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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合一

  宁致的目光如刀, 越过宴席中觥筹交错的昏黄烛火,准确无误地落在远处的瑛瑛身上。

  此时的瑛瑛不再是那个寒酸委顿的连件鲜亮衣衫都没有的庶女。

  她巧笑倩兮地攀附着薛怀的臂膀,一颦一笑间漾着些娇媚的春.情, 乌黑的鸦发里簪着的翠碧朱钗在厅堂内显得熠熠生辉。

  宁致的嘴角愈发上扬, 薄冷又放肆的目光只盘旋在瑛瑛身上半息,随后又被他归拢在眼前的杯盏之上。

  他不过是离开了京城两年,他精心豢养的小白兔就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宁致攥紧了手边的杯盏, 许是用了九成力道的缘故, 修长的指节也泛出了青白之色。

  他想, 这等被别人夺走私物的恼意,着实是不好受。

  薛怀迎着王启安极尽谄媚又饱含恶意的眸子,本是想沉下心来与他周旋一番,可没想到瑛瑛竟然失了态。

  此刻的他并不知晓瑛瑛为何失态,也不愿在王启安跟前露出什么破绽来,所以薛怀只能用余光去打量着瑛瑛。

  这一打量, 便让他留意到了宁致朝瑛瑛投来的如此不怀好意的目光。

  于白鹭书院求学之时, 薛怀曾通读过圣人经书里的修身养性之说,书上大抵是在教诲着芸芸学子遇事不可易怒多变,要沉心静气、清和温明。

  如今的薛怀却头一次怀疑起了圣人的谆谆之言。

  譬如此刻, 他怀中的妻正被一个无名小卒用眸光冒犯觊觎, 他难道也要沉心静气、清和温明不成?

  “姑且容下官为薛世子介绍一下下官的义子, 他既是下官的幕僚门生,又是下官极为疼宠的义子。宁致, 还不快敬薛世子一杯?”王启安却全然没有发现薛怀的愠怒,并笑着支使着宁致往他跟前走去。

  此举不异于火上浇油, 且瑛瑛久久不肯抬起头来,如此异样的举措分明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宁致有关。

  薛怀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纨绔, 当下便倨傲地瞥了王启安一眼,冷声道:“喝什么酒?小爷今日累了,不想听那些晦涩难懂的官场之事,你们都退下吧。”

  此时的王启安正躬着身子向薛怀高举杯盏,平白得了句扫兴之语后,他仍是一副含着笑意的讨好模样,可见心中城府之深。

  “再上些好酒好菜来。”薛怀揽住了身侧的瑛瑛,仿佛根本没有瞧见她面容里的闷闷不乐,全然只顾着自己享乐。

  他越是放荡不羁,越是耽于玩乐,王启安便越是放心。

  “快让人再端些好酒好菜了,多安排几个美婢,让她们好生伺候薛世子。”王启安板着脸对厅堂外空荡荡的廊道上喊了一声。

  顷刻间,影壁后头便旋起些光亮,小厮们提着灯笼朝厅堂内走来,更有几个娉娉婷婷的丫鬟跟在其后。

  王启安见薛怀没有半点要搭理他与宁致的意思,便给宁致使了个眼色,而后则悄悄地退出了厅堂。

  走出厅堂的那一瞬,王启安肥硕面庞上堆着的笑意立时落了下来,他掩在右手宽大袖袋下往西侧檐角上挪动了一寸,隐在无边暗色里的死士们接收到了信号,便都退了下去。

  宁致搀扶着王启安往灯火通明的前院走去,英武高大的身形与肥胖臃肿的王启安走在一处显得极为滑稽,可偏偏他扮足了低微的姿态,话里话外皆是对王启安的敬重之意。

  “义父慧眼如金,可有瞧出那个承恩侯世子的深浅?”宁致如此问道。

  王启安脚下的步伐不停,嘴角的笑意里洋溢着几分宁致瞧不明白的自得,“凭他是装的还是真要来查赈灾的银子,只要我乐意,他根本无法活着走出江南。”

