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依醒的时候,人是躺在病床上的。
刺目的灯光晃的她一时睁不开眼,等适应后,她才想起自己这会还在医院陪司卿誉输液,没回家。
不过,她为什么会躺着?
刚睡醒的许宜依大脑还不太清醒,反应也很迟钝。
她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一转头,愣住。
就看到原本该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这会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司卿誉掀起眼皮。
还在偷看他的许宜依,猝不及防的跟他撞上视线,略感尴尬的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小声问:“我怎么跑床上来了...”
司卿誉声音还是很哑,偏过脸咳嗽了两声,才拧起剑眉问她:“你睡觉梦游?”
许宜依眼睛一点一点瞪大,半天后,她头顶飘上一个问号:“啊?”
司卿誉静静看她,不欲多言。
许宜依懵逼的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道:“难不成是我刚才梦游,抢占了你的病床?”
司卿誉挑眉,意思很明显:你觉得呢?
许宜依:“...”
没想到她就随口说两句,他还真演她,许宜依无语,“司卿誉!”
喊完人才想起急诊室其他人都在休息,立马又捂住嘴巴,瞪着他,音量压低,“你又拿我当小孩子骗是吧!”
下一秒,司卿誉低头,肩膀微微颤动。
许宜依被他低头无声发笑的样子搞得心跳加速,红着脸骂了句,“幼稚!”
司卿誉抬头。
金丝眼镜被他放在柜子上,没有透明镜片遮挡的那双浅色凤眼狭长,白炽灯下,隐隐还能看到薄薄的眼皮上淡淡的青色血管。
此刻,那双眼睛眼尾微微勾起漂亮的弧度,笑意未散的样子,为那双浅色的瞳增添无数色彩,像是冰山消融,大地苏醒,孤寂的高山之上,开出了唯一一朵鲜艳的花。
他含笑看她,半天不说话。
许宜依定定看着这双眼,恍然间,高山上那多鲜艳的花,好像幻化出人形,变成了她的影子....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粉红泡泡飘荡在两人之间。
急诊室还有几床病人在输液,偶尔也会有护士来来去去的监测病人的体温和输液状况。
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视,有那么一刻,想将彼此看进心里、刻在骨子里。
被司卿誉的目光苏了个腿软的许宜依最先败下阵来,她尴尬到不停地假装咳嗽,匆匆忙忙的就移开自己的视线,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自在的别扭劲。
再然后,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又下看看,再不经意的往司卿誉那边飞速瞄一眼,发现他还在看她。
瞬间,许宜依脸更红了。
她开始生硬的转移话题,“啊,你这个输完,还剩几个没输了啊?”
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加磁性。
“只剩这个。”
许宜依心不在焉,“哦哦。”
顿了顿,又假装很忙的找起了自己手机,“我手机呢?现在几点了啊,我感觉自己好像睡了挺久的哈哈...”
内心却在直呼:救命!她在干嘛啊!怎么会这么尴尬!!
终于摸到手机了,她大松一口气,可算是能有点事做了。
许宜依开始低头捣鼓自己的相册、通讯录、闹钟、备忘录....
几个界面来回切换来回刷,也不知道是能刷出金币来还是怎么着,反正就是手和眼睛在手机这边,耳朵却留在了司卿誉那里,随时关注司卿誉的所有动向。
于是,在司卿誉叫她名字的时候,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的就是一声:“我在!”
司卿誉低声一笑。
许宜依后知后觉。
她:“....”
对不起,她好像又丢脸了呜呜呜。
缓了口气,她硬着头皮问:“有事吗?”
刚刚那声笑宛如错觉,司卿誉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他声线平稳道:“要不要去看日出。”
许宜依窘迫的表情也跟着顿了一下,她呆呆道:“看日出?”
司卿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简单嗯了声。
许宜依低头看了眼手机,“可是现在才凌晨两点欸。你这瓶点滴输完应该也不到三点,距离日出还要好几个小时。要不...回去睡一觉再看?”
她倒是还好,主要是担心司卿誉的身体会累垮,他现在还是个病人。
司卿誉沉默。
片刻后,淡淡开口:“睡一觉?”
许宜依小鸡啄米式点头。
司卿誉:“你确定还能起得来?”
