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郁十分清楚程稷北内心的纠结和矛盾。
从好的方面说,这是他天性善良,不忍心伤害任何人,但是换作另一个角度,他的这种犹豫不决,结果往往是,会有更多的人受伤。
做为男人,齐郁甚至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能够狠硬强势一点。
就像程稷南那样。
齐郁被自己脑海里突然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想到他呢?
如果程稷北能够像程稷南那样,那么当年,自己是万万不会喜欢她的。
世事,往往就是这般矛盾。
她长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小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呀。你总要放弃一个人的。但我不希望,你放弃的那个人是孟舒颜。你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程稷北默默望着她,继而苦笑道:“我也不想辜负她,无论我做什么选择,都会伤害到另一个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既不会伤害她,又可以弥补你和我的遗憾?你告诉我啊?”
他红着眼睛,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度,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咆哮起来。
齐郁的心里也特别难受。
独自默默忍受了六年,她原以为,她和程稷北的人生轨迹不会再有重叠,只要程稷南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把当年的事儿都出来,程稷北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结果,现在程稷北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永远都没有办法再重来一次。
弥补?谁来弥补?难道弥补过后,所有的遗憾就能圆满吗?
她能够当自己和程稷南之间的那些纠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她做不到,程稷南做不到,她更相信,知道真相后的程稷北也做不到。
“够了!”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站直了,神色不屑地看着他,“程稷北,谁给你的这份自信,让你觉得,这么多年了,只要你回头,我依然会站在这里等你?”
程稷北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由地愣住。
是啊,他昨天在得知当年真相的时候,脑袋里被强塞了太多的信息,特别的乱,像要爆炸了一样。
除了齐郁,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如今,被她突然的反问弄懵了。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似乎全都在提醒着他。
醒醒吧,少自以为是,自我感动了。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不是自信,齐郁,我只是太了解你。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当年能捐骨髓救我一命,不仅仅因为我们当时在热恋中,还因为你善良,你重情重义,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呢?”
齐郁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哦,是吗?真是抱歉,那我还真是要让你失望了。”
程稷北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又听她说道:“我就是那样的人,为了钱,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为了钱可以欺骗你的感情,我也可以为了钱,和别人上床。”
“齐郁……”他皱着眉,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怎么能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不相信?”她扬了扬头,嘲讽地一笑,“全稷城的人都知道,我齐郁是什么人,我是臭名昭著的狐狸精啊,我为了钱,先是跟裴家有婚约在先,又脚踏两条船,不要脸地去勾引程家的大少爷,对了,就是你亲哥哥。他没告诉你,我为了钱跟他上床吗?程稷北,你是没女人了吗?连跟过你哥哥的女人也要?你不嫌弃吗?”
“齐郁!”程稷北铁青着脸,大声吼道:“我从没那么想过,什么嫌不嫌弃的,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心甘情愿,你是被迫的,都怪那个人渣,都是他的错,他不配做我大哥,我没有这种大哥!”
“呵,”她冷笑了一声,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我跟你哥上过床,你不嫌弃,那我为他怀过孕,打过胎呢?你也不嫌弃吗?你不觉得我脏吗?”
程稷北彻底震住,脸色阴沉地难看。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虽然曾经念过医科,很多东西即使没经历过,但该懂的都懂,也因此而有一点洁癖,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
他无法接受像堂哥程稷理那样游戏人间,跟没有感情的女孩也能发生关系。
甚至当年他和齐郁在一起的时候,也仅限于拥抱和亲吻,甚至连吻,都是隐忍而克制的。
如果说,他在昨天听到程稷南和齐郁是那样的关系时,心里是万般震惊的,那么此刻,当他亲耳听到齐郁说的这些话,又忍不住产生心理上的不适。
他很想告诉她,他能够做到不介意,然而,尽管心里在一遍遍这样反复催眠自己,那句话,却始终到不了嘴边。
齐郁见状,微微一笑,刚要说话,程稷北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
她怔怔地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浅灰色的丝质衬衫,同色系的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犹如光华浮动。
就是扣子扣地不太整齐,袖口也随意地卷到手肘,下摆松松垮垮地塞进黑色的西装裤子里,头发也是半干的,在衬衫的领口洇出星星点点的水迹。
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正洗着澡呢,突然就穿上衣服急匆匆地来捉奸一样。
齐郁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了一跳,努力地甩了甩头。
程稷北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看清了来人,先是一愣,随即,胸中怒火再一次燃起。
“程稷南,你怎么在这儿?!”
程稷南冷淡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慢慢转了一圈,最后又看向程稷北。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不错啊,能找到这儿来,不过,给你地址的人是不是没打听清楚,这房子的主人姓甚名谁?”
眼见程稷北的神色变了又变,越变越难看,他淡淡一笑,走近了,突然按住对方的肩直接将人抵在墙上。
“连声哥都不会叫?谁准许你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别以为有母亲护着,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我的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