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谨王府邸, 书房。

  秦盏洛静立于案边,提笔写信。

  笔锋不似寻常女儿家那般娟秀,落笔带着些别样的洒脱随性, 勾折若刃。

  信写完之后,抽条装好,以火漆封缄。

  她走出书房时,恰巧迎面吹来一阵寒凉的风。

  秦盏洛遥遥地向天边望了一望, 觉出将有雨至,又想起该回与云谨的寢殿添香,便于对方在夜间安睡。

  她才刚回殿里将香燃好, 就听得窗户那边发出了一声轻响, 警觉地抬眸望去, 发现原来是父皇养来专门供母后驱使的影卫。

  影卫身形轻巧, 落地无声,只是在站直身子的一刹那, 眼角略略地抽搐了下。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空着的右手向后摸了摸, 看着掌心上安躺着的刺, 有些怀疑人生:殿下怎么偏偏在窗户那边养了几盆仙人掌啊?!

  这对他们这种人来说, 多危险啊。

  秦盏洛只当没看到对方扭曲了一瞬的脸, 声音淡淡道, “你们影卫,还是这么喜欢走窗而不入正门。”

  她养这植株, 只是为了防止阿谨有在她半夜睡着后偷偷溜出去的想法。

  至于今日误伤的影卫,还要怪他自己……

  分明门就在那边开着, 既已进了王府, 那便言明目的, 光明正大地径直过来不就好了。

  偏要依着习惯如此行事, 仿若做贼一般。

  影卫记着此次前来所为的正事,也便忘了那点小小的伤痛,将他保存得很好的食盒递了过去。

  “殿下,这是皇后派我给您捎来的梨花酥……”

  秦盏洛只看了一眼,知这定然是宫里那些御厨专门用新鲜梨花做出的小糕点,就伸出手将那分量不轻的食盒给接了过来。

  影卫将那食盒送出后,略想了想,开始着力于完成另一项任务,“娘娘还命我给殿下带来一句话,‘这是洛儿和谨儿两个人的份,洛儿可不要想着独吞’。”

  秦盏洛:“……”

  有些无奈,好似自己会特意霸占着那点儿东西不给阿谨吃一样。

  母后每日的想法,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秦盏洛想了想,刚好将她才写完的那两封信交给了对方,“本宫写了两封信,刚好由你回去转交给父皇和母后。上面的那封是留给母后的,切记不要弄混。”

  如此方便,就无需她再特意遣人去送。

  影卫当即将信稳妥地收好,临离开前抱拳留下了句,“殿下放心。”

  随后再度施展轻功,打算原路返回。

  踏上屋顶之前,他不由得清晰地倒吸了口凉气:该死,又忘了这茬。

  怕待会儿下雨会洇湿怀中藏着的信件,影卫便深提了口气,加快了赶路的步伐,准备估摸着时候先找个地方避会儿雨。

  那影卫的痛感表现得太过于真心实意,惹得秦盏洛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察看了眼自己的仙人掌。

  除了少几根刺,倒也与先前没什么区别。

  她给它浇了点水,想起来该去找找云谨。

  于是秦盏洛去侧殿寻了一圈,边走边试着唤道,“阿谨……”

  没有应声,阿谨不在。

  走出侧殿时,恰巧遇到了进来打扫的小丫鬟,于是她转而开口询问对方,“翠儿,王爷呢?”

  翠儿没见过,只得有些疑惑地回答道,“嗯?王爷没和王妃您在一起吗?奴婢没看见。”

  秦盏洛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忙就好,兀自去找那人。

  阿谨,她去哪了?

  闷雷,于云层中来回滚动。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势头不弱的骤雨。

  谢怜静正坐在竹廊中饮茶观雨。

  听雨落在屋顶、树上以及地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很是好听。

  她不由得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懒懒散散地待着,什么也不去做。

  当然,最优选择,还是该回房内去补个眠。

  谢怜静这么想着,微眯了眯眼,突然听到有人靠近,便侧目望去。

  是秦盏洛。

  “谢姑娘,你见到阿谨了没有?”

  “嗯?云儿?这个时候找不到她…她没在书房吗?”

