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蛋糕吃完,今天这自习也就上得差不多了。

  骆书新率先接到了骆月的短信。

  今天骆月到的比王叔略早一点。

  骆书新回完消息,转头就发现姜鉴神情有些微妙,他手上的蛋糕就剩了一点点,也不吃,拿着小叉子在那儿戳戳戳。

  本来蛋糕和表白的事情一打岔,骆书新能感觉到姜鉴的情绪好了不少。

  但这时姜鉴的情绪明显被重置了,又回到刚从教学楼里出来的状态。

  骆书新突然有了猜测——他是不是不想回家?

  两人收拾东西,一前一后的出门。

  出门就能看到骆月的车停在不远处,王叔暂时还没到。

  两人口头告别,姜鉴站在自习室门口目送骆书新先走。

  骆书新走到一半,中途停下来,拿起手机给姜鉴发了条消息。

  少年身形高挑,微光扑在他的脸上。

  姜鉴本来还在疑惑骆书新为什么突然低头摆弄手机,心说骆月的车就停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应该不用导航吧。

  正想着他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姜鉴低头一看——

  [蜡笔小新:今晚要不要去我家住?]

  姜鉴:??!

  姜鉴看看手机,又看看骆书新。

  骆书新转过身来看着他。

  夜色浓稠,可周围的商店灯光,路灯,乃至于车灯都让此处的一切轮廓清晰。

  可某一个瞬间,姜鉴似乎觉得周围的景物和声音都在远去,他只能看着骆书新,也只听得见骆书新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右手扶在单肩包的包带上,隔着半条街看他。

  淡漠安静,像是在等他走过去,又像是在等他给回复。

  姜鉴:“……”

  姜鉴在办公室外被晾了一下午,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从费智国说要找家长的时候,姜鉴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只有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学校找家长才能第一时间找到人。

  姜知远从最开始的开始,就是这个德行。

  因为知道,所以没有失望。

  因为习惯了,所以不觉得自己可怜。

  可费智国给他讲,他.妈在天上看着他被晾了一下午。

  对死去亲人有眷恋的人是没办法成为完全的唯物主义者的。

  姜鉴不得不承认,他被费智国扎中了,刀拔.出来会滴血的那种。

  姜鉴和办公室那些一班的同学一样,自己怎么被骂都觉得无所谓,因为觉得自己没错。

  但父母为了自己泣不成声,自己就什么都扛不住了。

  无所谓对错,孩子都是单纯的,只要父母爱你,你伤害他们就会有罪恶感,就这么简单。哪怕自己是对的,你也会为自己无意中伤了他们而愧疚。

  姜鉴一直在掩饰,从一开始出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到后来的抗拒回家。

  家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和他.妈妈有关。

  也就意味着,大概每件东西都能勾起费智国说过的诛心话。

  姜鉴想口头回答看着他的骆书新。

  但张口又觉得大声喊有点怪怪的。

  他低头微信打字。

  [姜炒土豆丝:不太好吧,我今天可没喝醉]

  骆书新看了一眼手机,抬起头来,“你想去吗?”

  姜鉴:“……”

  .

  姜鉴坐上了骆月的车,借了骆书新的手机在车里给王叔发信息道歉。

  骆书新就坐在姜鉴旁边。

  姜鉴偷偷看了骆书新一眼,骆书新若有所感,侧过脸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姜鉴飞速地把视线移回来,开始假装给王叔打字。

  骆月在前面说话,“那你家得尽早换锁,这东西不能大意。”

  姜鉴跟被下了蛊一样稀里糊涂跟着骆书新上了车。

  可能因为他不想回家接受愧疚感的拷问,也有可能是当时的骆书新太有诱.惑力了。

  虽然,他就轻轻问了一句。

  上车之后骆月随口问了句原因,姜鉴卡壳,不想回家的原因解释起来太过复杂。

  也不能直接说因为骆书新邀请我——这话就把锅扔骆书新头上了。

  他卡壳的时候骆书新帮他编了个瞎话,说他把家里钥匙丢了,家里就他一个人,今天回家进不去门。

  骆月:“对了小鉴你嘴角怎么回事?”

