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嘉明点了点头。

  年轻人对他说:“我希望你来做国师, 反正,我看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我们是不可能将腐朽的制度推翻干净的, 就算是我们愿意, 那些世家大族也不会愿意, 就算是那些世家大族都愿意了, 前朝老臣是不会同意的, 若是连他们都同意了,就要考虑地方的那些大地主了。”

  他冷笑道:“你不要小看了那些地主,虽然不在繁花热闹的地方, 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你真真切切去看了一眼, 就会感到震惊, 什么样的人才能那么丧心病狂搜刮不知道多少民脂民膏去费心打造那么大的住处, 那么美的景致, 那么好的食物。

  和许许多多仅仅以自己曾经有可能进入其中而因此感到自傲的仆人。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这么, 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东西交出去当作是别人的,在别人家里看见了一眼就觉得惊为天人, 宁愿将别人的东西视作自己的荣耀引以为傲, 也不愿意自己想办法把那该死的东西处理了。”

  嘉明笑道:“你这话, 让我想到了一本书里面讲过的故事。”

  年轻人有些好奇:“又是什么故事?让你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嘉明说:“有一个人去店铺里面偷走了别人的鞋子,又去店铺里面偷走了别人的面包, 还去店铺里面偷走了别人的衣服,最后去首饰店, 偷走了一大把的昂贵金银首饰,他很快就被人抓住了, 只是怎么找,都没有人能找到被他带走的东西在哪里。

  官府要审问他,就问他,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他说,我不是在偷东西,我是在拿走我自己的东西。

  官府问,你胡说,你怎么可能从别人的店铺里面拿走自己的东西?你分明就是在胡搅蛮缠!大胆,竟敢扰乱公堂,先打二十大板!

  他挨了打,还是不肯改口,边上就有门子悄悄对官老爷说,也许这个人是脑子有病,一开始就坏掉了,就不是在进了我们这个门坏掉的,可以出门找人打听一下,若是问了别人也是这样的,那就不错了,这个人早就疯了,一个疯子,没有必要计较。

  因为对一个疯子,官老爷有的是权利,不管是杀了还是放了都可以,没人会为这个置喙他。

  但是,官老爷面露愁苦之色说,东西还没有找到,就算是把他杀了,也没有用处,我们怎么赔得起那些?就算不是我们的事,现在落到我们手里了,甩不干净,到时候,地狱的污泥沾上了裤腿,洗也洗不掉,不是恶人也是女巫了。

  门子嘟嘟囔囔,东西又不是我们拿走了的,我们也没有用,我们为什么要赔偿他们?

  官老爷说,你不懂,就因为东西不是我们拿走的,这事情才难办,若是我们拿走的,还不还都不要紧,若是别人拿走的,就是我们治下不严的错误,他们是要抓住我们的尾巴破口大骂的,只是骂两句都还好,要是打起来,我们怎么办呢?不是打不过,是不能打。

  要是打了,打坏了他们,更是我们的错,打坏了我们,我们就没法办事了,若是没有打,当然最好,但是未必是那样,他们又不可能必定顺着我们的意思来,他们要是在乎我们,也不会把这件事怪到我们头上,他们现在找我们,就是要我们给出态度。

  可是,谁能让一个疯子给出符合自己要求的态度呢?

  官老爷做不到,门子也做不到,他们都叹了一口气,继续审问底下的人。

  官老爷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那人说,因为做面包的人没有柔软新鲜的面包吃,做鞋子的人没有不破烂的鞋子穿,做衣服的人没有一身不是洗得发白破烂的衣服穿,做首饰的人也不是浑身金银,这个世界不公平,这个国家更是早就生病了,我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我需要我做点什么。

  或许我改变不了一切,但我可以改变自己,如你所见,我现在在这里,证明我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价值的,至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继续昏庸愚昧,我却不必那样,我已经把自己从邪恶的苦海之中拯救出来,我脱离了人世间的痛苦悲欢,神在我的身后慈悲微笑。

  神注视我,我为此感到幸福。

  官老爷对门子说,你看见了没有,他已经疯了,现在还成了教徒了。

  门子说,如果他真是教徒,也不是坏事,还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连一大堆的人进监狱,总算是能交代的。

  官老爷说,要是那样就好了,他连东西藏在哪里都不说,只怕要问他人在哪里,更是不可能说的。

  门子说,哎呀,管他说不说的,他在我们这里,我们对外面说,他已经承认了,别人又不知道,叫人写一张纸来,罗列他的罪状,将他按住,按下手印去,就是承认了,有人证有物证,好得很,他是翻不了身的。怕什么?

