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家快餐店。
这个时间点, 客人不太多，角落的位置很清静，适合谈话。
“怎么？”姜柏微笑, “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 用不着和我客气。”
“是关于彭燕的。”徐临刚才和王雪梅讨论时，就想说，“按单菲菲所言，彭燕满身是血, 说着她好痛……”
“她出现在单菲菲梦里，找她求救。为什么？”
“一般人做噩梦, 不该是自己发生了什么？可单菲菲梦到反反复复梦到彭燕, 彭燕在求救。”
徐临神色郑重：“我怀疑，彭燕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她处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 通过那条手链，朝单菲菲发出了求救信号。”
“可是，”王雪梅反驳，“我们昨天不是确认过，彭燕过得好好的。”
“虽然是给有钱人当地下情妇，关系不能曝光，但她自己不介意, 还在好友圈里堂而皇之地晒物呢！”
有金主包养，听起来不光彩，日子过得挺好。
“但她发的那些照片, 都没有出现过她本人。”徐临说, “单菲菲给她打电话, 她没接, 回了个短讯过来。”
“如果, 她的手机在别人手上，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发点这些照片，制造出她生活优越的假象。”
“可实际上，”他加重了一点语气，“她正处于危险之中。”
姜柏：“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们没办法确定。”
“至少在旁人看来，彭燕的生活一切正常。”
“之所以这么认为，”徐临继续，“我确实在单菲菲的卧室里感觉到灵能的气息。”
“我不知道为什么测试仪没有反应，可我在她卧室里检查过两次，都感觉不对劲。”
“你觉得，单菲菲的噩梦，关键在彭燕那边。”姜柏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是想联系一次彭燕，确认清楚她现在的状况。我知道，我们这样的陌生人，贸然找上她不太妥当，可现在的情况，我放心不下。”
姜柏点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
“这样，我们让单菲菲再试着打一通电话给彭燕，直接和她通话，确认她现在的情况。”
既然姜柏都这么说，王雪梅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她即刻拨通单菲菲的话，让她联系彭燕。
就算彭燕现在不愿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大不了被挤兑几句。
确认她现在的情况，最为重要。
单菲菲应下，挂了电话去联系彭燕。
没过一会给王雪梅打过来：“彭燕还是没接电话，只回我短信。”
她不忿：“她问我是不是找她借钱，说的好像我没钱了，赖上她一样。”
彭燕从外围女，成了豪门大佬的地下情妇，最不希望以前那些“姐妹”找上她。
王雪梅：“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报警吧？”
“彭燕只是不想接电话，有正常回短信，警察不会受理的。”
只会觉得报警的人有病。
徐临现在自己就是特别调查官，虽然还不熟悉业务，不知道特处局和常世的警局有没有工作交流。
但对于无法和彭燕直接通话这一结果，他并不意外。
毕竟有可能，手机对面不是彭燕，而且别的什么人在假冒她。
“我刚才就在想，既然单菲菲的卧室里有灵能反应，彭燕出现在她梦里，就和灵能有关。”他看向姜柏，征询他的意见：“彭燕和单菲菲通过那对手链，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链接。”
“现在单菲菲的手链在我们这里，我们可以顺着灵能反应，去寻找灵能本源的所在地。”
两条手链是两处锚点，灵能反应如同丝线一般将两处地点链接在一起，这便是除灵师从一个位面进入另一个特定位面的方法。
“灵能感应的那一头，连接的是虚世！”王雪梅惊诧说，“你该不会认为，彭燕在虚世？！”
她一说完，自己又接话：“……这样想，也合乎情理。”
正常情况，彭燕不可能反反复复出现在单菲菲梦里，向她求救。
但如果，她遭遇了某种特殊情况——譬如，遇到凶灵，受到能量污染，或者她人直接处于虚世，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不足为奇。
“方法是可行，但是，”王雪梅不知该作何表情，“这超出我们的能力范畴了。”
“我们只是刚拿到证的新手除灵师。”
初出茅庐的菜鸟。
通过手链，确定锚点进入特定的位面是没问题，然而虚世和常世不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要去的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如果对面的世界，有着灵能强大的灵体，他们根本对付不了。
“B级以下的除灵师，都不会草率进入不明情况的位面。谁知道会遇到些什么。”
“这只是一个D级的委托！”
“我知道。”徐临看向姜柏。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征询姜柏的意见。
“你放心不下，想将事情调查清楚，我不反对，”姜柏温和说，“何况这本就是我们除灵师应尽的职责。”
“不过王雪梅说的对，你们还在实习期，不能随意去往情况完全不明，似如迷雾一般的某个位面。”
“这样如何，我们先等两天，首先确保委托人单菲菲的麻烦已经解决。”
即确认，他们拿走手链之后，单菲菲不再梦到彭燕——证明委托人的噩梦，确实因为手链引起。
“之后，我再安排一个经验丰富的除灵师，和你们一通前往虚世。”姜柏思忖一瞬，“王讲师如何？他本来就和我一同负责你们的考核，你们的灵能培训，也是他讲授的，大家已经熟悉。”
“有他陪你们一同进入虚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又笑了笑：“其实我想和你们同行，不过我的身份，不太方便。如果插手，到时候你们的评定结果出来，我担心又有人说闲话。”
“对，对，对！”王雪梅激动附和，“您能担任我们的主考官，已是我们的荣幸！怎么还能让您多费心！”
