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个报名参加知识竞赛的学生里, 只有二十几个选择了口语选项，所以比赛是按照抽签的顺序来进行的。
赵珺棠抽了第八个，她坐在等候的那边, 听着其他人的现场演讲。
校内的选拔到底简单，说是演讲，其实没有命题，稿子也都是同学们提前准备好的，和朗读背诵差不多。
所以她感觉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一点没有紧张的意思。
冠盛高中的阶梯教室又叫报告大厅, 是个很大的扇形阶梯教室, 配备了很先进的多媒体设备，正中间是一个舞台和巨大屏幕，还有挑空的二层, 可以让三个年级一千五百余名师生共同入座，参赛的学生就要站在舞台中间演讲。
赵珺棠回头看了一眼, 后面稀稀拉拉坐了一些学生, 几乎都是参赛者关系好的朋友, 来加油打气的，她还在入口的座位那里看到了宋河和姜知。
居澜也在, 没有在座位上坐着，而是站在两人后面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边，和赵珺棠的眼神对上的时候也不闪不避。
赵珺棠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等待区，下一个就是她了。
为了保稳，她的演讲稿选题很普通, 就是一篇关于学习的意义的励志文，里面举了一些名人轶事的小故事来当作事例, 可以说是一篇趣味和内容俱佳的文章，就算是翻译成中文，也是一篇很优秀的演讲稿。
而且居澜还帮他改掉了里面生硬的中文式表达，换成了更加风趣幽默又生动的地道英式语言，少了很多刻板的说教，她这几天又一直听着居澜的录音纠正了自己的读音，这次比赛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报了班级姓名后，赵珺棠开始讲自己的演讲。
她身高勉强一米六，体型很瘦，看着就跟排骨架子似的，但她的脸却带着圆润的婴儿肥，白皙稚嫩，本来就比同年级的学生小一岁，看着比实际的年龄还小一些。
表情自然，用一种好像在跟朋友用英语讲故事的方式，赵珺棠完成了自己的演讲。
她看了一下评委老师的表情，坐在最中间的是高三英语组的组长，一位移居国内十五年的英国绅士，专门负责留学相关事务的，对方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本来演讲完就可以先走了，第二天也就是周五下午两节课后就会公布综合成绩和选拔出来参加全市初赛的名单，但赵珺棠没有走。
因为程雪欢还在。
对方是十二号，很快就会轮到了。
或许是因为赵珺棠的眼神实在太直白，一直和周围的朋友笑着低语的程雪欢突然回头看了过来，她看着赵珺棠的表情很坦然，甚至还微笑着点了点头，完全就是一个温柔校花，大家闺秀的模样。
赵珺棠没有回应，平静地移开视线看向了舞台。
很快就轮到了程雪欢，她身材高挑，即使步子略微有点大，也不过是加了几分大小姐的气场而已。
她只讲了半分钟，赵珺棠就知道自己输了。
因为一个无论把英语学得多好，口音纠正得多么标准的人，都无法比过一个母语就是英语的人。
程雪欢就是这样的人，英语简直就是她的母语，她甚至没有提前准备演讲稿，只是从“刚刚听到有位同学讲到了后天努力这个话题”开始，发散思维，引申到另一个话题上，开始了自己的演讲，甚至还有和台下评委老师的互动，加入了自己在国外一些实际的见闻。
这才是即兴演讲，而且是一场堪称完美的即兴演讲。
赵珺棠承认，她比不上的，不要说这次，就算是通过选拔，市级初赛，到最后十二月份的全国总决赛，她也不可能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比得上程雪欢的。
程雪欢的演讲还没有结束，赵珺棠起身离开了，宋河和居澜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只有姜知还在原地等她。
姜知的英语比赵珺棠还好，自然能看出端倪，她安慰赵珺棠，“你别想多了，她笔试成绩不是没有你高吗，两科加在一起，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赵珺棠挽过她的胳膊笑了笑，“我没想多，我本来就知道我的口语不好了呀，说不定连宋河都比不过呢，所以也没有很失落。”
姜知说：“那就好，走，请你吃好吃的。”
赵珺棠点点头，“好啊，那我再陪你去看看宋河拉琴？”
姜知抬头，“今天看不到了，你不知道吗，迎新晚会的节目开始预选了，今天明天两天，被刷掉的节目就可以不用再排练了，为了保持新鲜感，学生是不能去看的，就在艺术楼的舞蹈教室里。”
“啧啧，我还以为各班已经把保密工作做得够好了。”赵珺棠说。
每年迎新晚会或者合唱比赛都是这样，各班为了自己班的节目创意不被抄袭或者借用，甚至会在排练节目的时候把门和窗户这些地方都用报纸糊起来。
“也挺好的，我听说夏双双他们的舞蹈排练得不错，去年的时候她所在班级的舞蹈就是一等奖呢。”姜知道。
“是吗。”
“幸好她排练忙，也没有时间来找茬，说实话，我对她那样跋扈的千金大小姐真的应付不来，每次看见都有点害怕呢。”姜知带着小委屈说。