许宜依嘴皮子动了动,想骂人了。
好吧,司卿誉说的也没错,这时候回去睡,再睁眼可能就是下午四五点后的事了。
她就道:“那还是直接去吧。”
不过——
“为什么突然要去看日出?”许宜依没懂司卿誉的脑回路。
司卿誉清浅的眸光闪了闪,随即黯淡了下来,他声音很哑,很轻。
他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
想看看北城的日出,是不是也和洛杉矶的日出一样,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许宜依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还是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好吧,那就一起去看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小鹿眼里腾升起了点点笑意,“而且我们当时也说好了,回来后要一起去看北城的日出。”
许宜依当时还以为回国后和他一起看北城的日出,是他们计划清单里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实现的一项,结果还没回国,这段感情就无疾而终。
而那些她磨了好久,司卿誉才答应要和她一起去做的事,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去实现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竟然还可以一起去看北城的日出。
很奇妙的心情。
是开心的,甚至还有点兴奋。
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宜依又有一点点的悲伤。
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她只将它当成错觉,很快就重新又沉浸在了和司卿誉看日出的喜悦当中。
看到她那么高兴,司卿誉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慢慢攥紧。
他阖上眼,决定残忍的不再去看她期待的模样。
许宜依以为司卿誉累了,抿住唇,停下叽叽喳喳,不再打扰他。
只是没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惊讶道:“郑哥居然已经有宝宝了吗?”
晚上那会儿,她也留意到郑哥手上有婚戒,但没想到郑哥连孩子都有了!看朋友圈文案,好像一胎都已经在上幼稚园了,现在二胎也快四个月了!
天呐!
她震惊!
许宜依还在读书,对结婚生子没什么概念,又可能是和司卿誉在一起待久了,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司卿誉他们这个年龄、这个职业,好像结婚晚一点也没什么奇怪。
现在一看郑艇舟都有二胎了,他看起来和司卿誉还差不多大的样子...
许宜依看司卿誉的眼神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司卿誉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宜依对他的一脸同情。
司卿誉:“....”
许宜依啧啧摇头,阴阳怪气,“郑哥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像有的人,一把岁数了还是单身。”
司卿誉拧起眉,“许宜依,好好说话。”
许宜依没被他的冷脸吓到,反而还撇撇嘴,吐槽:“实话也不让说。”
又悄悄在那儿嘀咕:一把岁数了也不着急,只知道惹前女友生气,把我气跑了,看谁还会像我这么喜欢你!
司卿誉:“....”
见她现在也不怕自己了,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无奈道:“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
许宜依冲他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司卿誉拿她没办法,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加了艇舟微信?”
许宜依:“就从洗手间回来那会儿呀。”
说到这个,许宜依非常好奇,“你和郑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不等司卿誉回答,她就自顾自的在那里猜测了起来,“是工作的时候?你们发现对方跟自己志同道合,于是一起合作开了现在这家律所?还是上大学那会儿就约好毕业后一起创业?”
司卿誉神色平静,“怎么好奇这个?”
许宜依眨眨眼,然后笑开,“就是觉得你郑哥性格截然相反,能一起合伙开律所,还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让人有点意外。”
郑艇舟性格明显要热情许多。
而司卿誉又向来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两人站在一起都不是一个画风。
没想到司卿誉直接否决了她那两个猜测,淡声:“初中。”
许宜依震惊,“这么早!那难怪...”
司卿誉:“难怪?”
许宜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水滴石穿啊。你这种大冰山,就是需要我们这种e人日复一日慢慢滋养,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一天会被我们e人拿下!”
司卿誉被她奇奇怪怪的形容词整的有些无言。
许宜依以为他没听懂,就给他科普,“e人你知道吗?e人的意思就是——”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司卿誉沉着脸,“许宜依,年纪大的人也上网。”
许宜依耸耸肩,“好吧好吧,我以为你只关注社会新闻。”又立马言归正传,“不过我说的应该没错吧?你这种性格,身边就需要我和郑哥这样的。”
她拍拍胸脯,小鹿眼亮晶晶的。
像是在对他说:快点说是呀,快点说你需要我。
司卿誉喉结滚动,胸腔里漫出一声轻笑,“嗯。”
“你们确实很像。”
许宜依:“是吧是吧!”
司卿誉:“话都很多。”
许宜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气恼:“司卿誉!”
