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驯服
景白渊渟虽然嘴上说着让楚黎过去, 却不敢真的把他召集到前线。
他跟其他军医一起，抵达了位于比较后方的一座战舰航母上。
接到他们的是雅兰。
景白渊渟身边就那么几个人，看到雅兰居然在后方, 楚黎很担心。雅兰一个照面就看穿了楚黎所想, 朝他笑道：“放心吧, 风抑尘在那边呢, 有些事情上，抑尘用起来比我顺手多了。”
楚黎干咳一声, 心说，倒是也用不着这样说自己。
这趟过来，他们是有正事的。战争一旦开始, 对医疗的需求就会拔高，但不巧，鹿港要塞医生和医疗仪的数量都不多。
一边往里走, 雅兰一边道：“这边想成立一个特别医疗小组, 需要三个人来带着个小组，上将打算把你留在这里……你可以接受吧？”
楚黎知道景白渊渟是担心他, 对他而言，能帮上忙就好，倒也不用非要跑到前线去。
他点头答应下来。雅兰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只会接受保护的Omega，听上将这样安排时, 还担心楚黎不同意。
他同意，甚至什么别的话都没说, 出乎雅兰预料的同时, 又让她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解释起来很麻烦的, 又耽误时间，楚黎能接受安排真是太好了，省了不少事儿。
确定楚黎的态度，雅兰做事就更加利索，只选三个人留在战舰，其他人马不停蹄派往前线。
送走其他军医后，她又亲自带着楚黎三人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你们过来之前，我们已经挑了一个小队出来，他们要么曾经有医护经历，要么学习过这个专业，要么家族中有医生……反正都不是没基础的，只是……”
楚黎听出雅兰语气中的为难，好奇地挑了一下眉。
雅兰在训练室门口站住，苦笑一声，道：“只是，他们不太情愿。”
“不太情愿？”楚黎更好奇。
雅兰叹息一声，道：“他们都是从各个星球上选□□的，对远征军绝对忠诚，只不过都是准备参军的人了，现在正在跟帝国开战，却把他们调出来做医疗兵……”
雅兰没把话说完，但楚黎已经听懂了。
觉得医疗兵不符合自己的定位，刺头儿是吧。
说着，面前的训练室大门被打开，里头透出热闹的人声，听上去不像是在练习医疗，反倒像是在……打架。
雅兰的脸色更加难看，快步走进去。紧接着，里面响起她的训斥声：“你们在干什么？！给我下来！衣服呢！禁止在训练室裸露上半身……把你们的白大褂都给我穿起来！”
楚黎知道雅兰这个姑娘性格强势泼辣，却很少听她这么大声喊人，里面那群「队员」有多难带，可以见得。
身后另外两名军医也面露难色：“这……”
楚黎轻咳一声，阻止了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大概三分钟后，雅兰一脸尴尬地从里面钻出来，道：“我……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他们应该会听话的。”
楚黎：“……”
真的吗？他不信。
楚黎三人跟随雅兰，走进训练室。
这曾经是个训练室，如今已经被改造成医护室的样子，里面站着一排「学员」，歪七扭八。身上的白大褂，有敞怀的，有用袖子当腰带的，还有衣服上乱七八糟带着好几个颜色的……总之，各有各的特色。
刚才被雅兰揍过，这群人的表情稍微收敛一点，但看到楚黎后，他们纷纷又不屑起来，当着楚黎的面就开始抱怨：“居然是个Omega!”