  强龙难压地头蛇,尤其江南离京城极为遥远,递上去的消息起码要三个多才能传进京城,奉到陛下跟前。

  王启安在清竹县安家乐业十余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凭借他的手腕与心性再加上远在京城的强势靠山,没人能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宁致若有所思地怔了一会儿,随后便顺着王启安的话语奉承了他一番。

  两人亲昵地交谈着,转眼间便已来到了王启安所在的外书房,这时宁致才屈膝向他一礼,只道:“义父好生安歇,儿子明早再来向您请安。”

  王启安朝他摆了摆手,随后便抬脚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外书房里。

  *

  薛怀饮了五六杯烈酒下肚之后,才觉得自己心口盈润着的不适息止了一些。

  他望向身侧仍在神游太虚的瑛瑛,因见王启安派来的那几个美婢皆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与瑛瑛。

  薛怀约莫瞧出了王启安的用意,便干脆以宽阔的袖摆挥落了桌案上的茶盏和菜肴。

  碗碟落地后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还以为江南有多富庶呢,吃的喝的也一点都比不上京城。”

  说完这话之后,薛怀便愤然地起了身,而后便一把拉起了坐在团凳上的瑛瑛。

  他不由分说地便要领着瑛瑛离开厅堂,因薛怀面色不善的缘故,那几个美婢也不敢出声阻挠他。

  王启安给薛怀和瑛瑛安排的住所便是厅堂旁的三间厢屋。

  小桃与芳华、芳韵等人慌忙上前熏被铺床,并还向外间的几个美婢讨要了热水。

  忙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薛怀才与瑛瑛睡在了同一处床榻之上。

  此时的瑛瑛已净浴洗漱过身子,神智也不似方才那般迷离惘然,她便后知后觉地望向薛怀。

  此时的薛怀也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他有心想问一问瑛瑛是否与那个名为宁致的人相识。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瑛瑛回答不相识,那便是他疑心深重、不信任瑛瑛。可若是瑛瑛回答相识,他又该如何应对?

  薛怀的心池被狂风巨浪吹得四零八乱,宁致那鹰隼般觊觎着瑛瑛的目光如鲠在喉般堵在他的心间。

  他迫切地想要知晓瑛瑛的过去。

  思忖再三之后,薛怀还是循着本心问瑛瑛:“你与宁致是否相识?”

  宁致是王启安的义子,与贪官污吏搅和在一起的人能与瑛瑛有什么样的联系?

  薛怀不敢往下深想,只静静地等待着瑛瑛的回话。

  而躺在薛怀身侧的瑛瑛,经由脑海里数回的天人交战,最终在迎上薛怀讳莫如深的目光后,决意将自己与宁致的一切渊源和盘托出。

  “妾身是夫君的妻子。夫妻之间不该有隐瞒之事。”

  瑛瑛这话除了说给薛怀听以后,更是在为自己振奋打气。

  那些尘封已久的腌臜回忆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等闲从不肯去遥想触及。

  瑛瑛的讲述十分漫长,她天生便有一副如莺似啼的妙嗓,压低嗓音说话时像极了和煦的春风般拂往人心。

  她告诉薛怀,如今在王启安麾下效力的宁致是她名义上的表哥,也就是她嫡母宁氏的亲侄儿。

  瑛瑛在徐府为庶女的这些时日里,早已见惯了人情冷暖。姨娘害病死后,爹爹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庶出的女儿?

  宁氏又是那等面甜心苦的人物,分派给瑛瑛的份例和吃食都少之又少,从不愿意花银子给瑛瑛匀布料做衣衫,只把徐若芝穿腻了的衫裙扔给瑛瑛。

  严寒酷冬,宁氏与徐若芝的房里用着上好的银丝碳,瑛瑛却连炭火的影子都瞧不见。

  徐府的下人们更是拜高踩低,只恨不得把瑛瑛贬到泥泞之中。

  “在宁致出现之前,我连吃饱穿暖也要看嫡母的脸色。”瑛瑛自嘲一笑,素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粲然来。

  薛怀仍是在安静地听瑛瑛讲述过去。

  “一开始我只是想讨好母亲,以此来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所以面对宁致的冒犯和无礼,我一再忍让。”瑛瑛此时已敛起了自己面容上的笑意,柳眉蹙在一处,将自己的心伤偷偷藏了起来。