算了,许宜依决定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
她这会就跟打开了潘多拉宝盒,里面装满了司卿誉的过去,那些她先前迫切想要知道,却总是无从得知的过去。
其实她刚刚多少也存了一点试探的心思。
司卿誉先前从来不会主动提他的工作、朋友或是家人。
哪怕她借机打探,司卿誉也都避重就轻的将话题绕去了别的地方,她也就明白,他并不想告诉自己这些。
说不失落不难过都是假的,她那么喜欢他,恨不得将自己身边所有的趣事都和他分享,但司卿誉不会。
她以为是他们交往时间还不够长,还不到聊朋友聊家人的时候。
事实
就是,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告诉她。
只是,今晚似乎又有些不同。
司卿誉他好像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他没有反感她去律所找他,也没有因为她主动加了他朋友微信感到不满,甚至在她试探性的问起他和他朋友的过去,他也不再选择沉默。
许宜依拿到了一把钥匙。
她用钥匙打开了眼前的那扇大门。
门开后,一阵白光闪过,再睁眼的时候,她就自身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里是有关于司卿誉的一切。
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于是,她就抑制不住激动的问:“那你们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在她满目的期待下,司卿誉沉思数秒,开口时语气却很平淡,像在聊一日三餐,“没什么特别的,我们是同桌。”
许宜依眼睛忽闪忽闪:然后呢然后呢!
司卿誉实在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但又不想让小朋友期望落空,只能干巴巴的又说:“他很吵。”
许宜依:啊?哦哦!继续继续!
司卿誉薄唇紧抿,数秒后,唇线松动,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就这样。”
许宜依:“啊??”
不是?就这样???
许宜依怀疑司卿誉是在敷衍她,她双手在空气中比划半天,一言难尽道:“就、没有点什么过程吗?”
司卿誉:“....”
嗓子又有痒意,他右手握拳拄在唇边咳了两声,才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失望倒也谈不上,就是吧——
“我还以为你们俩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呢。”
“惊心动魄?”
许宜依猫猫点头,开始给他举例,“比如你们俩刚成为同桌那会儿,你很高冷,对郑哥爱答不理,但是郑哥非常热情,丝毫不介意你对他摆臭脸——”
司卿誉眼中的讶然一闪而逝,但很快他就不悦道:“我摆臭脸?”
许宜依抓到他小辫子了,指着他现在的表情控诉道:“对对对,就是你现在这幅表情,你还说你不摆臭脸?”
司卿誉薄唇一动。
许宜依手一伸就捂住他的嘴巴,强行给他闭麦。
女生手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闻。
司卿誉嗓子有点发干。
许宜依一脸正经:“嘘!不准再打断我讲故事!”
司卿誉眼睫半阖了一下。
许宜依这才松手,继续说:“有一天,你下学回家,途径一条小巷,听到巷子里有打斗声。你对除学习以外的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更不喜欢招惹麻烦,所以你径直从巷口走过,对里面的一切充耳不闻。但!就在这时,你听到巷子里打架斗殴的那群人,提到了你同桌的名字!慢慢的,你停下了脚步。而此时,巷子里正在被人围殴的郑哥,在看到你远去的背影后,希望也一点点破灭,他想,他今天应该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再看一眼最后的夕阳时,一道身影踏着橙色的夕阳,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当当!”
许宜依非常夸张的做出撒花的动作,“你像是漫威里的超级英雄,从天而降!你和郑哥一起携手打的这群混混落花流水,警察听到这边的动静赶来后,你们四散而逃,你和郑哥在夕阳下奔跑,也是因为这一次,你们有了过命的交情,从此以后山高海阔,你们都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故事讲完,许宜依意犹未尽的给自己鼓掌。
这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她说的连自己都信了,要不是当事人还坐在这里的话...
司卿誉很佩服许宜依脑洞,她总是会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她也很会讲故事,再俗套的故事,在她口中,也变的生动形象,画面感极其丰富。
但很遗憾,司卿誉不会打架,甚至上高中之前,他的右腿是没办法做到正常行走的。
他无法和郑艇舟一起将混混打的落花流水,更不可能和郑艇舟在夕阳下奔跑...
他不是漫威里的超级英雄,那时候的他,是对身边所有人都充满恶意的疯狗...
不过,司卿誉并没有打破许宜依的幻想。
他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有他无法抑制的自嘲,“是个不错的故事。”他说。
许宜依看到他笑不达眼底的样子,以为是自己没猜中,“不是这样吗?那我换一个!”
司卿誉的输液还有不少,最后一组护士调的很慢,说是不宜太快,会有副作用,比如手疼,恶心之类的。
漫漫长夜,也没什么事可做,许宜依就盘腿坐在病床给司卿誉讲故事。
司卿誉坐在床下,安静听着,偶尔也会出声质疑——
比如。
许宜依换了一个初中的司卿誉被混混收保护费,然后郑艇舟从天而降,解救了他,自此之后两人就成了挚友的故事。
司卿誉问:“这次,为什么不是我从天而降?”
许宜依嗨呀一声,摆摆手,“每人当一次超级英雄,我很公平的啦。”
司卿誉就淡淡道:“我替他谢谢你。”
许宜依不爽:“你阴阳怪气我,下个故事我可就继续让郑哥当主角了!”
