吃饭。庆祝终于放寒假了!”肖何笑了一声, 按亮电灯的开关,只见饭厅小桌子上摆满丰盛的菜肴。
吃饭时, 华棂碗都冒尖了, 肖何觑着她的脸色, 却不见愠色,于是又得寸进尺盛了碗汤递过去,“你要多补充点营养,省得夜里老是手脚冰凉。”
华棂垂眸,“嗯。”
她今天异常的温顺,肯定是被他的努力感动!肖何唇角微翘,心里美滋滋。
“快过年了, 你打算怎么过?”肖何一边给她剥虾, 一边说,“咱们现在手头还算宽裕, 可以去邻近的城市玩一玩。你要不想出门, 咱们就接小姨在家里过年, 到时候提前买好吃的, 你有特别想吃的吗?”
他一句接一句, 语气里带着憧憬和笑意。
华棂不想看他的眼睛,只好低头看着碗。
她没有和肖砚瑾约定具体的时间,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不。总之,对方的确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在最开心的时候给予当头棒喝,就如同生生肢解躯体,血肉模糊的痛苦太过刻骨铭心,而这段时间对前途来说又是那么重要……脑中冷静地闪过种种理由,最终她想,半年吧。
就像最开始承诺的那样,等到高考后再说。与其在最快乐的时候留下最深的伤,不如让感情被时间冲淡,到时候的痛苦也不会那么强烈,也不必让他难忘。
华棂抬眸:“过年我要回c城。”
“c城?”肖何一愣,“你那边有亲人吗?是……你妈妈家里的亲戚?”
“嗯。”华棂没有解释更多,简单道,“我外婆。”
肖何想也没想:“好,那简单,我跟你一块儿回。反正我过年也没地儿去。”
华棂看向他,眸光微顿,许久才点头:“嗯。”
确定好行程,肖何连夜开始订票。
c城是个南方小城市,经济发展较为落后,以几个标志性的旅游景点闻名。而华棂外婆的家槐花村更是小城市里的小县城,小县城里的小山村。
腊月二十二,安顿好华梅他们才出发坐高铁直达c城,随后又乘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车。
半新的客车行驶在蜿蜒的水泥路上,司机艺高人胆大,把大巴开出火箭的速度。
肖何被晃得头晕眼花,碍于酷哥形象,紧皱着眉头才忍住没吐出来。
华棂早有预料,递上一盒薄荷糖,眼底似笑非笑。
上车前,肖何还信誓旦旦,对华棂提出吃晕车药的建议不屑一顾,现在飞快打脸。
“我这属于头天太兴奋,想着要见家长,就没睡好。”肖何嘴硬,手却诚实地接过糖,“我平时不晕车。”
华棂懒得理他,看向窗外。
她对槐花村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因为处在务工大省,村子不算特别落后,很多年前就修了公路。这么多年过去,路两旁的风景没什么变化,依然是看不到尽头的重重高山。高山包围着小小村落,只留下一条狭窄的公路输送务工的青壮,同时阻拦了外界的窥探,保留古朴乡村的原始风味。
在华棂有记忆起,她就生活在z市,对槐花村的印象只是过年时的短暂停留。
自华燕去世后,华棂就再没有回来过,直到今天。
这趟车上大多是回乡过年的乘客,隔壁座的大爷端详着华棂,突然说了几句方言。
因为华梅改不掉方言习惯,偶尔会在普通话里夹杂着几句和华棂交流,于是她也能够听懂并简单对话。
华棂并不认得这个大爷,大概对方小时候见过她,于是也回了两句方言。
南方方言多且杂,每隔一个村都不同,肖何根本听不懂,“他和你说什么?”
大爷又指着肖何嘀咕了两句,华棂瞥了眼他,轻笑一声。
“?”肖何挑眉,“说我坏话呢?”
华棂闭眼睡觉,淡淡道:“他问你是不是毛脚女婿第一次回来过年。”
肖何后知后觉,没忍住上扬的嘴角:“怎么不算呢?这话倒也不错。”
话才出口,发现不妥,“不行,你还在上学呢,就说咱俩是同学。我听说村里流言传得很快,别回头闹得你名声难听。”
华棂戴上耳机,嫌他啰嗦:“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一年待不了几天。”
槐花村里多的是早早就订婚嫁人的小女娃,光是这辆车上就有好些年轻男女,二人混在其中,除了皮囊耀眼点,还真没什么稀奇。
至于名声,华棂懒得解释,在村子里带男同学回来跟带对象没什么分别,并不能堵住村口八卦团体的嘴。
肖何觉得不对劲,但因为不熟悉风土人情没有发言权,只好闭嘴。
槐花村没有车站,停在村口十字大街就算到站。
临走前,大爷又叽里咕噜说了两句,肖何听不懂但礼貌招呼,“再见啊。”
“……”华棂:“走了。”
肖何赶紧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
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漉漉,行李箱拖行过水坑溅起泥点子,肖何眼疾手快把它横拎起来。
华棂:“没必要,一会儿的路很难走,迟早要脏。”
很快,肖何对“很难走”的路有了具体的概念。
外婆家在山脚下,从十字街走出几百米就能看见屋子的模样,看着近,真正走才知道望山跑死马。
肖何的白鞋彻底没眼看,他索性懒得避开污泥。华棂也没比他好多少,暴走半小时,两个人都脏兮兮的。
肖何喘着气,笑着给她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你小时候回来也这么折腾?”
