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鉴脸上顿时有点发烧,也不知道红色有没有上脸,这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骆书新陪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了厨房方向。
姜鉴没敢动,但他听到骆书新打开冰箱的声音。
然后是塑料袋摩擦的声响,洗菜,取砧板……
姜鉴回头,骆书新果然在厨房忙开了。
还好他提前在超市买过东西,要不现在的冰箱空空,只有矿泉水。
姜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饭应该是给他做的,但他总觉得流程有点不对。
刚刚不是还开审判局呢吗?
为缓解尴尬,姜鉴咳嗽了一下,站起身——可还没完全站起来,厨房就传来一声“坐下!”。
姜鉴:“……”
骆书新:“你又想去哪儿?”
姜鉴:“…………”
我说我就活动活动腿脚,你信吗?
骆书新:“老实坐那儿。”
姜鉴:“……”
骆书新:“无聊可以看电视。”
姜鉴:“……哦。”
沙发上有钉子似的,姜鉴根本坐不住,一冷静下来就开始没完没了的琢磨自己之前的废话是不是太多了。
哪有正常人一上来就说那么多的?
时间有限,骆书新没做太复杂的,就做了个肉末茄汁面,配了个蓬松的炸蛋。
端过来的时候炸蛋有一半吸满了酸甜可口的番茄汤汁,闻着就觉得香。
巨大的汤碗连着筷子往姜鉴面前一放,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姜鉴试探地,“给我的?”
骆书新:“给我自己做的。”
姜鉴:“……”
姜鉴不好主动伸手,骆书新纯为跟他赌气。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骆书新突然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包金丝猴奶糖,倒出几颗放在了碗旁边。
这动作就像打开了什么奇异的开关,姜鉴主动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香味勾的当归过来晃悠了几步,骆书新抱着当归去倒猫粮。
中途骆书新接了个电话,骆书新没避着姜鉴,就在客厅接的。
姜鉴一边咬着炸蛋,一边竖起耳朵。
打电话的应该是骆月,听骆书新的回复,骆月似乎是大晚上的做了什么梦,一时起了封建迷信的心,睡不着,这才给骆书新打电话。
“我以前有说过你迷信吗?”
“……”
“忘了。”
“……”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次的梦确实挺准的。”
“……”
“不是放下了,是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
姜鉴:“!!?”
骆书新旁边没人,只有一只正在吃猫粮的猫。
在姜鉴震惊抬头的时候,骆书新的目光刚好移过来看向他。
“不用去医院。”
“……”
“就说了不是癔症。”
“……”
骆书新朝着姜鉴的方向走了两步,将免提打开放在姜鉴面前,对着姜鉴道,
“说句话。”
姜鉴差点呛死,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唯唯诺诺的叫了声“骆姐”。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十秒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姜鉴小心的看骆书新的脸色,“她?”
骆书新:“可能挂电话去查机票了——你接着吃你的,吃完了我还有话要问。”
“……”姜鉴顿时食不下咽起来,“要不您直接问,问完我再吃。”
骆书新:“你先吃。”
姜鉴搅了搅面条,突然抬头,“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骆书新:“不能。”
……行。
姜鉴吃不下了,猫吃的都比他快。
骆书新坐在旁边玩手机,姜鉴悄悄瞟了一眼,发现他在下象棋。
两人这么磨蹭了十来分钟,中途骆书新去冰箱帮姜鉴拿了瓶可乐,可乐也是今天买的。
姜鉴到底也没能吃完那碗面,没心情是一方面,料给的太足是另一方面。
他擦着嘴,顺便没出息的打了个嗝,
“我吃好了,你问吧。”
骆书新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接近凌晨零点半。
骆书新想了想,他跟姜鉴的事恐怕不是三两分钟能够掰扯的完的,
“算了,今天先睡吧——你不要走了,就在这里睡,你的卧室我没动。”
骆书新自顾自起身在前面带路,姜鉴在他身后一脸懵。
啊??
啊???
是,当初不辞而别,抛下你是我不对。
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这么涮我真的好吗?
骆书新发现姜鉴没能跟上来,回头看他:?
姜鉴立刻认怂,起身跟上。
下班时带回来的生活用品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这里本来就是姜鉴的家,骆书新也不用介绍太多,拿出新的洗漱用品交给姜鉴,同时问了姜鉴的电话号码和微信。
姜鉴一一给了。
骆书新:“有名片吗?”