司卿誉平静:“哦。”
许宜依生气!
然后再换一个郑艇舟带司卿誉这个好学生逃晚自习上网吧,结果被教导主任逮住,两人一起被叫家长,郑艇舟本来想要揽下所有责任,结果一直沉默寡言的司卿誉挺身而出。
听到这个故事,司卿誉眉峰一动。
许宜依这个编的倒有点像模像样了,但其实,那时候,是他“带”郑艇舟去的网吧。
那个年代基本都是黑网吧,设备落后,环境也差。
进去之后,里面烟雾缭绕,脏话声比键盘声更加刺耳,泡面味跟汗臭味混杂在一起,让郑艇舟这种乖乖仔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熏了出来。
郑艇舟非常震惊,那会儿司卿誉在郑艇舟眼里是有光环的:个子高、长得帅,成绩好,关键是话少。对那个年龄的男孩子来说,司卿誉这种高冷的性格,简直酷毙了。
只是郑艇舟万万没想到,传闻中的年级第一,居然是黑网吧的常客。
十三岁的司卿誉拿着不知道哪儿搞来的身份证,轻车熟路的带着十三岁的郑艇舟开了两台机子。
郑艇舟看到司卿誉熟络的按开主机,熟络的登陆游戏,然后人狠话不多的在游戏里嘎嘎乱杀。
郑艇舟又一次惊呆了。
他小心翼翼的揪了一下司卿誉的袖子,问他:“你经常来这打游戏吗?”
司卿誉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在游戏里乱杀。
他在游戏里杀人的时候,非常狠辣果决,不给敌人半点反应机会。
很快,他就又一次爆了敌人的头,拿下了这场胜利。
郑艇舟以为他结束了,正想让他教教自己,就看到司卿誉已经又开了一把。
这一晚,郑艇舟都在看司卿誉玩,到后面他看晚自习时间也结束了,正想问司卿誉要不要回家。
司卿誉已然摘下了耳机,拎起书包,冷着脸对他说:“回了。”
郑艇舟哦哦点头,追在他身后。
十三岁的郑艇舟,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小男孩儿。
男孩儿清瘦的肩膀上背着黑色的双肩书包,身上的校服也穿的板板正正,因为腿受过重伤,所以他到现在走起路来都是一跛一跛。
郑艇舟不是什么细心的人,可粗心的他也注意到,前面那个清瘦的身影,似乎只朝着人多且路灯最亮的地方走,但凡路灯坏了,或者人没那么多的地方,他都会避开。
这时候的郑艇舟还很困惑,他对司卿誉了解不算很多,只知道他初一的时候好像修过半年学,老师说他生病住院了,但班上的同学都在传,他差点被人杀死...
郑艇舟不清楚谁说的是真的,不过他觉得司卿誉确实是个神秘又古怪的同学。
这时候的郑艇舟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割裂感”,用来形容司卿誉最合适不过。
那个刚才还在网吧里打那些血,腥,残,暴的游戏司卿誉,在这一刻,又变回了学校里那个年级第一的三好学生。
司卿誉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就像,他们明明是同龄人,郑艇舟却总觉得,司卿誉要比他懂的更多,会的也更多,胆子也要比他更大。
班上的人都说,像司卿誉这种,就是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是不屑于和他们这种学习不好的孩子做朋友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天晚上,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那道身影,郑艇舟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司卿誉分明都往人最多的地方走了呀,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孤单啊。
于是,郑艇舟就决定,他要和司卿誉做好兄弟,一辈子的那种。
再于是,他就开始对司卿誉实行死缠烂打战术。
这个战术没什么用,因为司卿誉总嫌他烦,嫌他话太多很吵。
郑艇舟却不以为意,你嫌我吵,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陪你一起来纹身呢?
是的,司卿誉初三毕业后的暑假,第一次主动拨通郑艇舟电话。
电话接通后,只有高冷的一句:“清溪路老马纹身店,半小时。”
可把郑艇舟给高兴坏了。
但等到了纹身店,郑艇舟又开始担心纹身会不会疼啊,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巴八伞令弃七吾弎六,天天更心纹身后他家长会不会教训他?之后上高中会不会有影响啊之类的。
躺在床上的司卿誉不耐道:“闭嘴。吵死了。”
纹身的是他,他到底在比比个什么劲!
郑艇舟老实闭上了嘴,然后在一边亲眼见证那条丑陋的蟒蛇是怎么出现在司卿誉那条小腿上的。
他也第一次看到,司卿誉据说伤的很严重的那条腿上的伤疤。
很长的一条,被大蟒蛇堪堪覆盖...