华棂:“晴天的路还好。”
“那就是今年比较倒霉。”肖何轻笑,旋即想到什么,“你去年怎么没回来?”
“小姨病了。”华棂顿了片刻,接着说,“太添麻烦,她也不是很方便。”
肖何一愣,下意识觉得“她”指的是华梅,可语境却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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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人早就知道他们回来,遥遥站在门口张望。
顺着小坡往上,肖何自来熟地招手:“外婆,外公。”
他刚张手,田里
的大鹅锁定目标,嘎嘎地扑了过来。
华棂下意识躲开,脚下一滑,正好撞倒在肖何怀里。
他顺势把人捞到身后,乐了:“华老师,我总算知道你有怕的东西了。”
华棂冷冷瞪他,等外公找来棍子把鹅赶跑后才推开人。
外公是个瘦高老头,赶鹅的动作很利索,但不难发现他的脚有点跛。
看见二人,他笑容有些拘谨,用方言说了两句话,大意是招呼他们进去。
外婆脚步蹒跚,这会儿才走到身边。
她脸上的神情也是如出一辙的腼腆,只是讷讷地笑。可那双粗糙如树皮的手紧紧握住华棂的手,直到进屋也没松开。
肖何没要外公搭手,径自把行李都搬进屋子。
忙活完,外婆已经摆上了晚饭。
山脚下的房子还维持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格局,中间是摆放祖宗牌位的小祠堂,左右两边对称分布住处和厨房柴房等。面积不算小,但很简陋。
只有两个老人在家,除了一台电视,也没装其他的设施,网络更是没有。能和外界联系的也就外公的老年机,这还是华燕在时给买的。
老人表达爱的方式很单一,只是使劲儿给两个孩子夹菜,劝他们吃。
华棂看着外婆用自己的筷子给肖何夹肉,目光微顿,刚想开口。却见肖何利索地吃了。
她下意识看向肖何,后者回以一个挑眉,“干嘛?以为我是少爷病?”
华棂淡淡道:“最好不是,这里条件艰苦。”
言外之意,不舒服也给我憋着。
肖何摇头:“我觉得很好。”
他终于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对话,于是模仿着外婆说了句:“你也吃菜。”
两个老人被他滑稽的腔调逗笑。
外公用瞥脚的普通话说:“霍不霍酒?”
华棂赶紧制止:“外公,他不喝。”
肖何拉住她的手:“霍啊外公,咱爷俩来两盅。”
外公想来也是很久没遇到这么痛快的酒友,高兴地去拿自家珍藏米酒。
外婆跟着出去炒花生米做下酒菜。
肖何赶紧凑近亲一口,安抚道:“放心,我酒量不错,在家被我们老爷子练出来了。”
华棂冷笑,不再劝。
很快,爷俩就这么喝上了。
两个人话语不通,就这么半土半洋地聊上,鸡同鸭讲还挺乐呵,不知不觉地就干掉大半壶。
起初肖何还精神抖擞,喝着喝着就开始晕乎。外公笑呵呵,憨厚的脸上丝毫没有醉意,“来,再霍。”
“不霍了。”肖何摆手,凑近华棂问,“咱外公什么段位?”
酒味扑鼻,华棂皱眉推开他,“喝遍槐花村无敌手的段位。”
肖何眼一闭开始装死,任凭外公怎么劝都不喝了。
知道他是醉了,外婆已经安置好卧室,叫华棂带他去休息。
等离开老人的视线,华棂就推开压着自己的醉鬼,“别装了。”
肖何充耳不闻,凑近亲她耳垂,顺着脖颈一路往下。手也不老实,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他们住在右边的房子,两间卧室一人一间。中途要路过正中的小祠堂,此时他俩正停在这里。
华棂拍开他的手,淡淡道:“祖宗看着,小心晚上托梦骂你。”
本着尊重祖宗,肖何顺手往牌位作揖,看见上面的字,忽然愣住。
“你外公家不姓华?”