  官老爷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孩子,还是你想得周全,原来你知道这些,早知道你知道这么多的东西,我就不为这种事发愁了。

  底下的人闭目养神,知道他们并不在乎自己说什么想什么,就不浪费自己的任何一点精力。

  上面的人却不让他好过,官老爷拍了一下桌问他,你是在胡说八道,你知道吗?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就算是有,也绝对没有出现,有本事就让它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相信。

  那人并没有像一个被触怒的狮子一样跳起来,而是淡淡地回答,无所谓,神不在乎不信他的人,神不在乎不存在的人,神不在乎满身罪恶的孽障,神不在乎该死的人,神不在乎……

  官老爷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人果然是个疯子,只是心里疑惑这个人怎么没有像其他狂信徒那样听见别人提到他们的神不好或者不存在就情绪激动,那些狂信徒或多或少有些愤怒情绪,眼前这个没有,肯定不是正宗的信徒,也许是教义的差别,那就没有问题了。

  他说,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我这件事是一定要办成的,你不愿意也没有用处,劳烦您了,签个字,画个押,改天就是你的死刑,事情也就结束了,你可以去见你的神了。

  官老爷一挥手,让门子拿着纸笔去给那人,那人闭上眼睛,并不做事,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官老爷,官老爷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他这么不识趣,就按住他,先让他在纸上按下一个红手印,再说。

  那人挣扎起来,但是一群人上来,他是挣扎不了的,只能默默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门子去听,听见他一直在念叨一句话,神看着我,神看着我,神看着我。

  门子打了个哆嗦,觉得有点冷,摸摸胳膊,全是鸡皮疙瘩,他喃喃道,怪渗人的。

  果然,但凡是信仰了什么东西的,总有些邪门的地方,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交出信仰了。

  收集了证据,官老爷看了,让门子拿下去,又把那人关起来,就想办法让书童外出送一封书信,要给那边一个交代,好巧不巧,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那人拿走的东西都是属于同一个家族,而那人闯入的所有店铺都是属于同一个公司,那个公司就是那个家族开的。

  这个时候,事情就好办多了,官老爷把手一拍,笑嘻嘻说,好了,现在还有一条罪状,就说他是妒忌生恨,嫌贫爱富,故意报复,是个纯粹的大坏蛋,这样,就没有翻案的可能和问题了。哈哈哈。

  信送出去了,人也关起来了,那人的监狱里面还住了其他人,其他人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说了,那些人都摇了摇头,为他叹息,他问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一个人苦笑了一下说,因为好不容易凑出钱买房子,连老家本来的房子都卖掉了也只能凑出一个新房子的第一笔钱。

  第一个囚犯说,我是要买房子,只有第一笔钱可不行,钱庄就给我推荐了放账的,说好了,不是九出十三归,我就借了。

  可是,房子没有建好,建房子的人就跑路了,我没有办法,到处找人帮忙,还是没有用处,从前的屋子没有了,现在的屋子还是没有了,走投无路,钱庄居然还要找我催债,我说,我的房子都成了废墟了,我还借钱做什么?现在就不借了。

  他们对我说,不成啊,你是签了协议的,你还按了手印,签了自己的名字,不记得了?我们的协议书清清楚楚,不管你是不是要买房子也不管你的房子究竟买下了没有,我们都会借钱给你,你都需要每个月还清我们的钱。

  你不能赖账啊,实话说,我们是遵纪守法的人,你要是这样,我们只能送你去见官,你吃了官司,肯定要进监狱的,还不如现在熬一熬。

  我一听这话当时就气炸了,借钱我会还,但我没有房子,我还借什么钱?他们之前也不跟我说清楚,现在在这里对我说这些,都是废话,不就是又想要我的钱,又不肯给我的房子,我规规矩矩按照法律的程序做事,为什么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因为法律就是不讲道理!