  宁致在徐府住了一年,那时的他约莫二八年纪,而瑛瑛却只有十三岁,方才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少女情态。

  宁氏如此苛待瑛瑛,有大半是因忌惮着她清丽脱俗的美色。

  瑛瑛比嫡姐徐若芝要美上许多,即便她着荆钗素服,嫡姐则绫罗遍身,精心装扮。

  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夺过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宁致。

  宁家早已败落,宁氏疼惜自己取得秀才功名的侄儿,便让他住在徐家求学,也好省些租赁宅院的花费。

  宁氏对瑛瑛如此漠视,自然不知晓宁致早在第一眼瞧见莹白艳丽的瑛瑛后便起了不轨之心。

  那时的瑛瑛哪里知晓这个不苟言笑的表哥会对尚未及笄的她怀揣着那样不堪的心思。

  “我为了讨好母亲和表哥,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碟糕点,让小桃陪着我一起送去表哥所在的书房。”提及往事,瑛瑛说话时甚至染上了几分颤抖。

  薛怀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年纪尚小的瑛瑛自然对男人没有任何防备之意,纯澈的她端着糕点走进宁致所在的书房时,只满心满眼地期盼着自己能和这个表哥处好关系。

  宁氏也能多喜欢她一点。

  不曾想一进书房,身上泛出浓厚酒味的瑛瑛便被人箍住了腰肢,她受了惊吓后便丢开了手里的糕点。

  瓷碗落地的声响无比清晰,且瑛瑛也立刻呼唤起了小桃。

  可那时的小桃早已被宁致的小厮打昏了过去。

  瑛瑛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宁致的力道大的她无法挣脱,短短几息之间,她身上的薄衫便已经被宁致剥离开来,露出了莹白滑腻的肌肤。

  宁致愈发似发了疯般地要拉扯着瑛瑛往书房里侧的软榻上走去。

  他癫狂的眸子里装着蓬勃的欲.念,可怖的神情仿佛要把瑛瑛拆吞入腹一般。

  瑛瑛死命地挣扎,泪流满面地祈求着宁致。

  可早已失去理智的宁致如何肯放走到手的肥肉?

  当她的亵衣即将被宁致扯下的时候,瑛瑛便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狠命地扎进了宁致的肩膀之中。

  血流如注,巨大的痛意阻止了宁致对瑛瑛的暴行。

  听到这里,薛怀已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周身上下凝出了从未有过的冷意。

  瑛瑛回忆着黑暗的过往,每说出口一个字,喉咙口便好似被灼烫了一般苦涩无比。

  在嫁来承恩侯府之前,瑛瑛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梦到一次宁致,挥之不去的梦魇折磨着她的心绪。

  幸而她嫁给了薛怀,成婚至今,她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宁致,若不是今夜遇上了本尊,她甚至都已忘了宁致这号人物。

  瑛瑛还要再往下说时,薛怀却已伸出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以温热的怀抱阻止了她的话语。

  “对不起。”薛怀将瑛瑛搂的极紧,饱含愧意的歉语已然脱口而出。

  瑛瑛倚靠在薛怀的肩头,体悟着自家夫君波涛汹涌的情绪,一边落泪一边笑道:“我已经不难过了,夫君。”

  姨娘死后,再没有人这般关心宽慰过她。

  薛怀的爱意,如同暖洋洋的曦光照亮了她漆黑无比的心房。

  她真的不难过了。

  嫁给薛怀之后,她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曾经受过的欺.辱也如青烟一般随风而逝。

  她已是薛家妇,不愿再把往事放在心上。

  这一夜的交颈而卧,瑛瑛几乎把自己在徐家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了薛怀。

  薛怀不善言辞,只能将瑛瑛搂进自己的怀里,再紧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拥抱着从前那个寄人篱下的瑛瑛。