姜鉴:“?”
骆书新:“给我一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电话号码和微信说抛弃就能抛弃,但名片上印的工作单位可不是今天说换明天工作单位就能原地消失的。
两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姜鉴琢磨着骆书新今天的举动,总觉得骆书新似乎跟自己一样被困在十年前。
他们都在等待对方重新回到自己的生命。
……可那个女孩子是谁?
骆书新是会随便开玩笑说陌生人是自己老婆的人吗?——是说气话?他还说那碗面不是给自己的呢。
姜鉴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结果来。
骆书新则在回想姜鉴之前说的那些话。
他的离开是个意外,这骆书新早就知道。
可姜鉴也曾回头找寻过自己,他还说曾给自己写过一封信。
去学校周边转悠过,但近乡情怯,不敢进去。
他说刚去国外的那两年,他晚上都睡不着觉,在想事情——想什么?
没有遇见的时候,总觉得与自己与那人已经隔着千山万水,快十年了,那距离早就不是地理尺度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他们的分别太匆忙,匆忙到来不及为“以后”两个字留下引子。
时光总是可以冲淡一切的,两人都这样觉得。所以觉得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对方的人生有了新的际遇新的缘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真正重逢了才发现,他们的心与心之间好像只隔着薄薄一层纸,手指在纸张的那边晃一晃,这边就能清晰的看见光影摇晃。
忍不住怀有希望,可两人又都是失望过太多次的人。
一.夜无梦,因为根本就睡不着。
第二天骆书新起的格外早,做了早餐,顺带向事务所请了假。
姜鉴在骆书新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但窝在卧室里不想出去。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骆书新。
门锁转动的时候姜鉴吓了一跳,活像被人堵在屋里的贼。
可转动之后门并没有被完全推开,只随着惯性打开一道小缝,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从门缝处挤进来。
黑猫不认生,打量了姜鉴一会儿就主动过去蹭姜鉴的裤管。
姜鉴自然的将猫抱起来揉它的毛。
猫咪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姜鉴就在这样的响声里逐渐平静。
这时姜鉴听到院子外有人喊“师兄”,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姜鉴立刻走到窗口偷偷看了一眼。
崔琪不知道骆书新突然请假,照例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叫了骆书新一声,骆书新站在门口和人简单说了几句。
都说疑邻盗斧,上次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姜鉴满心觉得骆书新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今天再看就觉得两人的交谈与社交距离再正常不过,顶多也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他抱着猫站在窗口边发呆,骆书新关了院门往屋内走,走到半途若有所感,一抬头,目光正好对上站在窗边的姜鉴。
姜鉴想都没想就抱着猫蹲下,蹲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心虚的毫无来由。
不过装睡是不能了,都已经被人逮到起床了。
姜鉴心里挣扎了一番,抱着猫扭扭捏捏的下楼。
这猫咪在姜鉴怀里也算乖的,可一见到骆书新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当即从姜鉴怀里跳出来直奔自己的铲屎官。
姜鉴:“……”
当真和一哥一个德行。
早饭在桌上。
简单交代了骆书新就去给当归倒猫粮了。
姜鉴恍惚的觉得自己和这只猫的待遇没什么区别。
他咬着水晶烧卖,想了又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不是说那个女孩是你老婆吗?”
骆书新倒猫粮的手一顿。
姜鉴:“你们怎么没住在一起?”
骆书新:“吵架,分居。”
姜鉴:“……”
我是信了好,还是不信好?
本以为吃完了早餐就是昨晚审判局的延续。
可早餐还没吃完,院门就被再次敲响。
这次来的人是骆月。
骆书新开的门。
骆月根本顾不上和骆书新寒暄,直接进门找人。
进门就见姜鉴一手夹着半个烧卖,另一手端着豆浆,视线落在骆月身上他就僵住了。
快十年时间不仅仅在他和骆书新身上留下了痕迹,骆月亦然。
车祸留下了后遗症,这些年骆月的身体断断续续总不是太好,虽不是大病,但身体底子坏掉了,瘦了不少,脸上也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她的额角留下一道疤,碎发挡着不太明显,可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姜鉴僵了两秒,然后放下烧卖和豆浆站起身来,仿佛学生时代被老师抓包,
“骆姐……”
骆月身体也有明显的僵硬。
姜鉴这一声叫出来,她眼圈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