  秦盏洛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向雨中望去,“一路找过来,都没见她。”

  谢怜静不由得皱了皱眉,起身同对方一起去找人。

  彼时云谨正站在雨中,闭着眼睛,感受雨水倾洒在自己的身上。

  她捏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立即走进廊内。

  有雨水顺着的衣衫不断地滴落,一阵风吹来,不可避免地带起了一阵寒意。

  谢怜静和秦盏洛转个弯后,终于找到了这人,纷纷愣了一愣。

  秦盏洛有些心疼地唤了声,“……阿谨?”

  云谨抬起眸子,宽慰似的向她笑了一笑。

  她脚下虚浮,隔三差五便猛烈地咳了咳,最后晕倒过去。

  幸亏秦盏洛眼疾手快,将这人抱在了怀中,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秦盏洛抬起头来,望向谢怜静,只唤了声,“谢姑娘……”

  待谢怜静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咬了咬牙,半是心疼半是气的。

  “你先扶她回寝殿,替她换好干净的衣服,一会儿我就过去。”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

  ***

  太子在宫内暴疾薨去的消息,很快就在众大臣当中传遍。

  云墨笙按着往日上朝的惯例,首先给予了朝臣互相争论的机会,等论出个大致方向了,再准他们逐个上本启奏。

  群臣果然闹的不可开交,大概内容也清晰,主要就是国不可丧储。

  一日无储,便一日丧失了根基。

  云祀己去的太过于突然,究竟是真薨于暴疾还是其他,群臣不敢仔细过问。

  但太子一位,又的确空缺了下来,务必当尽快挑出个合适的人选即位。

  现在堪当大任的,也就剩下那么两个人了。

  他们争论他们的,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向来颇有耐心。

  云墨笙稍侧了侧目,身边的添喜便立即会意,动作麻利地到了他的面前等候调遣。

  他略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如是吩咐道,“去把即礼,给朕引过来。”

  添喜连忙应了声,也不看大殿下的那些大臣,径直去寻云墨笙吩咐要见的那位小主子。

  他年岁不算小了,手脚却麻利,没过一会儿就将云即礼带了来。

  云墨笙招了招手,当着已然安静下来的群臣的面,让云即礼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无疑已足以表明他的真实态度。

  云即礼显然并不习惯被那么多人盯着,但还是乖巧地立在那里。

  云墨笙心下满意,想起前些日子已经做足了铺垫,现下也不必额外多做介绍。

  他先以眼神安抚了下自己的小儿子,随后才轻描淡写地开了口,“无非就是想寻找合适的人继承太子之位……”

  “朕观即礼,就很合适。”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这简直,就是坏了规矩!

  先不论云即礼更像是突然冒出的,无人得以对他多加了解。

  如今他年岁在那里摆着,辈分里到底还是小的那个。

  要真是这么安排了,那对在其上的云慎、云谨等等皇子,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果不其然,大多数人对此难以接受。

  立即就有臣子出列上谏道,“这…陛下三思啊!”

  云墨笙只是眯了眯眼,沉声道,“朕已深思熟虑过。”

  他向殿下的某位望了一望,径直将其点了出来,“既然爱卿们一时权衡不出其中的利弊,那倒不如朕选出个能观得透彻的帮你们分析分析,左相,您如何看待朕的决定?”

  出乎意料的是,袁启拯这次完全站在了帝王这边。

  左相向来德高望重,他既已如此开口,其他大臣再也不好发表些相反的看法。

  这相当荒唐的事情,竟也就如此板上钉了钉。

  下了朝以后,还是有几位大臣甚是不能理解。

  看今日在大殿之上,那几位王爷,尤其是慎王,脸都要绿了。

  聪明点儿的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如何还不能知道这更像是陛下和左相事先就串通好的。

  那般一唱一和,唬得满朝的人团团转。

  一文臣不免有些丧气,很快就想到似乎有一处细节不妥。

  他脚步不停,问旁边的人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新丧,为何谨王近日都没有上朝?”

  同僚对此还真就清楚,回得也快,“谨王不慎淋了雨,报疾不能前来。”

  这文臣想着,时机怎会如此巧合,下意识地追问了句,“是真是假?”