  姜鉴:“……下楼摔倒,磕的。”

  骆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如说是女朋友咬的。”

  骆书新不给人留面子,“打架被人阴的。”

  骆月轻轻“啊”了一声,从后视镜多看了姜鉴一眼,“严不严重?打人那个是不是嫉妒你人长得好看,怎么挑脸下手?”

  姜鉴笑了一下,“可能是吧。”

  骆月:“最后打赢了没?”

  姜鉴:“没,老师来得及时,一锅端了,谁也没赢。”

  骆月“诶?”了一声,“小新脸上怎么没挂彩,他没帮你?”

  姜鉴:……

  越聊越离谱,这是一个亲妈该说的话吗?这么盼着儿子脸上挂彩?

  骆书新:“我当时不在。”

  姜鉴:“幸亏不在,要不他今天也得被找家长。”

  骆月:“找呗,没被找过家长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骆月:“小鉴你记得我电话号码吗?”

  姜鉴:“通讯录有,怎么了?”

  骆月:“要是被找家长不方便给自己家里人说,你就报我号码,我给你找演员。”

  姜鉴:“……”

  姜鉴:“可能有点迟,我家情况学校老师都知道,不过还是谢谢骆姐仗义!”

  骆月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姜鉴母亲过世的事情还是他们班主任告诉她的。

  她刚刚嘴快,把这茬儿给忘了。

  骆月无意踩雷,这时吞了这个话头,换了个话题开始聊。

  她专业做主播的,车里就没冷场的时候,越聊气氛越好。

  骆书新收回手机背单词,看屏幕之外看了姜鉴一眼,姜鉴跟着骆月漫天瞎聊,注意力被转移,脸上又开始神采飞扬起来。

  幸好那时候问他要不要来自己家。

  骆月光顾着关心别人家儿子了,回到家,屋子里亮堂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儿子裤腿豁开,腿上也缠了止血绷带。

  绷带一圈一圈的还挺吓人,解开才发现伤口只是有点长,还好不算特别深,不用缝针。

  骆月松下一口气,姜鉴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准备就这伤口是他造成的坦白道歉,但被骆书新一个眼神阻止了。

  骆书新谎称这伤口是他自己不小心。

  骆月的心疼溢于言表,连一路上的欢快活泼都散了,空气中沉淀出一点不寻常的悲伤。

  姜鉴想到中午骆书新面对伤口和鲜血司空见惯的模样,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某些隐秘的一角。

  本来骆月还是安排姜鉴和骆书新一个屋睡,但骆书新不知道哪根神经被挑战了,居然不乐意。

  姜鉴上次满床打滚差点把骆书新拱到床底下去的事情历历在目,按骆书新的意思,他似乎是不大想再吃这个亏了。

  姜鉴有点尴尬,“我那次是发酒疯,平时睡觉不那样。”

  骆书新觉得姜鉴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上了床可就跑不了了,姜鉴他还会拽人衣角,中途跑路得脱了衣服裸奔。

  骆月没让骆书新或者姜鉴睡沙发,给骆书新的卧室多支了一张行军床让骆书新睡。

  骆月:“你俩睡一屋可别没完没了聊天,要是明天起不来,又得翻.墙进校园。”

  姜鉴脸红了一瞬。

  上次迟到翻.墙也是他连累的骆书新。

  姜鉴心道,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扫把星体质,怎么骆书新碰上自己就没好事。

  他默默心虚了两秒,然后莫名其妙给自己讲之后要对骆书新好点。

  两人到家就已经十一点左右,来回一折腾洗了澡就十一点半了,但谁都没有要睡的意思。

  姜鉴换了骆书新的睡衣,装模作样捧着英语讲义盘腿坐在骆书新的床上,实际上一直在和窝在他腿上的一哥玩儿。

  骆书新坐在书桌前刷题,他好像永远有刷不完的题库,只留给姜鉴一个背影。

  台灯摆在书桌上,姜鉴视力好,能清晰看见光线切割出来的骆书新背影细节,细致到每根翘起来的发丝都清晰可见。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一哥喉咙里呼噜噜的表达愉悦的声音。

