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节假期有整整一周时间, 没有调休不用补课，也是下半年中最长的一个假期，出游人数非常多，刚放假半天, 学校里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沈嚣, 我和亚斯先走了，你真的不一起去吗？”亚瑟戴着一副□□镜, 换上了他的沙滩炫彩大裤衩, 已经迫不及待要在碧海星大展身手了。
“不了, 我要回家一趟。”沈嚣没什么要收拾的, 拎了个小包，准备一会儿去图书馆。
亚斯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要和表哥过节, 不当这个大电灯泡，把箱子交到亚瑟手里，说：“我回去之后多带一点特产过来，咱们七天后见。”
“嗯。”
送走两人后, 沈嚣轻车熟路从小道进入图书馆, 里面的beta和Omega没有过节的习惯, 还是和往常一样。
丽丽见到沈嚣过来, 有些惊讶。
沈嚣微微点头, 打完招呼后拎着包往楼上走。
“等一下。”丽丽在身后叫住他, “等会儿有时间吗, 我想和你聊一聊。”
沈嚣微微蹙眉, 他觉得自己和丽丽之间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但他最近确实想改改一个人待着的习惯, 索性就答应了。
“晚上七点，图书馆五楼, 可以吗？”
“可以。”
丽丽走后，沈嚣回想起她之前对自己的态度，第一次见面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严肃中带有戒备，像是有意与他拉开距离，中间出了纳亚的事后开始不管不问，偶尔碰上又会用一种带有深意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沈嚣很好奇她态度的转变，晚上的聊天说不定会很有意思。
走进宿舍，里面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空气有些闷。
沈嚣放下包，打开窗户，看了眼之前的信息。
原泽没说见面的时间，今晚不一定会过来，还能稍微放松一下。
他先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下楼去食堂吃炸鱼薯条，沈嚣在军校里严格控制饮食，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垃圾食品，但图书馆食堂不忌口，有很多军校吃不到的“垃圾食品”。
三七见他吃得真香，幽幽来了一句，【你这得跑5公里才能消耗掉吧。】
沈嚣当做没听见，又点了一份炸鸡。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他把三七放出来是有正事要问，【我的发-情期快到了吧。】
【嗯哼。】提到这个三七可就不困了，【就在三天后哟。】
这么快，原泽来找他不会是专门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三七翻了翻剧本，【他找你是要带你去参加权利宴会。】
权利宴会？听起来会有很多吃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参加这场宴会的人非常多，议会、军部、财阀……都会到场，到时候肯定免不了是一场腥风血雨，你可别出岔子。】三七真的很害怕他不按套路出牌。
【原主有参加这场宴会吗？】
三七摇头：【原主那段时间刚好生病了，原泽没能带他到场，因此还被议会带来的媒体大做文章，说他对你不好。】
【这也不算是造谣。】沈嚣看过原著，沈泠书过得可比现在的自己凄惨多了。
【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剧情已经变了，你和原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要是出了事，你也要跟着倒霉，所以到时候一定要跟紧他，周围盯着你们的眼睛可不是一双两双。】
议会和财阀想要弹劾原泽，军部派系复杂，也有人想将原泽拉下马，“沈泠书”毫无疑问是原泽身边最好拿来做文章的人，而现在的他也只有借助原泽的关系才能留在军部，所以这场戏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
【你知道就好，到时候我会跟在你身边，要是有人想对你图谋不轨，我肯定第一个冲上来。】誓死保卫主角攻的头顶，三七愤愤道。
而比起之后到来的晚宴，沈嚣更惋惜好好一个假期就这么没了，他现在只希望任务能立刻结束。
【警告：检测到宿主消极想法一次，请宿主立刻调整状态，切勿敷衍。】
两三个月都没听到这个声音，沈嚣都差点忘了系统还有这个功能，抬手又造了一个笼子把三七关了进去。
吃完饭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7:40离约定好的8点还差20分钟，沈嚣贤散着步朝图书馆走去，从外面的楼梯上到五楼。
他之前的工作区域在三楼，还是第一次到五楼来，这里的布局和楼下格局不一样，是一个类似露台的开放空间，周围由玻璃覆盖，抬头就能望到星空，中间有一个木头搭的小房子，四周摆放着茶几椅子，看起来是个乘凉的地方。
图书馆的Omega和beta估计都忙着跟伴侣过节，要么待在宿舍，要么出去旅游，没有人会来这儿，整个平层只有他一个人。
沈嚣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丽丽。