  那人问,之后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一个囚犯说,我走投无路,没有办法还钱,又没有地方住,没法离开,又没法这么过下去,浑浑僵僵的,有一天起夜,遇上一个偷了点东西的小偷正在藏赃款,他看见我,我看见他,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他对着我喊抓贼,他的声音惊动了周围的人。

  周围的人以为偷东西的人是我,都想抓我,我没忍住气,和他们动手。

  我把不知道谁的一个人打死了,法律判我杀人,我就进来了,过不了多久,就是秋后问斩,这样也好,我死了之后,更不需要还钱了,反正我也还不上。好得很。

  他笑了一下,看起来已经疯疯癫癫的。

  也对,这种地方,什么人不疯呢?

  第二个囚犯有些唏嘘地说,想当年我也是上过学堂的人,书上清清楚楚写了,法律就是统治阶级维护社会稳定的工具,同窗还对我说,你看,这些东西都说明白了,不怕咱们,就是拿准了,咱们吃了亏也不能告状,就算告状也只能找他们告,你真以为有公平?懂个屁。

  我当初还问,怎么就不公平了?

  他回答我说,还是那句话,一个人又当裁判又当选手,你会相信他毫无私心?会相信他不针对你?会相信他不害你?会相信他正义善良公正廉明?狗屁!信了才是脑子有病。不管什么事情,把自己的心和命,放在别人手里就是可笑至极,等于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死了。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自杀?

  他说,我怎么不死?我已经死了,之后要死,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但是,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去死的,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愧对我读了这些书?见了那些人?那些不知廉耻的东西,早就该死了,我要死了,死之前也要想办法把他们一群都杀了,这一批不好,下一批再说。

  我问他,可是,你也管不得数年以后的事情吧?若是再这样呢?

  他说,没有关系,那时候还有我这样的人。

  我问他,那要是人换来换去都没有变化呢?

  他说,我这样的人也是不会变化的。

  我问他,那你觉得根源在哪里呢?

  他说,哪里都一样,反正这辈子我是看不见了,你以为有什么好处?痛快,就够了。

  我没有再说话,后来,他还真就点了一把火,将官府烧了个干净,也不管其他,确实是很痛快。

  只不过,在他眼里,什么人都一样可恶,他是不会顾及别人的,他也不觉得那些人无辜,他只觉得有些人是该死的,立刻就要去死,其他人也是该死的,只是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你想,社会稳定,不总是需要某些棋子来牺牲吗?

  那人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二个囚犯苦笑了一下说,我,我的妹妹,小时候太穷了,上不起学,和家里大吵一架之后跑出去,说是找了一个工作,我们都很高兴,我那个时候也没有读书了,因为当年闹饥荒,家里吃不起饭,还得到处去找粮食,托人托关系说尽好话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恶心透顶。

  我就想去找妹妹,父母都同意了,我找到了妹妹,她已经死了,是我到的那一天,官府的官差跟我说,妹妹是因为晚上出门的时候,被人□□了,到了官府报案,官府要她去大夫的医药堂检查之后将检查报告的结果作为证据提交,她到官府之前是洗了澡的,所以,要检查必然要脱掉她的裤子,叫她打开两条腿来检查内部,还要留画像和文字描述记录。

  我问,还有呢?