  姜鉴挠着猫下巴,目光落在骆书新背上,满脑子瞎跑火车。

  “咳嗯。”姜鉴清了清喉咙做开场,一副要开始演讲的模样。

  只是刚刚“咳嗯”完,门就被敲响了。

  姜鉴:“……”

  骆书新:“进。”

  骆月推开门,端着果盘,里面摆着切好的苹果块儿,“吃水果——小鉴怎么坐这儿,小新你书桌分人一半……”

  “没事没事,”姜鉴立刻接口,“我用不上,”他扬了扬手上的讲义,“我这眼睛看就行,用不上书桌,坐哪儿都一样。”

  骆月把苹果往姜鉴面前送了送,姜鉴扎了一块儿,“谢谢骆姐。”

  骆月又去给骆书新送,被骆书新拒绝之后,回来随手拖了个椅子过来,把水果搁在上面,靠床近,方便姜鉴吃。

  有客人先紧着客人,没什么不对。

  骆月出去了之后,姜鉴犹豫了一下,下床抱着苹果盘往骆书新旁边凑。

  骆书新在做一本老师推荐过的习题册,并不是全班统一买的那种,老师推荐过但不做强行要求。

  他也没有全部都写,只挑了某些特定的题型。不同的练习册有不同的优缺点,一些选题一般的板块就没必要写,纯属浪费时间。

  姜鉴吃着苹果块,顺带扎了一个往骆书新唇边送,“你天天晚上都这么练?”

  骆书新侧头咬了:“不一定。”

  姜鉴:“怎么个不一定法,偶尔比今天练得还晚?”

  骆书新刚刚好做完一个题,这时停笔看了姜鉴一眼,

  “有事?”

  姜鉴嚼苹果的动作一顿,停了大概两秒才重新开始嚼。

  姜鉴:“好奇问一问你几点睡,你这儿灯不关,我睡不着。”

  骆书新:“除此之外呢?”

  姜鉴:“……”

  骆书新不知道姜鉴磨蹭过来干嘛的,但他能感觉到,应该不是催他睡觉的。

  更何况在骆月推门前,某人还有个欲盖弥彰的“咳嗯”,咳嗯完应该有话说才对。

  姜鉴嚼完一块苹果,咽下了,看了骆书新一会儿。

  然后他又叉了一块苹果。

  ……

  骆书新好整以暇,开始无意识转笔。

  姜鉴:“没事了。”

  姜鉴端着苹果盘回床边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吃不吃?”

  骆书新:“……”

  骆书新低头写习题去了。

  姜鉴吃完了苹果,二次刷了牙,甚至认真看起了英语讲义。

  讲义看完,骆书新还在刷题,姜鉴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快一点了。

  太狠了。

  怪不得人家能成学神呢,有天赋还努力,他不成神谁成神?

  姜鉴是扛不住了,讲义扔枕头旁边,自己抱着猫躺下,小被子盖好,“我先睡了。”