“我来这里是为了投靠上将！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医疗兵的！雅兰副官，你看我每天锻炼十二个小时！身体和精神力条件都很优秀，为什么不让我上前线！”
“居然让我们跟着一个Omega学习医护……别说我根本不想继承家业当个医生，一个Omega能教我们什么啊？”
雅兰才刚跟楚黎保证，说这些人会听话，一转头他们就这么说。
因为嫌弃得太光明正大，即使提到了楚黎的性别，也让楚黎生气不太起来，只觉得这是一群傻子，加起来智商可能都没有二百五。
傻子们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嫌弃了，还在七嘴八舌地朝着雅兰抱怨。
雅兰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还好意思说他们是远征军出来的！
她站直身子，面色严肃朝那些人道：“军人最重要的是要服从命令！这就是上将交给你们的任务，你们只管告诉我，能不能完成？”
女性Alpha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即使那几个人根本不想加入什么医疗兵，在雅兰的询问下，也不得不点头：“能……”
“能……完成……”
回答得拖拖拉拉，一点也没有精气神。
好了，现在楚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了。
雅兰又尴尬又愤怒，这可是远征军！楚黎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出任务的远征军，他们却如此不争气，不是在给远征军丢脸吗！
在雅兰再次要发怒时，楚黎却出手拦了她一下。
雅兰更不好意思，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就有人在外面敲门，示意她出去。
雅兰只好暂停谈话，她走到外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便回来，脸色严肃道：“前线有急事，上将要回来了……对不起，我得去接他。”
楚黎道：“外面的事情更紧急，没关系，你去吧。”
雅兰还是不放心，临走前，对那群刺儿头训斥道：“你们老实点！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上将回来，就等着领罚吧！”
说完，匆匆离开。
雅兰走后，其他两个军医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反倒是楚黎站在那一群刺头面前，笑容和善：“雅兰副官说你们都是有基础的，我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想看看你们的基础大概是什么样子。”
却没想到，那几个刺头露出惊讶的表情：“由你来拷问我们？”
楚黎在军医部做副部长也有段时间了，雅兰走后，那两名军医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显然是让楚黎做主的意思。
楚黎没想到，这还能遭到质疑。
他一挑眉：“我不可以拷问你们吗？”
那几个Alpha面面相觑——鹿港上来了个Omega，是上将的标记对象，这事儿他们都知道。
从鹿港出来的士兵们都对这个Omega赞不绝口，说他又聪明又漂亮，还能干，是个特别好的人。
可正是因为这种态度太统一了，反而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
他们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固有认知，一个Omega，稍微会做点什么事情就会显得厉害很聪明……不然呢？不然一个Omega还能做什么？
让他管理领导他们，简直就是在说梦话！
Alpha们被问了，也嬉笑着不回答，目光放肆地在楚黎身上流连——看看这白嫩的皮肤，看看这细胳膊细腿，来前线能干什么？
其中有个Alpha轻咳一声，用自以为委婉的语气道：“这位……Omega先生，我们这边的条件是很艰苦的，跟鹿港上不一样。上将让我们来当医疗兵，我们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会遵从上将的命令，不过……你拷问我们就算了吧，你在学校学的那些知识，我们都知道，要不，你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吧，我们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楚黎挑眉，道：“哦，你们说这话，不是不想做医疗兵，只是……觉得我没有能力领导你们？”
Alpha自认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漂亮，却被楚黎这么直白的戳穿，顿时脸色一变，道：“我们可没这么说，但事实就是这样，你不就是在蓝纹星上过几年学，鹿港上那些人捧着你，我们可不会捧着你，到时候不小心碰伤了你，你还得去找上将告状，多麻烦？”
“是啊是啊，再说我们也不用你教什么，你去休息吧，把这两位军医老师留下就行了。”
楚黎却笑了，他一边往旁边走，一边脱掉外套，道：“这么自信？那我们来比划比划。”
“什么？”几个Alpha愣住了。
“怎么？不敢吗？”楚黎笑道：“既然你们觉得我擅长去告状，那不妨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你们应该是喜欢这种方式吧，在这里，谁打赢了，就听谁的。”