赵珺棠搓了搓她的脑袋，“夏双双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又没脑子的笨蛋罢了，比起真要人命的程雪欢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姜知看着赵珺棠的眼神充满佩服，“珺棠你真的很厉害，我要是你，真的早就和居澜换座位划清关系了，没有转班转校，都算我胆大包天。”
“哈哈。”赵珺棠忍不住笑出来，“不是我胆子大，或许是因为我脸皮厚，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要是放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和居澜划清关系，少惹麻烦，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知知啊，你说完要不要干脆放弃英语竞赛的事情算了。”赵珺棠问。
当初本来就是因为程雪欢的原因赌气报名的，细想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意义，她的目标不是外语专业，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上面多花时间和精力。
姜知点点头，“可以啊，当时我本来就很疑惑你为什么会突然要参加这个比赛，明年五月生物奥赛省级联赛的笔试就要开始了，要是没有得到一等奖，高三九月份你不是还要参加化学奥赛，如果化学没有获得一等奖被选进国际奥赛国家集训队，报送这条路走不通，你还要好好复习高考呢，国医大可不是好考的呀。”
赵珺棠的志愿是国医大的临床医学院，将来想要进入肿瘤科，这件事就连赵芊芊都不知道，她只和姜知说过。
赵芊芊的喉癌因为发现得早，做了手术之后虽然影响了说话，但总体的预后是很好的，即使如此，喉癌的复发率也是很高的，所以赵珺棠想要自己去学习研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赵芊芊的病情做点什么。
她的确没有在英语上浪费时间的必要。
“你说得对。”赵珺棠点点头，“我得抓紧时间了。”
即使嘴上说着不在意，那天晚上回家，她还是因为不甘心显得有些失落。
赵芊芊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问她，【你怎么了，不开心？】
赵珺棠把今天比赛的事情说了一下，“就是觉得不管怎么努力，有些人轻而易举就比你优秀的感觉很糟糕。”
虽然被所有认识的人认为是天才，但赵珺棠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多么高的能力，比起十来岁就上大学的那些真正的天才来说，她纯粹是因为足够地专注并且投入了足够多的时间才获得了这样的成绩。
所以她丝毫懈怠不得。
赵芊芊叹了口气，拉过女儿的手，摸了摸她稚嫩的脸蛋。
【有些人常说不要总跟差的比，要跟好的比，才能知道自己有多少不足，为什么要这样，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比一个人厉害也是厉害，比十个人优秀也是优秀，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绝对的第一，即使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天才，你也已经尽力所能比很多人优秀了，这就足够了。】
【你知道那个时候医生告诉我我可能说不了话了，但我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做了手术，是为什么吗？】
赵珺棠挑眉，“因为不做手术你就会死。”
赵芊芊笑了一下，【当然也是这个原因，但如果一声要截掉我一条腿，我会问他，假肢可以跳舞吗，如果可以，那就截掉我的腿，如果不可以，那我还要活着照顾我的女儿，所以我还是会选择截掉我的腿。】
【我不是歌手，对比声音来说，重要的东西太多了，我的舞蹈，还有你，都很重要，所以活下去才那么重要，你明白吗？】
赵珺棠靠在母亲的肩头，“我知道了，即使我的英语比不过一些人，可我还有其他被人追不上的科目，即使我的英语只能得第十名，第一百名，同样值得骄傲，对吗？”
赵芊芊点点头，【没错，妈妈会永远为你骄傲的，奔着第一名去，尽你所能，但不要以第一名为唯一的目标，人生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东西。】
赵珺棠说，“谢谢妈，我知道怎么做了。”
第二天上学，她立马去找了查理，把自己的意向换成了笔试和听力，而且修改了自己的学习计划，将英语学习的时间恢复到和之前一样。
“口语成绩还没出来，你不要再考虑一下吗？”查理劝道。
赵珺棠摇摇头，“不用了，如果是笔试和听力，我每天都在学习，不用额外花时间，能得奖最好，得不到也没关系。”
她已经想明白了。
而且……想起昨天宋河给她发的消息，她笑了笑。
要和居澜站在同一个领奖台上，她还有很多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