  骆书新“嗯”了一声。

  姜鉴闭上眼睛,看英语讲义的时候困到眼皮打架,本来以为躺下就能见周公,结果真躺下居然睡不着,脑子里有种既疲惫又清醒的矛盾感。

  床是骆书新的床,被子是骆书新的被子,睡衣是骆书新的睡衣。

  姜鉴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想,哦对,猫也是骆书新的猫。

  自己被骆书新的味道包围了。

  这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姜鉴心头猛跳了一下。

  他“唰”地睁开眼睛,有种刚刚见了鬼的惊悚感。

  有点怪异,但说不太上来。

  姜鉴放弃挣扎,连人带猫缩进被窝里偷偷玩手机。

  先在微信溜达了一圈,之前问邵星胳膊的话已经收到了回应,这会儿姜鉴再回复过去。

  然后又在各种app上溜达了一圈,直到把常用的app刷到没有更新可刷。

  至此,姜鉴才听到骆书新收拾书本的声音。

  他慌忙按熄屏幕装睡。

  隔着被子听到骆书新关台灯,推椅子起身,再关卧室灯,然后到旁边的行军床上坐下。

  行军床承受重压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有些明显。

  这声响动之后,姜鉴明显感觉到骆书新动作幅度放的更轻。

  姜鉴从被窝里冒出头来,小声说,“其实我还没睡着。”

  你不用这么小心。

  骆书新:“……”

  骆书新:“你这么小声做什么?”

  姜鉴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可能是被氛围影响的。他清了清嗓子,用正常音量回答道,“没什么。”

  这时一哥从他的被窝钻出来,跳到骆书新的行军床上盘下了,一副要在骆书新床上就寝的模样。

  姜鉴:“……”

  骆书新:“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行军床离姜鉴的床很近,姜鉴能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骆书新的五官轮廓。

  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不熟的时候姜鉴只觉得这张脸淡漠,但可能是认识久了,不自觉带上滤镜,哪怕骆书新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木着一张脸杵在那儿,姜鉴也能从那张脸上读出类似温柔的情绪来。

  “那个……”姜鉴试探着出声,可能是夜色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他小心地酝酿着用词,“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谢谢?”

  姜鉴:“我今晚确实不想回家,谢谢你跟骆姐收留我。”

  骆书新:“……说这话不嫌酸?”

  姜鉴:……

  姜鉴想扑到骆书新的床上去掐死他。

  自己真心道谢,他不是应该说“不用谢”之类的吗?

  姜鉴蠢蠢欲动,但可惜,他不能。

  那张行军床应该禁不起他俩折腾。

  姜鉴从扭捏感恩一键切换成气鼓鼓的河豚,这会儿缩被子里去了,“我要睡了,晚安。”

  他听到了骆书新回了他一句“晚安”。

  姜鉴拽被角,心说谁要你回我晚安?

  安个球球!今晚做噩梦吧你!!

  姜鉴抱着奇怪的想要痛扁骆书新一顿的怨念睡着了,出乎意料的,一晚上睡得格外踏实,并没有因为被费老扎心窝就梦见自己妈妈,也算种幸运。

  第二天骆书新醒的比姜鉴早,甚至比闹钟都还要略早一些。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那张床上的姜鉴。

  姜鉴的卷毛明显睡乱了,头陷在柔.软的枕头上,被子盖的好好的,乍一看睡相还挺乖的。

  骆书新突然觉得姜鉴之前的话有些可信度了,他平时睡觉挺老实的那句。

  骆书新放轻了动作起床,但没什么明显效果。

  因为刚刚下床闹钟就醒了,卷毛小狗受惊似的震动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然后闭着眼睛伸手,到处乱摸地找手机。

  摸着摸着发现这床和自己的床布局不一样,自己一手摸出去居然没碰到床头柜。

  刚好这时闹钟停了,准确来说,是有人帮他按停了。

  姜鉴眯着眼睛看了骆书新一眼。

  骆书新:“早。”

  姜鉴:“……”

  姜鉴脑子处于完全宕机状态,看着骆书新却一副不认识骆书新是谁的模样。

  骆书新先去洗漱了。

  姜鉴闭着眼睛,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头,开始痛苦挣扎。

  不想起床,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于是很快,洗漱的骆书新听到姜鉴的第二个闹钟——姜鉴对自己的起床自制力很有逼数,闹钟都是一个接一个的。

  姜鉴又伸.出手摸了半天,实在摸不到才爬出来,够着身子把手机薅回来关了闹钟——刚刚骆书新帮人把闹钟关了,就随手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距离姜鉴挺远。

  姜鉴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毛怀疑人生。

  这个学就非上不可吗?