  同僚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这才开了口,“有人亲自去看过了,那时王爷正躺在榻上额间泌汗,听说才刚刚退热,作不得假。”

  文臣便点了下头,话题自谨王那挪开,转而继续去同对方谈论别的事情。

  云谨此举,倒是巧合地避开了一场纷争。

  ***

  与此同时,谨王府,寝殿。

  云谨是真淋了雨,也是真生了病,自然无可挑剔。

  “用这种方式……”

  秦盏洛将药以木勺斟了斟,而后给榻上病恹恹的人递去。

  她心疼对方,语气难免有些嗔怪,“你本就身子弱些,如今又主动淋雨,”

  云谨知此举的确冒了些险,却并不感到后悔。

  毕竟,她早在踏入雨前,就已经预算好了能病到何等地步。

  只不过……

  云谨颇为乖顺地喝下秦盏洛喂给自己的药,对着她笑了一笑,解释道,“那些老臣老奸巨猾,不将戏做得真实些,难以取信。”

  她真病三分,但在那些人的面前表现出九分。

  只有半真半假,才最为传神。

  没提前告诉盏洛和师姐,是怕她们会因舍不得而加以阻止。

  秦盏洛冰雪聪明,也知晓其中的缘由,便轻叹了声,只悉心喂云谨将药喝下。

  这人望向她时的眼神灼热了些,让药喂着喂着,就不由自主地变了味。

  一吻结束,两人的衣衫都变得凌乱了些。

  云谨见秦盏洛比之前要红上许多的唇,眼中闪过笑意,“很甜。”

  她方才入口的药汤,自然不会是甜的。

  秦盏洛耳根微烫,心知对方这话中的意思,却并不接。

  她将气息平稳下来之后,谈起了云祀己的死,以及东宫易主。

  云谨听后,也略一沉眸,恢复了往常的正经模样。

  她辅佐云祀己这许多年,其实对方曾有许多次脱离她的意愿。

  在那次意外地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

  更是直白地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云谨浅淡地笑了一声,语气并不含有多少感情,“我曾给过他很多次机会,是他自己不愿把握。”

  事到如今,自然也就怨不得她。

  她们两人那边谈着正事,借住府上的阿苗这边却在忙着找兔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即不客气地叉起了腰,“臭兔子,你又给我乱跑是不是?”

  这臭兔子整日里精力旺盛,吃完了它的口粮就开始四处乱窜,还拆了她的地盘,不老实得很。

  眼下居然还偷摸跑到了别人的怀里去!

  南宫月抚了抚膝上的兔子,抬眼向阿苗望去。

  阿苗跑的太急,一时没能刹住脚步,本能地扶在了南宫月的木制轮椅两边的扶手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在王府住了这些日,她知道对方的名姓,但却没这般近距离地看过对方的脸。

  这么一看,她生得还、还真是好看。

  但看多了可就不礼貌了,于是阿苗回过神后,立即有些慌乱地起了身。

  怀中的小家伙抱着温热,南宫月有些不舍得松手,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还给对方。

  她抚了抚膝上安稳待着的兔子,不信它有对方说的那般顽劣。

  阿苗无法,只得带着南宫月亲眼去大月月的作恶现场看了看。

  房内果然被祸害得乱七八糟。

  可南宫月似乎很喜欢大月月,就格外偏袒了些。

  阿苗借着自己那兔子的光,得以同南宫月多交流了几句,其实心中不觉有些欢喜。

  但她装模作样,斜眼望着兔子道,“那这兔子,就先放在月姑娘那了,反正它也不爱回来。”

  “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便带着那坏东西多来我这里几趟就行了……”

  这样一来二去的,她们没准就能更熟一些了。

  南宫月听了之后,并未想太多,直接答应了下来。

  阿苗计划通,在送对方出门之前,警告式地给她那顽兔递了个恶狠狠的眼神。

  臭兔子,在人家那里要听话!

  敢像在我这儿那么祸害人,看我不薅了你的毛!

  却见大月月往南宫月的怀中更缩了缩,活像挨了欺负似的。

  不仅如此,它还光明正大地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阿苗。

  阿苗自然气不过,默默地撸起了袖子。

  南宫月似有所感地抬眸望她,阿苗就又悄然地将袖子给重新撂了下去。

  于是南宫月抱着兔子,转动着木制轮椅意欲离开时,眼中极快地划过了一丝笑意。

  阿苗,还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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