  那个官差告诉我,还需要我妹妹对官府上上下下的一群人,和人配合着,重新演示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情况。

  我妹妹不堪其扰,宁愿不报案了,也不愿意被人检查,记录证据和盯着重现情况,她就跑了,大家都以为她是放弃了,谁知道,她转头就自杀了,我到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甚至是僵硬的,散发出一股臭味,才被人发现,邻居找了官府,官府才出了官差。

  我才能见到那个官差,邻居还告诉了房东,我妹妹没有房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能租别人的住处,现在她死在这里,别人还有许多话要说。

  说她穿得风骚浪荡,说她本性□□,说她之所以去官府报案肯定是跟别人闹别扭没有谈成生意就污蔑别人发现官府不听她就想用命来污蔑官府,说她就是小题大做脾气不好,说她该死肯定是骗了别人良心发现突然改变了主意又不敢说出来就去死咯……

  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难为他现在还记得。他看起来可不是今天才进监狱的样子。

  第二个囚犯血液倒流在脸上,整张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闭上眼睛努力克制说,房子的主人找过来,发现死了人,说房子以后不好租出去了,要我赔偿,我揪着那女人的衣领说,你先把我妹妹的命赔偿来,她说这是自己死的跟她没有关系。

  我问,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我赔偿?你不赔偿我妹妹的命,要我赔偿你的房子?你说清楚。

  她大声嚷嚷起来,说我不讲道理,说我果然和妹妹是一母同胞的恶心,说我家的人肯定都是这样要钱钱没有要人人没有,怪不得穷得要紧还出去卖。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就打了她,她喊叫起来,连她的丈夫也喊出来了,她的丈夫和我打了起来,我虽然受伤了,却把她丈夫踹残废了,她哭天抢地说大家都看见了,我就是不讲道理,我妹妹肯定也是这样的人,死了活该,欠了别人的还不肯给,一堆废话嚷嚷了半天。

  我恨不得当时就把他们都杀了,可是,被人按住了,毕竟,那时候边上还有官差,不知道我妹妹被害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妹妹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但是现在他们在了,可笑,可笑,他们把我关起来,之后又去找那对夫妻,他们似乎是换了住处。

  但我到的时候,他们还是在说我妹妹的坏话,说我妹妹不爱打扫不检点自甘堕落。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就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到官府自首,因为我知道,官府要惩恶扬善的时候是没影子的,但是要助纣为虐的时候,他们是有一手的,我跑不动,逃不掉,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官府查了案例和法律,说像我这样以为自己是在为亲人报仇的,可以减刑。

  但是,杀一个人是要杀人偿命,杀两个人就算是减刑,也是要砍掉一颗头的,除非,我只杀了一个人。

  所以,没有办法,我还是进来了,还是秋后问斩,用不了多久就要去见我妹妹了,至于我父母,我听说他们怀上了一个新的,等他们生下来,就不会记得我们兄妹了,也算好事,大家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苦,以后就是不相干。

  那人看向第三个囚犯问,你呢?

  第三个囚犯说,我没有他们那么曲折,事情很简单,就是有一天,我的婆娘和我走在路上,准备外出去吃点东西,站在小卖铺门口附近的时候,一群混混跑出来,调戏我婆娘,嘴里说什么这么骚给谁看不如给我摸摸臭烂货不识抬举是不是,动手动脚的。

  我婆娘骂他们,他们不以为意,我婆娘打他们,他们一群人,走都不肯走,就像是野猫见了腥。

  我立刻就过去了,骂他们,他们还是不听,打他们,他们喊着要报官,就到了官府,官府找了我们夫妻,我婆娘已经气得流产了,就在大夫的药铺子还非得跟我一起去,她都起不来,还是我背她去的,到了地方要我们两个跪下,另外一边就是混混。

  我把事情说了,官老爷说,我们不应该打他们,因为我们不打他们,就是占理的,我们打了他们,就是不占理的,尤其是他们跑了之后,我还追着他们打,就是我的错,所以,要把我关起来,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是死了,我应该被判死刑,就关到了这里。

  我婆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告诉我说,肯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但是,我能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呢?她能在外面等我到什么时候呢?不是我不相信她,实在是,这种日子活一天都没有必要,我不觉得继续有什么好处,就算是十几年之后我可以出去了,有什么用处呢?

