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是老道,莫沉心下一动，顿时怀疑是沐老翁找上门来了。
方父方母见郑家兄弟与莫沉神色各异，猜着也是几人认识的,就连忙让下面的人请进府来。
没多久一个穿着灰蒙蒙春衣怀里抱着个佛尘的老人就被领进了堂屋。
莫沉看着沐老翁怀里的佛尘,心下也有些微妙。
沐老翁与主人家打了声招呼,方父方母身侧的郑源也给两人介绍了一番沐老翁,几个人又是客套了几番。
等饭后,莫沉表明自己要先行离开的意思，方父方母把他连同沐老翁亲自送到了门口又将先前说好的玉佩塞给了莫沉。莫沉也不推拒，这东西留下来让别人拿到对他与叶曲安都是个威胁。
出了方府，沐老翁就指了指自己的驴车：“瞧,我还专门来接你。”
莫沉一时间无言：“那还真多谢前辈。”
正说着话，郑源从方府里面跑出来了：“莫大哥，我跟你们一起走，等等我。”
沐老翁挑着眉瞅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咧嘴一笑。
这沐老翁的驴车上便又多了一人，还没有坐过的郑源很是稀奇，左看看右看看。
前边沐老翁还在向莫沉吹嘘自己赶驴车的技术：“看到没有,这样才是正确的方法。”想来那一趟坐莫沉的驴车实实在在给他留下来心理阴影。
莫沉不搭话,旁边的郑源倒是兴致勃勃地跟沐老翁聊上了天，郑源正说到莫沉放涅槃火的震撼时，沐老翁突然搭腔：“那你那两位兄长呢？”
郑源说到这又是没有先前那兴奋劲,愁得眉毛都沉沉地往下压，他只是摆了摆手：“我那俩兄长忧心这忧心那,居然还打算让我二哥继续呆在那方家。”
“要我说，这方涯齐实在没个人样,我们郑家又不是不能多养个人。”郑源很是郁闷，昨天夜里还说得好好的要把郑易接回家，他们这好不容易在方家找到了郑易，谁知道这一个晚上这两人又变了想法。
一个先前找人急得要死，一个被找到后哭着喊着要回家。
郑源接受不了他们这一下的转变。
莫沉听到这也微微皱眉，旁人的家事他管不上，各家有各自的苦他也不好多评价什么，但他也实在理解不了这个行为。若是叶曲安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自然是连夜便带着他离开，怎么还会让他继续留在那。
片刻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他与叶曲安又跟郑家两兄弟不同，何必做这种比较。
只是他愈发放心不下留下叶曲安一个人。
驴车慢悠悠地行进着，正好又路过了清河斋，莫沉难得出言，打断两个正在谈话的二人：“劳烦先停下，我去买点东西。”
沐老翁抬起自己有些松弛的眼皮望了过去：“你居然还好这些？”
“指定买给嫂子的。”郑源为莫沉解释，也跟着去帮忙挑点东西。
莫沉照着前一日郑源推荐的，选了些糕点，郑源也挑挑拣拣了一些郑烟喜欢吃的，打算给她带回去。
付完钱踏出清河斋的门口，莫沉突然问道：“这清河斋平日都只是这掌柜看着吗？”
郑源还真细细回想了片刻才作答：“应当是，这铺子也是以前快要倒了，求得世叔帮忙，这才归到方家手里。”
莫沉转回头去看，只见那掌柜向着他点头笑。
“怎么了莫大哥，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吗？”郑源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一样。
莫沉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他只是想起那日在清河斋，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眼下他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心里又默默记下了这清河斋。
等上了驴车，这清河斋消失在视野里，莫沉又开口：“你且盯着方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及时跟我说。”
郑源如临大敌般在驴车上坐直了自己的身体：“可是还有什么？”
“倒没旁的，只是这春山庙的人日后可能还会找上方府。”莫沉想到方涯齐大着胆子又去春山庙手上骗来的东西，“若是有可能你便劝他们搬离明县去其他地方。”
见郑源还是一脸迷茫，莫沉只好又细细讲清楚其中利害：“这方涯齐先前冒充春山庙那人，向春山庙要了些东西，怕是要迟早再被找上门。”
春山庙在本地界什么情况，郑源也是清楚得，当心便表明自己明白了回去便跟郑毅说说。
前边的沐老翁听到了春山庙，也嘟嘟囔囔开了口：“那要是真得罪了春山庙，可才是有麻烦不断找上身呢。”
莫沉听了，默了片刻，问道：“前辈对春山庙知道多少？”
“那就是一群疯子，没事少沾他们。”沐老翁撇了撇嘴角，似乎对这春山庙很是不喜。
