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自云祀己被软禁于东宫听候发落之后, 群臣们的奏折,就如同雪花般递交到御案上。

  只可惜,云墨笙连一本都没有翻开。

  他被扰得内心烦躁不堪, 于是就带了几个太监跟着,在皇宫内四处走动来散散心。

  正当云墨笙向宫内的水池那边望时,他的面前突然跃过一只漂亮的狸奴。

  狸奴出现的悄无声息,将云墨笙惊得后退了半步。

  添喜立即变了变脸色, 在后面小声地吩咐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太监,“那是哪来的小东西,胆敢惊扰圣驾!你们几个, 快去把它给抓起来……”

  云墨笙却在这时伸出了手臂, 将他们通通止住, “不必慌乱, 朕认得那只狸奴,似乎是董爱妃宫里养的。朕便亲自去抱来, 还给爱妃吧。”

  那狸奴平日里被娇生惯养, 也不怎么怕人。

  只是身形灵巧, 不怎么好抓, 一路悠悠哉哉地溜着, 竟入了冷宫那边。

  云墨笙赶到的时候, 那狸奴已停了下来,乖巧地吃着旁人喂与它的肉丸子。

  云即礼略低着头, 边耐心地等那狸奴将他手中的肉丸吃尽,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揉揉它的脑袋。

  等到狸奴终于吃完后, 以小脑袋蹭了一蹭云即礼, 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云即礼这才起了身, 细心地将手擦干净, 转过身准备回去。

  他下意识地抬眸,发现眼前站着的人后,眼中闪过了明晃晃的惶恐。

  云墨笙却得以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这小少年,倒是与自己少年时的长相极为相近。

  见到他,就仿若见到了那时的自己。

  云墨笙暗暗思忖,这少年,无疑会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以前竟从未在宫内见过他。

  云墨笙心间一动,忍不住直接向他问道,“你,唤什么名字?”

  少年似乎有些惧生,但还是颇为乖顺地回道,“吾名,唤作即礼。”

  云墨笙又想问些什么,却见云即礼似乎想起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做,匆忙地就想要同他道别。

  添喜想要出言提醒对方眼前站着的是谁,让他别走,却被帝王及时制止住。

  云墨笙站在原处,望着那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云即礼显然并不认得自己。

  等到云即礼的身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不见,云墨笙才想起来将目光收回。

  他稍稍侧目,向跟在他身后的添喜问道,“你可知,即礼的母妃是谁?”

  添喜对宫里这些事情门清,即刻给出了回答,“启禀陛下,即礼小皇子为檀贵妃所出。”

  “……檀贵妃?”云墨笙在记忆里搜找了圈,终于想起了后宫曾临幸过的这样的一名女子。

  地方小官吏家被选入宫中的女儿,因为长得合心意,他就给对方封了贵妃。

  檀贵妃,姬行雨。

  只是,那女子当初好像才入宫半年,就被另一个正得宠的妃子陷害……

  云墨笙为了哄好另一个,就直接将姬行雨打入了冷宫。

  原来她进冷宫前腹中便已有了身孕,难怪他后来一点儿也不知道云即礼的存在。

  云墨笙回过神后,斜了眼添喜,“添喜,你一早就知道即礼是不是?”

  添喜不敢撒谎,连忙应道,“奴才知道。”

  他怕云墨笙会突然降罪,立即实诚地跪倒在地,额边悄然地泌出了层薄汗。

  云墨笙却沉着双眸,陷入了思索之中,似乎并没有那个想法。

  宫内杂七杂八的事情多,添喜没特意告知这事的原因,他心里清楚。

  若是往日里,添喜就算告诉他这个皇子的存在,他可能也不会当回事。

  但现在云睿没了,云祀已又存了异心,今非昔比。

  云即礼,出现的反而恰到好处。

  暗中思量了一番后,云墨笙眯了眯眼,平淡地吩咐道,“起来吧。在朕身边这么久了,怎的还是如此紧张?”

  添喜当即自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擦了下汗,习惯性地挤出个谄媚的笑。

  云墨笙立于原地,想着那个和自己长得极为相像的少年,沉声命令道,“不逛了。你去准备下,晚间将即礼带到朕的书房来。”

  “记得告诉他,朕与他之间的关系。”

  添喜连忙点着头应许道,“嗻。”

  戌时的时候,添喜果然将人领了来。

  知道了云墨笙的身份之后,云即礼在他的面前,就显得有几分拘谨。

  云墨笙表现得和颜悦色,努力做出一个慈父的形象。

  他问了对方许多的话,紧接着又旁敲侧击,隐晦地询问了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即礼,朕这许久都未曾将你和你的母妃从冷宫里接出来,你可怨朕?”