  爱人如养花。

  瑛瑛会茁壮成长,没有人能再损毁她的根茎。

  至于那个宁致。

  即便王启安能逃过一劫,他也必须死。

  仁善与温和是人与人相处间的模样,也是薛怀立身在世的涵养。

  这些涵养与道义是他摒弃了从武的飒爽豪气,才在一日日的古籍经书中铸炼而成的。

  他曾经也是个豪放不羁、息怒形于色的少年将士。

  只是后来人人赞他有儒雅之风,夸他是温良笃行的君子。

  薛怀自己也忘了他曾是那样豪放外露的一个人。

  瑛瑛的讲述让他忆起了从前跟着祖父学武的自己。

  与回忆一同漫上来的是薛怀心里滔天的戾气。

  宁致在他眼里已不配为人,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他该死,而且必须死得极为痛苦。

  *

  之后的几日,薛怀仍旧尽心尽力地扮演着纨绔的角色。

  王启安接二连三地试探了薛怀几回,甚至为了知晓他有没有查赈灾之银的意思,主动送了一盒子金子给他。

  薛怀瞧“金”色变,恶狠狠地瞪了王启安一眼后,便顶着他讳莫如深的眸子,冷笑道:“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王启安就怕他不肯收下,闻言愈发谄媚地笑道:“世子爷如此上道,下官必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着,王启安便悄悄在薛怀跟前比了三根手指头。

  三千两黄金?这里头有多少民脂民膏?这贪官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否则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胡作非为?

  “这还差不多。”薛怀心绪难平,偏还要作出一副沾沾自得的喜悦模样来。

  他不知耗费了多少气力才打消了王启安对他的疑心。

  等王启安走后,薛怀才敛起了笑意,他将这两日王启安送上来的贿.赂之物都放在了一处。

  算了一笔账后,发现他诈出来的银子仍是不够修筑堤坝。

  正逢王启安有意想试探薛怀的深浅,便让宁致去他所在的厢房里拜访了一回。

  瑛瑛闻讯便躲在了内寝里,由薛怀来迎接宁致。

  只是薛怀是眼高于顶的承恩侯世子,怎么会把一个无名小卒放在眼里?他待宁致的态度可谓是冷淡无比。

  若只是冷淡,宁致尚且还不会如此恼怒,薛怀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说话时话里的讥讽简直不加遮掩。

  宁致心思深沉,虽在薛怀这儿受了一肚子气,俊美的面容里却还是扬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意。

  薛怀与他分列而坐,两人都端坐在紫檀木扶手椅里,宁致总是在四处打量,目光甚至还要波及到珠帘后的内寝里。

  他是在寻觅着瑛瑛的倩影。

  此举无异于是在挑衅薛怀,短短的一刻钟里,薛怀冷厉的目光已把宁致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一回。

  从他含着笑意的伪善面容,到他的左右双手,再挪移到完好无缺的双腿之上。

  薛怀甚至开始遐思,眼前之人究竟是用哪只手伤害过瑛瑛?

  许是薛怀盯着宁致的眸光太过露骨,那不寒而栗的视线仿佛要把他剥皮抽筋了一般,宁致甚至打了个寒噤。

  “小人改日再来拜见世子爷。”察觉到不对劲的宁致当即便要起身告辞。

  薛怀一改方才的冷漠薄冷,便从扶手椅里起身,将宁致送出了他所在的厢房。

  金澄澄的夕阳余晖洒落人家,宁致英朗的身影大半都隐没于晖光之中。

  薛怀就立在门扉处凝望着宁致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轻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不知一个人被卸下双腿双脚后还能活多久?”

  *

  薛怀与瑛瑛在知府府邸里住了十余日,除了得几件零散的珍宝以外,再没有别的进展。

  白日里王启安时常会领着薛怀去酒楼或花楼里潇洒一番,薛怀不愿让他起疑,纵然心里厌恶这些烟柳之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赴约。

  留在府内的瑛瑛则只躲在狭小的厢房里,每日除了做些针线以外,便是等着薛怀回府。

  小桃等人也忠心耿耿地陪伴在她左右。

  知府内的女眷们虽派过几个丫鬟来给瑛瑛送些钗环首饰,可瑛瑛却没有任何要回礼的意思。

  她怕,她怕一出门就会遇上宁致。

  这一日午后,瑛瑛用过午膳之后便要闭目午睡,睡前小桃等人还围坐在临窗大炕上你一言我一句地做针线。

  可等瑛瑛醒来的时候,内寝里却没有了丫鬟的身影。

  她翻身下榻后朝外头呼唤了一声,却仍是没有人进屋伺候她。

  瑛瑛正疑惑不安的时候,身后博古架与柜间的死角处却传来了一阵轻飘飘的笑声。

  她顿感不妙,回身朝着后头望去时,果真瞧见了立在其间的宁致。

  此时的宁致比三年前还要再高大健壮几分,他样貌不俗,只是那双裹着欲.念的眸子总让人想起蛰伏在密林丛里的野兽。

  瑛瑛下意识地往后退却了两步,心头大乱的同时还能朝着宁致展颜一笑:“宁表哥怎么在这里?”