莫沉看得出这沐老翁怎么也是是个高阶修士，甚至能给出傀儡道传承的，哪怕是被上界视为旁门左道，也定然实力不一般。见他这么说，也是心下一紧：“可是实力……”
沐老翁哼笑一声：“那倒不至于，只是这群人与凡人绑在了一起，浑身沾的都是因果，愿意处理的人也不多。”
已经沾上了些因果的莫沉：“那前辈让人请我去。”
沐老翁为自己正名：“你们剑修可不一样。”
旁边的凡人郑源也悄悄露头：“这个是不是我不应当听到。”
沐老翁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也露出些笑意：“没事，你边上玩去吧，别说去就行。”
总觉得被沐老翁嘲讽到了郑源挠了挠自己的头，也不再说话。
沐老翁就直接把郑源送到郑府，也省得这小子瞪着个大眼追着他们问东问西。
“请你去我府上瞧瞧。”沐老翁见驴车上莫沉不言不语，如此说道。
“前辈找我可是有事？”莫沉也没有拒绝，摩挲了一下掌间的玉佩问道。
沐老翁听到这像是来了气一样，吹胡子瞪眼：“你先前说好的阵法呢，我等了这么些时日也没等到，这不只好亲自来请。”
莫沉也知这前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便将先前自己考虑灌灵转能阵法与忧虑一并说了。
沐老翁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的到底是剑修，难道还会生出这些无用的仁慈？”
“万物皆有灵。”莫沉默了默又道。
沐老翁嗤笑一声：“你这样的打门派出来的剑修，手下应当有不少魔修的命吧，他们怎不算有灵？”
“这又不同，大多兽类混沌无知全靠自己的本能存活，除去伤人的兽类，大多仍是为人奴役。”莫沉又道。
“伤人的会被除掉，有利的会被驭使，何必忧虑这么多。”沐老翁摇了摇头，“你若是能研究出这方法，不知道能救多少人族的命。”
莫沉不言，凝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沐老翁又言：“你这无情道剑修是否忧虑得有些多。”
说到这，莫沉突然想起那日叶曲安问的问题，他细想了一下后开口又问：“前辈这道心可改吗？”
“为何不可？”沐老翁反问道。
“更何况，同道殊途，那怕是相似的道追求的东西不一样，那道心差异可就大了。”沐老翁抬了抬半垂下来的眼皮，“怎么了，突然问这？”
莫沉没说话，凝着眉。
“哎呀，说起来，你修行的道这与无情大道还是有些差异。上古无情大道唯一得道的那位大能最终以身合道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沐老翁又说，这时候他倒像是个合格的前辈。
“你不适合无情大道倒是真的，”沐老翁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土，“你个小小剑修忧虑得太多，再说你不这还有个纠结不清的媳妇吗？”
莫沉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话。
沐老翁的家在离春华镇很近的一处村子里，不过这村子似乎比小叶村还小上一些，村子里只有零零落落十来户人家。
而沐老翁的院子比起叶曲安的小院也是大不了多少，莫沉倒是相信这位有可能只是嫌麻烦就将就着弄了一间。
仔细看去，一共就五间小屋，老翁还挨个介绍：“灶房，净房，卧房，堂屋还有间养白蜡虫的。”
他一定院子，旁边就有个傀儡人默默靠近提东西，牵着驴去驴棚。若不是莫沉跳下来即时，这傀儡人怕也得把他带去哪里当物品存放起来。
沐老翁也见到了，吭吭笑出声，见莫沉面目表情地盯着自己，便说：“来带你看看，我这是如何养白蜡虫的。”
白蜡虫头尖腹部和翅膀倒是宽大，整个身子看着像是什么果子的果核一样。
这个时间就快到白蜡虫产卵的季节了，但是因着沐老翁在屋内摆放的机关，这些白蜡虫居然先其他白蜡虫一步先产下卵，现在都孵化出来了。
“傀儡道比起那些阵法更适合推广。”沐老翁摆弄着木头盒子里的幼虫得意洋洋，“看到这小村子的其他户人家没有，有养蚕的也有跟我一样养白蜡虫的，都靠着我这些东西日子好上了不少。”
莫沉也感觉到这个小装置挺有意思的，也细细瞧上了几眼。
“有的人能借傀儡道作恶，也有人能拿这傀儡道造福人族。”沐老翁指着木头盒子上翻滚的幼虫说道，“你倒不必想那改道心一事。这无情道，只是习得了那剑法剑式上的凌厉无情，心境上习得了无情剑道的淡漠冷静，可你这道心可不是无情大道。你还是要自己想清楚些。”
莫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想些什么，似乎隐约已经摸到了什么的门槛。
“前辈居然还这么理解无情大道？”莫沉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