“嗯。”华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平静,“我妈和小姨是外婆头婚生的女儿。”
肖何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见他踌躇,华棂反倒坦然:“外婆日子挺苦的,小时候就被卖去做童养媳,生了我妈和小姨两个女儿,没生儿子,她男人爱打人,后来喝酒喝死,她就被婆婆赶出门,带着女儿改嫁了。”
肖何拳头无意识捏紧,“然后嫁给现在的外公了?”
华棂摇头:“第二任丈夫是个鳏夫,没孩子,但是家里穷。他愿意养我妈,但不愿意养小姨,一直逼外婆把小姨送人,不愿意就打人。”
华梅那时候才十二岁,说是送人,无非是给找不到老婆的老光棍当媳妇,这和变相卖人也没什么两样。
“后来呢?”肖何额头青筋直跳,“那老畜生现在在哪?”
“你要打他?”华棂瞥他,轻笑,“早死了。”
“后来,外婆被他打得受不了,只能同意。差点送走的时候被我妈发现了。”她说,“我妈带小姨离开了村子,直到那男人死了,外婆改嫁给现在的外公才回来。”
肖何:“嫁给现在的外公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我五六岁吧。”
她寥寥几句说完关于外婆的往事,肖何的醉意却彻底被驱散。
深夜,两个人各睡一间屋子。
有人却不老实,偷偷摸摸钻进华棂的被窝。
华棂被他吵醒,冷淡道:“滚开。”
肖何缠得更紧,两个人推推搡搡,睡意彻底没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说是聊天,基本肖何说十句,华棂回一句。
直到他问:“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暗里,华棂睁开眼,目光微怔。
她沉默很久,“还不错吧。”
肖何:“这是什么形容词。”
华棂:“就是个还不错的人。“
各方面的还不错。还不错的妈妈,还不错的姐姐,还不错的女儿。
肖何顿了一下:“你妈那时候年纪很小,就这么带你妹妹出去闯了?”
“嗯。”
关于这段记忆,是华棂懂事以后,华燕闲来没事聊天的时候说起的。
比起母女,她们更像是朋友,彼此之间可以很平等交流。因此,华棂清楚她身上发生的事。
那年华燕十六岁,户口簿上的名字还带着生身父亲的姓,叫吴燕。
吴燕带着妹妹逃离槐花村,身上只有捡废品攒的车票钱。
到了大城市她才知道有身份证这回事,当民警问她叫什么的时候,她看见对面超市的招牌在闪闪发光,问:“那是什么?”
民警:“华联超市。”
超市?她在村长家的电视里见过一次,前几年才出现的新东西。
华联超市连招牌都是闪闪发光的,她笑着说:“我叫华燕。”
民警皱眉,怀疑道:“华燕?姓可不能随便改,那是人的根底。”
“我不知道什么是根底。”华燕笑,“同志,我就姓华,叫华燕。”
所谓“父亲”终其一生都在求一个传承他姓氏的儿子,吴燕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女儿,这个姓氏带给她的只有被殴打的回忆。妈妈的姓氏也是如此,她是家中沉默的影子,没有人在乎她的名字,冠以她姓氏的人在把女儿卖掉后也没有过问分毫,任凭她颠沛流离。
所以,她没有根底,不属于任何姓氏,她要自己姓,成为第一颗埋进土里的种子。
就叫华燕。
从此,华燕在大城市摸爬滚打,睡过桥洞,翻过垃圾桶,遇到过差点丢命的危险。
不过,她并没有过多赘述苦难,反而分享起哪个区是富人居住地,垃圾桶比较好翻。然后又生动地介绍说她和那个区的老大是怎么不打不相识,最后一起做废品生意的事。
华棂说起这些时,语气同样平静。肖何却没来由的心中酸软。
他抱得更紧,沉默很久才问:“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嗯,提起过你妈妈的丈夫?”
他不敢随意乱称呼,怕又触碰到什么禁忌。
华棂直接道:“问我爸?”