  人的一生才多长?为什么这一生不能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说,睡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下一秒就彗星撞地球,地球就毁灭了,人类自此灭绝?

  骆书新回来的时候卷毛小狗还在在床上发呆。

  但骆书新进门之后,他非常自觉地拖着行尸走肉的躯体下了床,去洗漱了。

  洗漱完回来,床已经被骆书新收拾好了,拉平床单叠被子,一切都很完美。

  今天是骆月做早餐,所以她起的最早,骆书新和姜鉴出门只需要负责吃就行。

  吃完早餐,骆月送俩孩子上学,姜鉴坐在车上,后知后觉地琢磨自己应该给骆月买个礼物什么的,下次找个合适的节日或者干脆拜访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都已经在人家家里住了两个晚上了。

  这次两人非常顺利地进入学校,并未迟到。

  上了半天的课,突然有同学在教室外招呼姜鉴,说费老找他。

  姜鉴下意识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费老掏心掏肺地捅他心窝子——谈不上抗拒,但有点胃疼。

  疼归疼,该去还得去。

  姜鉴以为是处罚结果出来了,结果没想到在费老办公室看到了姜知远。

  姜知远没有回拨未知来电的习惯,之所以此时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费老负责,昨天一次又一次地联系,这才把姜知远请过来。

  姜知远和姜鉴一站一坐,两人一起听费老叨叨这次打架的性质恶劣。

  和昨天办公室里哭声一片相比,今天费老的教育成果堪称惨烈,姜知远负责说场面话,配合费老情绪,姜鉴偶尔出声捧哏认错。

  说实话,比起出现在这一套一套打官腔伪作认真听说教的“好家长”姜知远,姜鉴觉得昨天掏心掏肺捅刀子的费智国可能更像是在真的关心自己。

  姜鉴也不太确定姜知远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他没有藏着私生子的话。

  姜知远看似在努力地在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生活费从不苛待,适当的言语关心,以及偶尔可能还有行动证明。

  但姜鉴看不清姜知远,姜知远太会撒谎了。

  就如同每次他对着姜鉴认错,看起来是那么真诚深刻,但没有一次是真心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之后,就会让人怀疑姜知远在其它时候表现出来的真诚,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做戏。

  比起深谙姜知远为人的姜鉴,费智国明显被欺骗了,以为姜知远当真对自己疏于管教心怀愧疚,还安慰了姜知远两句。

  费智国为了达到恐吓效果,还让姜知远今天把姜鉴带回去好好教育,这周就不用上课了。

  他以为姜知远会和一般家长一样,担心自己孩子被开除,以后好好对孩子教育上心,殊不知出了门姜知远就问姜鉴想不想换个学校或者干脆直接出国留学,他这边可以着手安排。

  姜鉴有一瞬间有点想笑——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姜知远没有他在办公室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

  姜鉴跟着姜知远上车。

  课是上不了,他在微信通知了骆书新和邵星,免得他俩为自己的“一去不复回”担心。

  发完消息一抬头,发现他爸没在驾驶座,驾驶座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妹子。

  妹子发现姜鉴的视线,莫名尴尬了一下,但仍旧主动出声,“你好,我是姜总的秘书。”

  姜鉴:“……”

  姜鉴没接对面的“你好”,连个笑容都欠奉,跟个叛逆少年一样。

  姜知远送姜鉴回家,有一瞬间姜鉴想问问姜知远,你二话不说直接让我转校,到底是真觉得转校比较好,还是觉得转校于你而言比较方便?