再然后,郑艇舟围着司卿誉一转就是好多年。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从司卿誉同桌到司卿誉好兄弟,再到现在的合伙人。
连司卿誉自己也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有郑艇舟这样的好哥们。
许宜依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拿到了潘多拉宝盒里面的其中一枚宝石。
司卿誉在她故事落下尾声后,才缓缓开口:“不是说这次主角不是我?”
许宜依唔了声,顾左右而言他,“故事精彩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嘛。”
司卿誉就勾了勾唇角,反问:“说这么多,小时候经历过?”
许宜依一心虚就会眼神乱飘。
她尴尬的咳了几声,“就...一点点吧。”
司卿誉微微颔首,表示:“愿闻其详。”
许宜依看了眼输液,还得输个十分钟的样子,而且现在这个气氛也挺不错。
在司卿誉认真的目光下,她就硬着头皮把自己小时候被人收保护费的事说给他听。
司卿誉只听她提到被学校外的小混混堵着收保护费,剑眉就紧蹙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许宜依连忙就道:“放心,我报警了的!”
司卿誉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个反转,愣了愣。
许宜依就说:“当时他们问我要钱嘛,我就偷偷把自己的手表和钱包都放进手包,他们抢走了我的书包。等他们走了,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警察联系到了老许,又从老许的手机里定位到了我手表位置,成功抓到了那几个混混。”
许宜依说到自己的故事,就没那么夸张了,只是简简单单讲了个大概。
司卿誉自然知道,她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故意隐去了中间的细节。
她一直都细心。
可,被抢书包这一个细节,就足够让他紧张了。
听她话里的意思,那时候她才念小学,半大点孩子,遇上这种事该多害怕。
他不由得就放轻了呼吸,“后来呢?”
说到这个,许宜依可自豪了,“你猜我为什么没有直接给他们钱,而是偷偷把东西都放进书包等他们来抢?”她自问自答,“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啦!”
要是只给他们一部分,她肯定会被这群人盯上。
所以为了一次性解决麻烦,她就把东西全放进书包,等着他们来抢。
书包里,她的那块电子手表,从外表看,只会觉得那块表值不少钱,并不会联想到别的。
而钱包中,除了一些百元人民币,还有一张银行卡,卡里大概有个五六十万的样子。
那群人一看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干惯了敲诈勒索的勾当,看到卡后直接逼问她有多少钱,她没说太多,只说有一千块,是她爸爸这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哭着让他们还给她。
抢走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会还,逼着她说了密码,那群人就吹着口哨将书包扔给她走了。
他们一走,许宜依就抱着书包去小卖部给警察叔叔打了电话。
司卿誉听到这里,问:“为什么不是打给你爸爸?”
许宜依:“老许当时在出差啦。而且他们抢劫欸,当然要第一时间报警。老许又不是警察,找他有什么用。”
司卿誉被她噎了一下。
是他关心则乱了。
没想到她当时人小,脑子倒还挺清楚。
警察将许宜依接到警局后,联系了老许和她的班主任。
老许当晚才赶到警局。
警方根据老许手机里的定位系统,找到那群混混的时候,那群混混正在为天降横财庆祝。
混混成功被拿下,许宜依这才抱着自己的钱包和手表在爸爸怀里痛哭出声。
事后,警察都夸她是个勇敢聪明的孩子,几个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送她出来的时候,还塞了很多糖给她呢。
当然啦,哭鼻子这种事,司卿誉就没必要知道了。
他只需要知道,她许宜依,不仅美丽动人,还聪明勇敢!
听完她小时候的事,司卿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五六十万,放在现在也不是笔小数目,但她却敢直接交出去。
司卿誉想,她大概并不是不在乎那笔钱,她只是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勇敢大胆一点,或许她发现那群人年龄不算小,又或许当时处境很危险,比起钱,她知道自己的安全更重要,但同样的,她却能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同时,大胆的将自己带有定位的手表偷偷塞进书包,赌那群人会见财起意。也会在那群人走后,第一时间报警,安静的在小卖部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原来,她打小就这么聪明伶俐...
于是,这一晚,在许宜依觉得自己了解了一点司卿誉的同时,司卿誉同样也觉得,自己又靠近了她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司卿誉有点后悔等会要带她去看日出了。
却也在这时,输液走完。
就像今晚的梦,也抵达了终点。
该醒了....
而此时的许宜依,见司卿誉液输完了,对他们看日出计划表现的越发期待。
她还不知道这会是一场告别。
她以为,这场日出会是她和司卿誉新的开始,就像他们当初在洛杉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