Alpha只觉得楚黎在开玩笑。
一个Omega。
拿什么跟他们打？
但楚黎如此认真表情，Alpha好笑道：“我跟你打？我们十个人呢，你只有一个，怎么比？”
他是想吓唬吓唬楚黎，让他知难而退，谁料楚黎却淡淡道：“你们一个个来好了，我们车轮战。”
一时间，房间安静了。刚才还跳得特别高的几个Alpha瞬间不说话了，完了，这Omega真的要跟他们动手！
这就是骑虎难下吧！对方都已经这样挑衅了，拒绝显得特没面子，但如果真的动手……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
Alpha一时间僵持住了，他们将目光投向那两名军医，想着这两个人是跟着楚黎一起过来的，总得劝一劝他吧！
谁料，那两名军医一碰触到他们的目光，立刻后退一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几个Alpha：“……”
楚黎笑道：“你们谁先来？”
他居然是认真的啊！
Alpha骑虎难下，不得已，推出来一个人。
那人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朝着楚黎磕磕绊绊道：“我……我跟你说，我很厉害的，我体能在我们小组排行第一……就……就连景白上将打我都得掂量一下！”
楚黎：“……”
少年，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Alpha略有些哆嗦地站在了楚黎对面，看得出来，他很心虚，却因为那一两分面子，强撑着不露怯。
其实楚黎也不讨厌他们，当兵的人，身上有血性有冲劲儿，不服管理刺儿头都是正常的，只要他们是远征军的好士兵，他就没有什么可讨厌的。
对方说的一些话也确实有道理，他是个Omega，帝国的大部分Omega被养的都不太能独当一面，有刻板印象也正常。
所以他选择了他们之间的方式，用拳头赢出谁是老大，是为了驯服他们，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恩……虽然一个医生跟一群莽夫比打架这件事本身就有够蠢的。
这间训练室已经改造成医护室，他们去了对面一间空闲的训练室，楚黎弯起袖口，朝他们招招手，先前与楚黎说话那名Alpha被推出来，站到了他面前。
“我……叫廖文研，一会儿要是把你打哭了，你记得是谁打的！别找我兄弟麻烦！”廖文研说道。
楚黎一笑：“知道了。”
然后就不讲武德地率先偷袭出手。
景白渊渟跟楚黎说过，Omega跟Alpha的体质差别，是客观存在，且不可更改的。他的力气就是比Alpha小，甚至比一部分男性Beta也小，想要胜，就得出奇。
熟练的招式能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即使力量比较小，也能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其中，偷袭最为显著，要趁着对方不注意，没想到的时候出手，事半功倍。
打架这种事，赢了就好，无需在意出手够不够光明磊落。人类社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能用嘴巴解决的，肯定不会动手，既然都已经动手了，那也不在乎讲不讲武德，只要能赢，就好。
廖文研果然被楚黎唬人意料的出手给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动手回防，才堪堪抵挡住楚黎。谁料这个Omega根本不跟他缠斗，一计不成，迅速撤走，转而攻击下一个地方。
他动作极快，又有条理，一招接一招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军队训练，多数是训练体能。毕竟，作战都开机甲或者星舰的时代，谁还会讲究肉搏啊！
他一开始只觉得楚黎是偷袭占了上风，后面两人渐渐正面对抗，他发现，楚黎的力量居然也很不错。
达不到Alpha体能上限，但已经比很多普通的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Alpha强了。
他一个走神，被楚黎绊倒在地，Omega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双手比了个枪的动作，朝他脑门崩了一下，道：“廖文研，你死了。”
廖文研：“……”
是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但楚黎抓住了这个失误，他输了。
愿赌服输。廖文研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看四周的人，闷头朝着自己的队伍末尾走去。
楚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朝着第二个人：“你来。”
被指到的人面露犹豫，还是出列了。
这人不是前线兵，体力比廖文研差一点，十分钟多一点，被楚黎抓到时机，放倒了。
楚黎直起身：“下一个。”
其他人：“……”
廖文研和另外一个Alpha确实都没有出全力，但他们也没有放水。
这么快就输了……第三个人面色有些凝重，他走到楚黎面前，犹豫着想跟他说些什么。
楚黎却不给他这个继续，一声「得罪了」，便率先出手。
第三个人竟然也输了，楚黎不光体力超出一般Omega，招式也都很聪明，总是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招，他稍微一走神，就被反剪住双手。不等楚黎吭声，他便道：“是我输了。”