  但深知姜知远为人的姜鉴没问,但凡他问,姜知远一定会表现出关切的样子来,说自己平时疏于对他的关心,哄小孩儿一样认错哄他。

  问也白搭,问不出真心来。

  说来也怪,要说哄小孩儿,骆书新也是这个路子,他还给姜鉴买糖呢,可姜鉴对骆书新就没意见。

  姜知远段位比骆书新不知高了多少,姜鉴偏偏吃不下这一套了。

  姜知远送姜鉴回家,他赶着那些分分钟几百万的生意,没有在家里待的意思,只短暂坐了坐,和姜鉴演了两分钟父子情深。

  姜鉴自己上了楼,在楼顶天台目送姜知远出门上车。

  姜鉴视力好,清晰看到在远处的巷子口,姜知远亲了等他的“秘书”一口才上车的。

  .

  姜鉴给骆书新发了消息之后就一整天没了音讯。

  这有点反常,平时姜鉴都是话痨,一个人能刷满整个聊天屏幕。

  骆书新有意无意地频繁看手机,像什么网瘾少年,刷几道题就得瞄一眼手机。

  一开始他只是留意聊天界面,后来还会顺带看一眼某人朋友圈的更新。

  可什么都没有。

  某人一整天安静如鸡,像是人间蒸发。

  晚上的时候骆书新意外从夏一鸣那儿知道消息,说是昨天推邵星的和和阴姜鉴的两个人差点被揍了。

  夏一鸣给邵星转播的时候,骆书新意外听到的。

  他们“地球和平保卫者”的人听说姜鉴和邵星的事儿都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八班的人不讲道理先撞人,凭什么到了老师那里就各打五十大板。

  这事儿一开始还只是在微信群里发酵,大家一起逼逼,一会儿骂八班的不是东西,一会儿骂费老黑白不分。

  姜鉴今天没上微信,夏一鸣和邵星在群里帮大家降火,收效甚微。

  最后的着火点在于,殷英听说杜立安也在打篮球的行列,而且昨天也参与打架被叫了家长,并且杜立安小腿肚子上还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有淤青。

  殷英本来就是太妹做派,兄弟被欺负就已经很火大了,男神跟着被揍哪里能忍?

  当场私下组织了一下,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就把八班那个体育生和阴姜鉴那个一起堵男卫生间了。

  夏一鸣本来就是语文课代表,这时候跟在教室说书似的,

  “殷妹子嘴里叼烟,左手拎着那王八蛋的脖领子,右手正要抽他丫的,说时迟那时快,男卫生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邵星适当捧哏,“刀下留人!!”

  夏一鸣微微扬眉,“你怎么抢我词儿呢?”

  “你这词儿也太俗套了,哪怕换成手下留人呢?”邵星一边嫌弃一边追问,“谁拦的?她哥?”

  夏一鸣从邵星前桌的凳子上起来,步行两步,拍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的肩膀,

  “是这位,人民的英雄,为民除害的勇士,杜立安杜官人。”

  杜立安推了一下眼镜,把夏一鸣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下去,就差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杜立安也是和殷英聊天的时候发现不对,果断出去找人,这才阻止了惨案的发生。

  得亏去的及时,要不今天费老办公室又得站满。

  夏一鸣拍了拍杜立安的肩膀,其实她特想问问杜立安找了个会打架的愿意为他出气上战场的野蛮女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刚刚的“为民除害”一语双关,也有杜立安收了殷英这个祸害的意思。

  但两人恋爱关系未完全公开,夏一鸣也不好公开瞎问,这时转了话题,

  “话说过段时间就要运动会了,咱们班和八班梁子结这么深,回头咱们不会在运动会上丢人吧?”

  本来殷英说书的时候,其他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一提这事儿倒是不少人都抬头了。

  她不提,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

  一班的主战场是在学习上,要说比学习,这班尖子生还真没怵过谁。

  但到了运动会就不一样了,一来这个班级确实很多人不擅长搞运动,二来也有很多人对运动会不上心,运动会搞得好高考又不加分。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虽然没有人明说,可大部分人心里都有个想法,那就是这次运动会输谁都行,但输八班不行。

  所以这次的运动会参赛表格发下来之后,班上同学积极性空前高涨,不论是个体项目还是集体项目,报名人数都是爆满。

  太子妃回收报名表格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差点怀疑这次运动会是不是有什么附加福利她作为班主任没收到通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骆书新拿着手机等某人来找他说废话,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人,某人朋友圈也没有更新。