“去往虚世，对我们来说是一次相当宝贵的经验，有王讲师跟着，一定不会遇到危险！”
“那就这么暂定。”姜柏朝向徐临，“我们天一盟没问题，但这件事，你最好向曹熠辉局长提交申请。”
“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同意。”
徐临微微一怔：“我知道。”
“今天就这样吧，”姜柏从座位上起身，“你们继续留意单菲菲的情况，顺便调整好状态，准备前往虚世。”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电话。”
“您忙您的！”王雪梅赶忙站起来送他，“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非常抱歉！”
目送姜柏离去后，王雪梅两眼放光，情绪激动，“姜柏先生太温柔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徐临腹诽：姜柏的为人确实没话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有时候太过直率，什么话都往外说。让场面变得尴尬，偏偏自己毫无所觉。
王雪梅不知道徐临和姜柏此前就认识，他也不愿声张，弯着嘴角，附和着点点头。
***
徐临回到家中，拿出培训时发放的灵术教材，想从里面找些相关的资料。
他这个三月速成的除灵师，对虚世和灵术的了解，只有皮毛。
可惜教材里也只是最基础的内容。
是否去问曹熠辉，借点更专业的书籍，多充点电？
还得按照特处局的规章制度，提交去往虚世的申请。
正想着，门铃忽然响起。
这时候？会是谁？
徐临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疑惑打开门，果不其然——曹熠辉冷着脸，站在门外。
为什么每一次，小区和单元楼的门禁都没有任何通知，曹熠辉能直接来到他家门口？
打算问个究竟，对方陡然开口：“你和姜柏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曹熠辉边说着，毫不见外朝屋里走，“你有事，第一个想到找他商量？”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尘封许久的记忆破壳而出。
又来了。徐临心道，以前就是这样。无论是对方是谁，只要他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曹熠辉不在当场，或者，即便在当场，他和外人多聊了几句，曹熠辉就醋劲上头，大闹一通脾气。
可那已经是七年以前。
徐临默默一叹。姜柏曾经是特处局的员工，曹熠辉的下属。后来姜柏去了天一盟，站在曹熠辉的立场，不可能喜欢见到自己一方的人和天一盟有过多来往。
他没理会曹熠辉的阴阳怪气，解释说：“当时姜柏刚好在，而且他是这次实习的主考官。”
“我原本打算等会就找个时间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更好。”
“关于彭燕，”他顿了顿，“我和雪梅打算通过单菲菲的手链，追踪她房间里的灵能反应，打开去往虚世的入口。”
“我，不，同，意！”曹熠辉冷声拒绝，态度决然，完全不容商议。
“为什么？”
“你的这个实习，只需解决委托人的麻烦，别的不用再管。”曹熠辉毫不在意，“你已经加入特处局，考核评定的成绩，是好是坏根本无所谓。”
“可是，”徐临认真看向他，“彭燕很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我没说不管她。她的情况，我会派人去调查。你如果放心不下，我会叫人调查得清清楚楚，直到你满意为止。”
“但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曹熠辉目不转睛同徐临对视，“虚世危险重重，对于一无所知的位面，即便高阶除灵师也不会轻易踏足。”
“你们将要打开的位面入口，通向什么样的地方，里面有些什么样的生灵，谁都无法预测。你的灵能才刚觉醒，进入虚世对你来说太危险。”
徐临：“王讲师会和我们一起去，他实力高强，经验丰富，不会有问题。”
“我说过了，有危险，不许去。”
徐临抿紧了嘴角。
他自小安常处顺，性格随和，很少同人争执什么。
可一旦认真，或者愠怒的时候，那双如画眼梢中的笑意消失，温润神色瞬间便染上一层疏离的凉薄。
“这是曹局长的指示？”
他嘴角还微微扬着，似乎带着浅笑，然而清澈的眼眸彷如透亮的完美艺术品，锋锐无情，美得令人动魄惊心。
以前曹熠辉发脾气的时候，徐临会选择让步。后来他不再退让，两人便迎来决绝冷冽的分手。
此时他和曹熠辉又成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不得不负心违愿，听从对方的安排。
徐临疏冷的态度，让曹熠辉愣在原地。
二人之间气氛凝重，似乎连空气都拢上一层薄霜。
隐约有时针转动的声音随风传来，滴滴答答，频率似如某人的心跳。
不知僵持了多久，最终，曹熠辉做了让步。
“小临，我……”清冷嗓音低沉，“抱歉。是我不对。”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有点生气。”
他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声音说：“你遇到问题，不是首先想到找我商量。”
过了片刻，又尽量温和道：“如果你想去，那就去吧，我没意见。”
曹熠辉已经道歉服软，徐临也不会再置气。
他点点头：“好。”
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可又没什么话接下去，宽阔的客厅安安静静，空气里飘荡着莫名难言的尴尬气息。
“我想陪你一起去，只是，”曹熠辉再次开口打破沉默，“以我的身份，不宜插手。”
同样的话，姜柏也说过。
如果姜柏或者曹熠辉这样的大人物插手，必定引来许多人的关注。到时候成绩评定，无论高低，都会出现极大的争议。
他们要考虑到影响，徐临同样不希望一场普普通通的实习考核，变得引人注目。
“我明白。”他随和一笑，“我会注意安全，你不用担心。”
“有什么事，即刻联络我。”曹熠辉从沙发上起身，“今天我先走了。你要去虚世，好好准备一下，记住，一定不能大意。”
他似是依依不舍，凝眸回望了一眼，然后才慢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