  我这十几年还是在监狱过的,我还是一个被官府判过了死刑的人,就算之后改成无期徒刑,再之后改成有期徒刑,再无罪释放,我也是进过监狱的,我出去工作,谁会要我?我要是没有工作,怎么活下去?出去之后,全指望我的婆娘吗?那她也太惨了。

  遇上那些混混,又遇上我这么个没轻没重的丈夫,还遇上这么个世道,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官府里面有一条法律是,进了监狱就会留下记录,这个记录会每隔一段时间公布出去一次,但凡是有记录的,就算是出去了,也不允许招工的人用。

  除非是官府记录过的,可以用进了监狱的人的地方,但是那些地方,大家都精神不正常,比这里还不正常一点,我待在他们身边,大概没多久又要死刑了。

  虽然说,不要进了监狱的人,是别人的自由,但是,我进了监狱之后还要出去,那我就需要工作,没有工作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我还是要进监狱,不管是法律还是官府都统统不考虑这种问题,就好像一个人进了监狱就会死,他们那么自信,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杀了?

  作出一副假仁假义的狗仁慈,连最恶毒的邪神都不做这种事情。

  恶心。

  他们一边担心让人进了监狱就自杀会激起民愤无法控制,一边处处用环境逼着人去死,还要对外对内宣扬他们多么的了不起,什么无案不破啦,什么勤勤恳恳啦,什么人字当头啦,什么天下安宁啦,什么海晏河清。

  哦,现在海河也都不清了,好得很,果然是天灾人祸,先有天灾后有人祸,齐活儿了。

  大家早晚一起去死,我才不在乎他们什么时候死,我只需要知道他们肯定会死,而且不会是寿终正寝,我就高兴了。

  我们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人,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最好现在就去死,不然,别逼着我走出去,请他们死。

  第四个囚犯说,那我比你们幸运多了,我姐姐因为太穷了,到了酒铺子去工作,偏偏那个酒铺子没有说清楚,只在晚上工作还要她穿很少的衣服去勾引客人付钱,我爹说有一次走错了路看见里面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妖魔窟把人吓坏了。

  他后来才想起来说,好像看见里面有一个人和我姐姐很像,要我去看,我就去看了,还真是,她见了我,有点不好意思,问我怎么知道地方还去了,我说是找她的,她问有什么事,我问,她给家里的钱是不是都是从那边赚的,她说是,我问,为什么不能找其他的工作。

  她说,她不会认字,不乐意考试,学东西比别人慢。

  要去码头当搬运工,人家看她是个女的,说她力气小,不要她,要去糕点铺子当包装的,人家本来答应好了,转头再去,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人年纪大,一个人年纪小,都是女的,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只会说明天再来。

  要去新开的机器工厂里面当女工,他们要先交钱检查身体,还说她身体不健康不合格。

  要去饭店里面当店小二,他们本来说好了可以去,到了地方,他们说,不行,招工的不是我,我才是老板,我不要你,你走吧。

  要去大酒店里面当招呼客人的,他们说,什么没有后台,没有走关系,性格不合适。

  要去给别人家当看门的,人不是说只要男的,就是说你不会这个不行。

  要去给别人当穿衣服的,别人说你不会这个,看了一眼就让走了。

  有什么用处?你以为还有挑挑拣拣的?

  我知道拿了她的钱,不能嫌弃她,也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我还是怕这事叫别人知道,她看出来了,对我说,没关系,她走出去是穿另外的衣服,看起来不一样,她也不会这么出门回家去,我就走了,再然后,听说她死了,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还以为是得了病。

  可是,到了地方,那些人跟我说,她是被人灌酒,喝了太多了,又没能及时去看大夫,才死了的。

  我很奇怪,她之前是不会随便喝酒的,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握不好分寸自己把自己灌死啊。

  我就问是怎么回事,一个跟她还算有点关系的人说,是有一个脑子有病的身份还算不错的客人,把她看住了,叫她喝,对她说,喝了一杯就能拿钱,喝多少杯就有多少杯的钱,但是,她一开始根本没有出头,是被指出来喊着喝了的,喝了说自己喝不下了,还是被催着喝。

  那个人还说,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你要是敢不喝,现在就跪下来,舔别人脱了裤子的玩意儿,结果,人死了,钱也没有给,他们摇摇晃晃走了,一群人耀武扬威的,好像他们刚刚打了胜仗。

  我操他妈的,日他十八辈的祖宗,别叫老子抓住他们,不然给他们碎尸万段,我就是死了,我也不后悔,他们就是该死,他们凭什么不死啊?凭他们不要脸?凭他们有后台?凭他们不工作耍别人玩还可以害死人不偿命?狗屁!狗日的,老子不杀了他们,怎么泄愤?