  姜鉴的头像三天两头换,从猫猫狗狗换到一拳超人,再从一拳超人改成漫威英雄。

  今天早上姜鉴的头像还是派大星,这时候变成了一片黑色。

  除了头像之外,骆书新收不到任何和姜鉴有关的信息。

  姜鉴之前发给他的消息模棱两可,骆书新不清楚具体,一天下来无数次想问问他怎么样,可每次打了两个字又觉得自己越界了。

  他就这么一直纠结到放学,放学路上骆月和他聊天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回家洗了澡,照例坐在书桌前刷题。

  他的卧室门没关紧,一哥溜溜达达地挤开门缝钻进来,在他脚边绕来绕去。

  一哥作为曾经的校园猫中一霸,很少喵喵叫,但它有一套自己的撒娇方法。

  蹭了几下骆书新也只是低头摸了摸它,一哥不满,直接蹦上书桌,玉.体横陈地在骆书新试卷上躺下了。

  巨大的猫脸上写着傲慢嚣张,整只猫就是一行大写的“你奈我何?”。

  骆书新和一哥对视了两秒。

  骆书新突然面无表情地翻开一哥的肚皮,掰开毛毛,对着一哥肚皮上的小疙瘩拍了个照。

  一哥:?

  拍完照骆书新从相机切到微信,给姜鉴发照片,然后表现得非常二缺地问姜鉴这是什么。

  [蜡笔小新:刚刚在一哥身上发现的,应该不是寄生虫]

  [蜡笔小新:有可能是生病吗?]

  发完消息之后骆书新就开始等待姜鉴回复。

  果不其然,很快聊天界面顶端就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一输就输了半天,骆书新始终没收到消息。

  几十秒过后,正在输入也没了。

  骆书新:?

  下一秒,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姜鉴拨来了视频电话。

  嗡嗡的震动声也引起了一哥的注意,耳朵毛一抖一抖的。

  接通之后屏幕上就是姜鉴放大的帅脸,只是表情一言难尽,像是无语了。

  姜鉴出声就问,“猫呢?”

  骆书新看了一眼猫,“在这儿。”

  姜鉴:“你没揪扯它吧?”

  骆书新:“?”

  姜鉴:“你都检查是不是寄生虫了,你肯定揪扯它了!——那是猫妈妈喂奶的地方,学神大人,你怎么回事?!”

  骆书新当然知道,但此时还是尽职尽责地装作自己没反应过来,跟姜鉴“抬杠”,

  “它是公猫。”

  姜鉴:“你还是男人呢,你没有吗?”

  骆书新:“……”

  姜鉴:“猫呢,给我看一眼。”

  骆书新切了前后摄像头,让姜鉴看在他卷子上摊成一张饼的黑猫。

  猫:?

  姜鉴隔着手机看猫,骆书新拿着手机看姜鉴。

  姜鉴:“呜呜呜,都肿了。”

  骆书新:“?”

  姜鉴:“我说脸,你给它吃什么了,怎么肥了这么多,明明昨天在你家还不觉得,现在对着手机一看,这脸圆的,大盘子似的。”

  骆书新:“它那是毛乎乎。”

  姜鉴:“证明给我看。”

  骆书新:“?”

  姜鉴:“摸摸它!”

  骆书新认命地伸手摸猫,姜鉴在那头指挥,又要挠下巴又要揉脑袋的。

  骆书新觉得自己像个遥控设备。

  手机那头的姜鉴趴在书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没吹,湿漉漉的,脸上有种刚刚被水汽浸润过的柔软干净。

  他专心盯着一哥,目光专注。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骆书新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突然心中一动,撤回遥控撸猫的手,截了一张图。

  截图中的姜鉴慵懒随意,唇角带着一点点淡淡的浅笑,温和的像是一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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