  宁致自然没有错过瑛瑛在瞧见他之后眸子里掠过的惊惧之意。

  真好,他的小白兔还没有忘记他。

  “表妹是什么时候嫁人的?”宁致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他甚至没有迈开步伐往瑛瑛身前走去,只是把目光挪移到瑛瑛身上,便能勾起她心底最深处的惧意。

  瑛瑛不答,雾蒙蒙的杏眸里已然漾起了些泪意,只是她死死咬住了下唇,不肯让泪珠往下落。

  若她有能与宁致平分秋色的体魄,她早已冲上去与他同归于尽了,又怎么可能这样呆呆地立在原地向他示弱?

  比那一段不堪的回忆更折磨瑛瑛的是,她没有能置宁致于死地的能力。

  她的夫君又是个仁善大义的君子,也不会做出草菅人命这样的残忍之事。

  瑛瑛心里想的明白,也不愿意让薛怀因她而染上人命官司。

  她都明白,却还是不可自抑地伤心。

  “表哥不在京城,自然没有收到我的请帖。”瑛瑛竭力镇定着自己的心绪,对宁致如此说道。

  她这样平静的回话着实是让宁致万分不喜,他设想过无数次与瑛瑛的重聚。

  那么胆小怯懦的一个庶女,只要被他恐吓一番后,便会沦为任他摆布的禁脔。

  可此刻的瑛瑛非但嫁给了身份高贵的承恩侯世子。

  穿戴在身上的钗环和衣衫更是富贵无比,那些胆小和怯懦也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做他的禁脔?

  “瑛瑛,你这位夫君可知晓你和我的往事?”宁致倏地对瑛瑛勾唇一笑,毫不遮掩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

  他朝瑛瑛立着的地方走了一步,却见方才还僵立着不动的瑛瑛立时白了脸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宁致将瑛瑛的动作纳进眼底,笑意总算是真挚了几分,“瑛瑛还是像从前一样怕我。”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此时的瑛瑛已落下两行清泪,涟涟的泪珠再次取悦了宁致。

  他轻笑着望向瑛瑛,目光黏腻如毒蛇:“若是被瑛瑛的夫君知晓了我们曾耳鬓厮磨的往事,他可会嫌你脏?可会休弃了你?”

  话音甫落。

  那些衣衫被撕碎,肌肤被人染指,都制住手脚后无法动弹的痛苦回忆涌上瑛瑛纷乱的心绪之中。

  眼前的宁致仿若从地狱里归来的罗刹恶鬼,三言两语就能让瑛瑛高高筑起的心墙分崩离析。

  明明昨夜里她才因薛怀的悉心珍视而修补好了破碎的心墙。

  她恨宁致入骨,每每忆起那些不齿的回忆,她便觉得自己哪一处都肮脏无比。

  巨大的梦魇化为了实质。

  瑛瑛甚至都没有往后挪动脚步的力气,她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瞧着宁致朝她越走越近。

  正在瑛瑛万念俱灰的时候,紧紧闭阖的屋门被人从外头踹了开来。

  瑛瑛艰难地挪动了自己的脖颈,便瞧见了步履如风的薛怀,他一进屋便朝着宁致的方向走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薛怀,浑身上下的阴戾之意如一团浓重的黑雾笼罩在他左右。

  而后。

  便是一阵尖利无比的惨叫声,再是骨骼断裂的声响。

  瑛瑛眼睁睁地瞧着薛怀将宁致按倒在地上,也不知他用了何等的气力,人高马大的宁致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桎梏。

  薛怀举着手里的短刃刺向了宁致的四肢,一刀一下,鲜血四溢般涌出,甚至模糊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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