  那冷宫里,哪是人能长待的地方。

  姬行雨在生出云即礼之后落下了病根,没能挨到现在,前年刚去了。

  云墨笙不清楚姬行雨还在的时候,是如何教导云即礼的,万一每每传递的都是恨意……

  云墨笙深知养虎为患这一点儿,未亲自确定好之前,不得不防。

  他极为在意云即礼会做出的回答,却见云即礼眼中澄澈,看起来很是依赖地回答道,“当儿子的,如何会怨恨自己的爹爹呢?”

  “儿子只恨没机会在爹爹的身边尽孝,在冷宫的时候,几乎日夜都在想念于爹爹。”

  少年说着,似乎忆起了那时的难过,不禁变得哽咽起来。

  云墨笙见他顶着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通红的样子,心也就不由自主地软了起来。

  添喜在旁伺候着,听得云即礼方才话里对帝王的称呼,连忙试图纠正道,“小皇子,不该称呼陛下为爹爹,应该称为父皇。”

  却见云墨笙大手一摆,根本就没把这点小错误放在心上,“哎,无妨。”

  他示意云即礼到自己的对面坐好,随后笑着说道,“你便唤朕为爹爹吧,朕还没听有人这般唤过自己……”

  “朕喜欢听。”

  云即礼初时的拘谨散去不少,有些欣喜地回答道,“是,爹爹。”

  皇宫之内,很难见到心思如此澄澈的皇子。

  更难得的是,云即礼能如此孺慕于自己。

  云墨笙自然对他喜爱得不行。

  等到天色不早,该放人回去休息的时候,云墨笙便命添喜先将云即礼带到处环境清雅的寝殿住下,不可怠慢。

  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怎可再继续住回冷宫?

  云墨笙亲自将人送出了书房外,望着那少年离开的方向,眸间晦暗。

  既然已有了云即礼,还要他云祀己做什么?

  ***

  翌日一早,云墨笙就将苏培文召进了宫。

  他站在书架前,边观赏着那摆着的花瓶,边开了口,“你可知,朕为何唤你前来?”

  回头见到苏培文的眼中闪过迷茫,云墨笙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左相递上来的奏折,朕已看过了。他年事已高,有些时候也就难免固执,苏学士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你若婉言劝给他听,想必会起作用。”

  袁启拯重视储君,即便云祀己已经犯了如此欺君罔上之罪,也还想着也许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云墨笙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皇子蓄意谋反。

  他不会再给云祀己一分一毫的机会,但他同样要想办法,不轻易伤了老臣的心。

  云墨笙笃定,苏培文定然会是最适合说服袁启拯的人选。

  “朕初时也一度看好祀己,可如今他已经犯下如此谋逆大罪,且证据确凿…实是让人寒心断意。”

  云墨笙抚摸着手中的花瓶,转过头去望了望苏培文,“朕知左相一贯倾向于辅佐太子,是个难得的忠良之臣。你大可代朕告知于他,这一点儿,从来都无需改变。”

  苏培文被迫坐在椅上,此时已敏锐地察觉出:帝王的话中,似乎隐着些不对劲的地方。

  “就像置于这御书房书架上的这只花瓶,它放在这里赏心悦目,朕很喜欢。但如果……”

  云墨笙松开了手,花瓶即刻在重力的作用下摔将下去,砸得粉碎。

  苏培文早已受惊站了起来。

  云墨笙却仍旧泰然自若,“如果哪天朕一时脱手,摔碎了它。即便是换上一只新的,朕同样还是喜欢。”

  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些许笑意,“所以,苏学士,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苏培文郑重地行了一礼,“微臣明白。”

  等苏培文离去后,添喜带了两个宫女进来,让她们着手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瓷片。

  “都仔细着点儿,要是没清理干净,以后伤到了陛下,可小心你们的脑袋!”