“嗯。”肖何犹豫片刻,“不想说也行。”
华棂摇头:“不是不想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肖何愣住。
“从记事起,我身边就没有过男性角色。”华棂说,“我妈说他死了,所以我没再问过。”
这的确是华棂能做出的事情。
别的小孩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华棂不会。知道华燕不想说,她就不问。那大概不是什么多好的回忆。
更何况,她们的生活不需要其他人的加入就足够融洽美好。华棂没有兴趣去追求所谓圆满,哪怕将来有能力,她也不会去找什么生父。很无聊。
肖何:“你妈妈真了不起。”
华棂眼底划过极淡的笑意,“还不错。”
“她把你教得很好,也尽她所能地在保护你。”肖何收紧臂弯,心中生出一种柔软的情。
黑暗里,华棂无声地勾起唇角。
“她是教了我很多。与其说保护不如说是……”她顿了顿,轻声道,“教我爱自己。”
爱妈妈,爱女儿,爱丈夫,爱这世上的一切,都要排在爱自己之后。
外婆改嫁给现在的外公,算是真正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她也提过几次,让华燕别在外面漂泊,回来找个人嫁了,也算有个依靠。
这不能说外婆是错的,在老人家的观念里,她不想女儿到老孤单,没有依靠。所以想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
华燕不会说那些老人家听不懂的大道理,她只是说,棂棂要上学,梅梅要看病,走不开。而不去提及真正的难处。比如,外婆好不容易遇上外公,也算苦尽甘来。可搭伙过日子容易,真正交心难。即便外公愿意掏心掏肺,他膝下几个儿子是不同意的,自己又何必去破坏其中平衡。
所以,华燕回家的日子很短。也许那也不算家,只是属于她妈妈的家。
妈妈当然爱孩子,即便她是脆弱得连翅膀都残败的燕子,也想张开臂弯让孩子避避雨。
外婆是这样,华燕也是这样。
华燕病重时,母女像聊天似的商量后事,华棂问,要不要把骨灰带回槐花村。
“不,我就跟着你。”华梅笑,“外婆有外公,妈妈有棂棂。”
十五岁的华棂垂眸,沉稳的模样像是可以平静面对生死。
她总是这样,她不会说棂棂只有妈妈,而是说妈妈只有棂棂。
好像变了语序,那个脆弱得怕失去一切的人就是华燕自己,而不是华棂。
化疗的时候,她从没有哼过一声,医生说从没有见过这么乐观的病人。
即便到了临终前,她眼底仍然带着笑。
华棂知道她最后目光里藏着的含义——妈妈这一生过得还不错,不必为我难过。
自己好像也被这样的话术洗脑了,有时候难受得喘不过气就会想,她在另一个世界应该也很快乐吧。这样的性格,当然在哪里都生活得很好。
“可惜,我没有很像她。”华棂轻声说。
月光流淌在老旧的小屋里,肖何静静看着她的眼睛,“你之前问我,信不信星星是亲人这样的寓言。我其实信的。她在天上看着你,下辈子还要和你做亲人。”
华棂沉默很久,“我不想有下辈子。”
肖何愣住。
华棂平静道,“我不像她,可以乐观地想象生活中的一切。死亡是长久的消失,回归宇宙,化为不知散落在哪里的尘埃。”
她有时候会厌烦不受控制的敏锐思维。
这样也许就能说服自己去相信华燕离开得快乐。可事实是,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妈妈度过了漫长的黑夜。
那些在叙述里闪着光的记忆,真正揭开面纱,几乎是这个社会最黑暗的一面。
华棂什么都清楚,又什么都不想清楚。她告诉自己,既然妈妈想自己相信,那就相信好了,至少离开的时候会少一点牵挂。
华燕离开的时候,胡晋东问她为什么不哭,她说没什么好哭的,流了眼泪去世的人就会回来吗?
胡晋东哑然,说:没见过这么冷血的人。
“是挺冷血的,我好像不太适合当你的女儿。”等所有人离开,十五岁的华棂抱着骨灰盒,“可你只有我了。”
瘦小的肩膀从此要撑起一个家,她连声音也不敢颤抖。
直到此时此刻的夜晚,十七岁的华棂平静说:“其实是我只有她了,我不敢承认,因为我在害怕。”
害怕会被猛烈的痛苦打倒,会接受不了世界里的支柱离开,从此茫茫人海再没有归处。
有牵挂就会有软肋,她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接受肋骨抽离的痛,这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的噩梦。
肖何觉得心脏被无名的手捏住,心疼得恨不得立刻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
但他明白,华棂从不喜欢听花言巧语。于是他在表达爱前十分谨慎地问:“如果按照你可以接受的感情期限,假设你要爱一个人,或者得到他的爱,你想要多久?”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立刻奉献所有。
华棂想了很久,“零,或无穷尽。”
数学里的范围表达,零或无穷尽中间有无数个数值,可她偏偏挑选最极端的两个。
肖何短暂呆住,旋即压抑惊喜,抱着她亲一口:“我会永远陪着你!”
说爱太肉麻,说喜欢太单薄,说陪伴最合适。
看着少年欢欣的神色,华棂沉默片刻,说:“不要轻易承诺永远。”
谁也无法预料零和无穷尽中会出现什么偏差,一旦出现,又是一场剥皮拆骨的渡劫。
何必呢?
华棂安静地看着窗外,淡淡道:“比起未知的永远,我更喜欢确定的从未开始。”
肖何怔住,皱眉:“不行!你已经开始了!你不能玩完就扔!”
他翻身压住她,亲得又狠又急,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慌。
华棂没有反抗,任由他的吻落在唇边。也许是她的顺从安抚了肖何狂躁的情绪,他渐渐平静,亲吻变得温柔。
夜色里,他轻声说:“试试吧,我可以做到的。”
可以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