此时楚黎已经连续应付了三个人，体力消耗巨大。他双手刚才用力过猛，扶在旁边桌子上时，还微微颤抖着，汗水从白皙的肌肤上流下，他也不在意，随意擦了一把汗，抬头道：“继续。”
第四个人：“要不……就这样吧，都已经赢过了……”
也不必把上将的Omega逼到这种程度吧！
楚黎抬头，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样就不行了？”
“！！”这Omega说什么！说他们不行了！！「不行」这种词，是能用来形容Alpha吗？！哪个Alpha能承人自己不行？！
第四个人瞬间严肃：“我行！”
两人说完就开始动手，那名Alpha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行，但其实心里不太行。他看着Omega呼吸逐渐粗重，汗水越流越多，动作也没有以前流畅，露出许多破绽——他知道自己能赢，只要心一狠，就能打倒他。
可他也知道这是因为楚黎累了，楚黎的体力比不上Alpha，这是身体硬件限制，是没有办法更改的！更何况，他前面已经对战过三个人了……就算打倒他，也是自己胜之不武！
而就在他走神的功夫，楚黎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在他慌神时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后背落地时，他还在想，完了，光顾着看楚黎流汗了，被抓破绽了。
Alpha有点不甘心，转身想爬起来，却被楚黎一脚踹倒。
楚黎喘着粗气，流着汗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倒地的Alpha：“身手倒是不错，可惜，太笨了。”
“你……”Alpha急得脸色涨红，他只是不小心有点心疼Omega，才会留手给他机会打赢他，这Omega怎么一点都不领情，还说他笨！
要不是担心伤到他，他会输吗？！
楚黎却不急不缓整理着自己的袖口，道：“你们在战场上时，遇到漂亮的Omega，也会因为心疼对方而饶过他？或者干脆就不对他出手？”
Alpha：“……”
一瞬间他就明白楚黎在说什么，脸色羞愧地涨红。
是的，因为对方是「弱者」，就放松警惕，以至于让对方得手，这是上了战场的大忌。
可偏偏，他们今天都犯了。
训练室内一片死寂，这群Alpha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挑衅楚黎的举动有多愚蠢……又或者说，有多幼稚。
他们低着头不说话，楚黎却不打算放过他们，而是继续朝他们招手：“继续，你们不是还有六个人吗？六个人，各有各的不服，不打赢的话，估计你们也不会听我的吧。”
他说完，没人动弹，楚黎看他们一眼，唇角笑意敛去：“过来动手啊，只要我输了，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的罢免我，Omega会什么呢？不过是你们养在金丝笼的雀儿，怎么，连打鸟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话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然凌冽。
他的话像刀一样，插进他们心中。Alpha们羞愧的低下头，如今这种形式，就算赢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羞耻。
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廖文研脸色涨红，他抢在楚黎指下一个人之前站出来，朝着楚黎大喊道：“是我们输了！！不用再比了！”
楚黎却冷笑道：“这怎么行，比，继续比！”
廖文研终于睁开眼，对上楚黎冷淡中带着执拗的双眸，微微一愣。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Omega是个跟他一样饱经风霜和战斗的人，他的心中也有坚持，有执拗，能为了自己的目标前进，为了自己的理想不顾一切。
Alpha和Omega原本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双方特质不同，Omega柔软，体力不强，但他们心细，逻辑能力强，能胜任更多细致的工作；而Alpha是一群莽夫，永远热血，永远朝向阳光，积极向上。
只是两种不同的人而已，也谈不上谁更好，谁不好。
廖文研脸上更红，他憋着一股气，不肯再向楚黎认输，却也不肯再跟他比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而就在这时，训练室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两个在外面站了不知多久的人面色阴沉着看着这一切。
廖文研惊呼道：“上将？！”
景白渊渟冷冽的目光扫过那一排Alpha，他阔步走了进来，冷声道：“喜欢打架，喜欢比试，是吗？”
“廖文研，伍如，邹利云，雷洪……”他一口气点了十个人的名字。
十个Alpha面色惨白！
景白渊渟一边念，一遍走到房间正中，苍绿色的眸子中写满了压迫感，他唇角勾起冷笑，仿佛暴风雨前黑云压城：“我来跟你们比。”
作者有话说：
廖文研（OS）：完了，欺负上将老婆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