7:55的时候，丽丽端着一壶茶从中间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你已经到了呀。”丽丽将茶放到桌上，递到沈嚣面前。
“谢谢。”沈嚣接过茶，轻抿了一口，他对茶的口感说不上喜欢，只是第一次喝，感觉味道很独特。
“怎么样？”
“一般，有点涩。”沈嚣实话实说。
丽丽笑了一声，“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的评价了。”她放下茶杯，声音轻而缓，“我也觉得一般，但我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所以他们都觉得我喜欢喝茶，一到逢年过节就送我这些东西，家里实在放不下，就只好拿出来喝，时间一长，喝茶就成了习惯。”
沈嚣皱眉，“为什么不拒绝呢？”
“有想过要拒绝，但话到嘴边总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像一些已既定好的事情，再怎么逃避也改变不了什么。”丽丽垂下眼，耳后的短发搭到脸上，将她衬得格外消瘦。
“逃避改变不了任何事，你觉得已既定好的事情无法改变，可能只是你的方法用错。”沈嚣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无法改变的，如果真的有，那也得等到他死后。
丽丽并不惊讶他的说辞，带着笑意说：“你很特别，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这么觉得。”
沈嚣不太喜欢这个评价，特别就意味着和常人不同，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不想做一个特别的人。
“原上将对你还好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丽丽话题转变得太快。
“嗯，可能是中年女人的好奇吧。”丽丽自己打趣道，“这里离军部很近，什么传闻都能听到，原上将作风端正，只是遗传病相关的事……很棘手，控制不住的话，可能会对周边人造成伤害。”
“你是在关心我吗？”
“算是吧……”丽丽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但在面对眼前的少年时总是很难表达意思，“……我只觉得你不会想过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指的是她和图书馆里其他家眷的生活，丽丽以为他去军校是要陪在原泽身边，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军校的学生。
“如果这样的生活也属于你说的已既定好的事，那我会想办法去改变，而不是在无奈和纠结过后，选择妥协。”沈嚣黑亮的眼眸即使在夜色中也不逊色，清亮的光芒坚定而坦诚，和他的人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倔强。
丽丽轻轻叹了声气，“但比起改变需要的耗费的力气与代价，更多的人都会选择妥协，所以我才会觉得你特别。”
沈嚣再一次蹙起了眉，“那是因为你们在意的东西太多了，在意的越多，积累的情绪就越多，对自己的考虑反而会变少，这样很容易把自己困住。”说完后，沈嚣恍惚了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积累的情绪好像也在变多，这话说出去有点打脸的意思。
“可人类作为群居动物怎么可能不去在意环境、在意他人，这并不是一种错误，沈嚣，你是不是觉得留在这里的人都是被迫的？”
沈嚣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其实并不是这样，图书馆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自愿留下的。”丽丽说起往事，言语中带着些许落寞，“我的丈夫五年前去世了，那时候我就可以离开了，但我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了。”
丽丽的丈夫死在一场边境守卫战中，那场守卫战从一开始到白热化阶段，都是联邦军队占据上风，丽丽的丈夫最后的清扫战场中，进入了一处裸-露的岩洞探查，在此之前探测仪上并未显示有危险，他也就没有多在意，一直往深处探查，完全没想到会遭遇了一只刚刚醒来的四阶异兽。
山一样庞大的躯体顷刻间将岩洞变为废墟，机甲上的能源成了他用来塞牙缝的零嘴，可能是不喜人类的味道，尝了一口后，将人连带着驾驶舱扔进了山上，后续的探查部队只带回了一半尸体。
那是一桩超出预料的祸事，按照军部规定，丽丽会享受烈士遗孀的优待，一生衣食无忧，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物质能起到的安抚作用几乎为零。
“我与他最先只是高匹配度的结合，但相处后慢慢就有了感情，很自然就走到了一起。”丽丽谈起那段回忆时很温柔，“……婚后我在图书馆一呆就是十年，孩子到了入学的年龄，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城里，他空闲下来就过去看看我，虽然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但心里还是踏实的。”
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对于有些人而言很枯燥，对于有些人而言很安稳，丽丽想要的生活就是平淡简单，但有些事不会永远处在人的计划之中。