  就算是他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运气好,说到这里,也难免气愤,气得都快昏过去了。

  那人又问第五个,你怎么样?

  第五个囚犯说,哦,我比他们更运气好一点,我爹杀了我妈的两个孩子,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想和情人在一起,孩子是杀了,还想装样子说是自己死了的,没有骗过去,我妈气坏了,想跟他离婚,但是,告到官府上,官府说,不允许离婚,我妈只能自己搬出去住。

  别人都说我是野种,我妈也这么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想,要是有机会,我就把我妈杀了,再自首,自他妈的首,老子把这里的人也杀了,那才叫痛快高兴,值得喝酒庆祝的大好事。

  因为我妈没离婚,我爹还是我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住处,跑到我妈门口,跟邻居说,是一家人,只是闹了点别扭,就进门了,等我妈回家,想要□□我妈,我妈不愿意,打了他一巴掌,他还是不听,我把人杀了,就进来了。

  那人问,我听说,如果杀了自己的父母,判刑会更重一点?

  第五个囚犯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更重一点,所以我想不杀白不杀,两个都杀了,保证我是死刑,用不了多久,要是真有地狱,我肯定能在地狱见他们,到时候,又是阖家团圆,岂不好?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那人说,我来得不冤,见到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也算是值得高兴。

  最后还有批语,说是:性自空明,心自澄明,怎么落到如此地步?若当有罪,该当有罪,怎么落得今天才见面?正人正己,无事莫生非,言语有约束,才有长命百岁好。”

  年轻人皱了皱眉:“哦,劝人向善的东西?他们是都挺惨的,不过,那书若是说现在,必定是要死了,若是说前朝,也未免太嚣张了。”

  嘉明问:“嚣张在哪里?”

  年轻人笑道:“哎呀,你不知道?嚣张,死得太惨,杀得太狠,说得太不留情面了。”

  嘉明说:“这只是个故事,又不是活森*晚*整*理人,又不是真人,又不在面前,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岂不是大家都闭口不言,当哑巴算了?人人哑巴,今天哑巴,明天哑巴,后天就是一片的死人了。”

  年轻人咦了一声:“从前没有看见你这样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进了监狱被死刑的那个呢。”

  嘉明笑道:“我没死刑?我是死刑了,跑出来了。我还欠债呢。别人知道找我要,我却不知道找谁去要。我要是死了,我可以不说话,我要是哑巴了,断了手了,我也可以不说话,不写字,我要是脑子坏了,不能思考,不能想法,不能操他妈的,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但是我偏偏没有。

  我能怎么办?

  我受了这许多的苦楚,难道还能不说话?狗屁!棍子不打在他们头上,他们不觉得自己痛苦罢了。要是事情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就知道什么叫苦楚了。他们有本事一滴泪不落下来,我就有本事,叫他们哭得肝肠寸断。看看到底是谁有错。

  我草他妈的。

  该死的人就是该死。

  别跟我在这里混淆是非。”

  年轻人点了点头:“好。那等你好了,国师的位置给你留着,你平时就管管什么风调雨顺,天灾人祸,饥荒镇压,好不好?”

  嘉明说:“若我能活到那天,自然有我的。若我活不到了,那我就死了吧。也没什么,我觉得很好。”

  年轻人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嘉明问:“你不觉得现在不公平吗?”

  年轻人冷笑道:“当初我也不知道上头的人问过公平不公平,只知道他们是真真实实不公平的,总不能因为他们有公平的时候就等于不公平完全不存在吧?总不能因为他们改过自新,错误就不存在吧?那犯人要改过他们怎么没给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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