  云墨笙站在御书房外,随意一招手,就将添喜唤了过来。

  “你去派人,让云慎速速进宫,朕有事找他。”

  添喜习惯性地甩了下手中的拂尘,领命道,“嗻,奴才这便去安排。”

  ***

  夜间,东宫寝殿。

  “陛下新从冷宫接出了一名皇子,如今正宠爱得紧……”

  云祀己躺在榻上,睡着之时,眉头仍是紧锁着。

  显而易见,睡得并不算安稳。

  脑海中浑浑噩噩地想起白日里所听到的消息,他连着做了两个惊险的梦。

  “皇兄未免太过不识好歹了些。谨这些年来一直在助你,你反过来觊觎我也便罢了,求而不得,竟然还想着要纵火亡我?”

  “皇妹!皇妹信我!孤从来未曾有过此意!”

  云谨只是站在悬崖旁,冷眼望着云祀己,没有伸手将人给拉上来,并不管他死活。

  “啊——”

  云祀己到底还是体力不支,摔将下去。

  本该必死无疑,落至一半时,身体却又突然变得轻飘飘起来。

  云祀己意识混沌,尚且并未意识到刚才的那幕大概是个梦境,只在心中庆幸于自己不必死了。

  画面破碎,又重新拼合。

  云祀己的眼前再度恢复清晰时,是自己正身处于皇宫的御花园中。

  云墨笙的背影,让他极为熟悉。

  云祀己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父皇。”

  云墨笙回头望他,只是问了一句,“祀己可知,朕究竟是为何将你扶上太子之位?”

  他突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道,“你太让朕失望了!”

  云祀己正想趁机为自己好好辩解一番,却发觉自己竟是站在一片软泥之中!

  这泥很是诡异,正带着他逐渐向下陷去。

  云祀己心中大骇,顾不上其他,立即挣扎起来。

  可他越是挣扎,便向下陷得越快。

  云墨笙看着离他很近,又像是很远,只站在那片泥外,冷眼看着他下陷。

  云祀己恍恍惚惚地想着,这大概是来自于父皇的惩罚。

  于是赶在那泥尚且未将陷到他的下巴前,他只能徒劳地喊道,“父皇!儿臣冤枉!”

  “儿臣冤枉、儿臣冤枉……”

  云祀己猛地自榻上坐了起来,额上的汗大滴的落到了脖颈上。

  他缓了好半天,四下望望,确定是在自己的寝殿内。

  原来是梦。

  还好只是梦,云祀己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气。

  他自榻上起身,走去殿内摆放的桌旁替自己倒了杯茶,用以压惊。

  屏风之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名女子。

  云祀己只觉后背一凉,下意识地转过了身,不由得汗毛竖立。

  他本能地觉出危险,于是连退数步,“你是怎么进来的,守卫呢?”

  “太子殿下,如何慌张作甚?”

  星南眼疾手快地弹出小石子点了这人的穴道,让他于原地动弹不得。

  “你放心,不过是取你的命而已,不会太痛苦。”

  “尔焉敢?”云祀己尚且能够说话,此时已是惊诧万分,“孤是东宫太子!”

  他先前试过喊人,可无论喊得声音有多大,都没有人来。

  星南笑得凉薄,跟着重复道,“太子……”

  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案上花瓶,随即放下,向对方走了过去,“只可惜太子早已与帝王离心,如今大势已去。殿下倒是猜猜看,今夜是谁要你死?”

  太子闻言大惊,口中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怎么会…怎么会……”

  “下辈子,莫要再生于皇家了。”星南将匕首抽/出,笑得有几分残忍,“凭你也配觊觎她?痴心妄想。”

  星南出去之后,冷冰冰地向外面的人吩咐道,“传令下去,太子夜间暴疾,薨了。”

  众人进殿抬出云祀己的尸首时,均发现了他腹部凝黑的血迹,却也只得当做没看见,匆匆将其处理。

  稍有不慎,性命不保,自然不会有人胆敢多嘴。

  云慎向那东宫望了一望,转而望向星南,“……解决了?”

  星南冷淡地回道,“嗯。”

  “从今以后,你的这位心腹大患,没了。”

  云慎叹了口气,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能这么容易,那个老不死的,还真是无情啊。”

  云慎也从未想到,帝王居然会暗示自己对云祀己下手。

  他的那位好皇兄孝孝顺顺那么多年,最终在云墨笙的心里,却还是抵不过那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皇椅重要。

  星南知这人的虚情假意,无意理会。

  她一向考虑得周到,现下思索起来,“太子这般不明不白地逝去,定然会引起阵不小的波动……”

  “近期还是仔细着些,莫要露出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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