当意外发生，新的选择也就出现了。
“刚得知死讯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太突然了，那种感觉我至今都记得，好像生活一下子就无望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整宿整宿对照着照片和报告发呆——”她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情绪激动，不想回忆那段日子，思维出现了跳跃，“熬过去之后，我也不是没尝试过重新开启生活，但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久到我无法融入外面的生活。”
她尝试过将自己调回结婚之前的状态，但外界变化的不只她一个，父母有了新的孩子，没办法把太多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朋友有了家庭和新的社交圈，没给她留下插入的间隙，她尝试开启一段新的感情，但因为烈士遗孀的身份，总是被婉拒……最后兜兜转转回到了图书馆。
这里有她熟悉的风景，熟悉的生活，她思念的人曾守护过这里，对她而言，这里有特殊的意义，也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可能是想离他近一点，也可能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总之我回到了这里。”
丽丽严肃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脆弱諵砜的心，爱人的离世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尝试走出悲伤，却又没有勇气改变生活，最终选择留在原地，继续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沈嚣无法给她的选择下定义，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作为看客无法批判，但她的选择也与他无关。
“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留在这里的Omega不是因为信息素留下的，而是因为他们对alpha的爱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考量，在我所知道的人中，大部分都是自愿留下的，信息素影响下产生的荷尔蒙也可以酝酿爱情，这样看来，留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坏事，对吗？”丽丽语气迫切地问。
“你是在尝试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直到此刻，沈嚣终于知道丽丽找自己“谈心”的原因，她想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闻言，丽丽嘴角泛起苦笑，人在某一个阶段做的选择，只代表那一个阶段的心境，随着时间推移、心境变化，或许会对曾经做过的选择产生怀疑。
丽丽无法说清她当初的选择是出于逃避，还是出于爱，但总之，这个选择让她放弃了外界广阔的世界，甘愿龟缩在寸土之间，而她也不敢说自己不曾后悔过。
“所以你觉得我留在这里是对是错？”
沈嚣垂眸思索，“对错并不重要，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关键在于决定的权利是否在自己手中。”
丽丽的额角跳了一下，听他继续往下说。
“你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对于那些刚进入图书馆的人来说，他们并不具备选择的权利，世俗、军部、信息素……这些无法摆脱的、压在omega身上的因素成为了枷锁，剥夺了他们去留的权利，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选择权，也谈不上自愿。”
沈嚣抬起头，眼睛坚定，语气决然：“选项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选择权，如果图书馆里的所有人在一开始都拥有选择的权利，那你今天就不会来问我这些了。”
因爱也好，因责任也罢，只要权利不在手中，这些本该促成选择的因素便成了选择后的自我安慰和说服，也就不再具备讨论的意义，因为结果早已注定。
这才是这座牢笼可悲的地方。
丽丽紧蹙着眉，先是不解，而后又如恍然般透露出清明的神色。
是啊，在与alpha婚姻开始的一刻，她就已经把选择权交出去了，即使之后选择权回到了自己手上，她自己决定留在军部，也不能改变她一开始妥协的事实。
真正让她产生自我怀疑的原因也应该追溯到那个时候。
“可你要怎么拿回权利。”就当下的环境而言，一个毫无背景的Omega是没有办法能完全得到权力的。
沈嚣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试着改变这一切。”改变剧本所定的命运走向。
“那会很困难，也许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我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