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月反射性停下挣扎的动作。
千凌舟说要去天山顶?
太好了!怎么可能不好呢!
“不愿意吗?”
见他半晌没有出声,千凌舟伸手抬起他的下颌,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云寒月皱眉,偏头躲开触碰。
若说单单只是和千凌舟出去赏景游玩,他必定不会愿意。
毕竟……
他说道:“我和你多待片刻都觉得恶心。”
千凌舟黑寂的眼眸里泛起些黯然。
“……可我想和你一起去。”短暂沉默后,他悠悠开口。
随即指尖轻轻滑过云寒月的脖颈慢慢往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那透着丝微凉的皮肤,大有挑开衣襟往里探去的趋势。
云寒月捏紧了拳头。
须臾后终于在千凌舟越来越炙热的目光中开口,“最后一次。”
他垂下眼眸掩去其中隐隐的期待。
确实是最后一次。
这次千凌舟只会有去无回!
大寒。
当日冷风呼啸,一开门就是铺天盖地争涌而来彻骨的凉意。
云寒月站住脚,看着灰白天边落下点点雪色,有些恍神。
许久没看过雪了。
从那次意外到这里有多久了?
他记不清。
只觉得仿佛历经沧海桑田。
欢时易过,苦日难熬。
“阿月。”
身后突然传来呼唤,他转身。
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朝他款款行来。
那模样便如原文中所描述:
眉眼如画薄唇微勾,面容俊美就似绚烂星辰,一袭雪锦鲛绡乘风而来,放眼看去只见洁白无瑕,暗纹若隐,莹光流转。
端的是一副仙人之姿。
云寒月勾起个嘲讽的笑,转瞬即逝。
呵,仙人之姿……
千凌舟,怎么配?
一个残忍到极致,万死难辞其咎彻头彻尾的魔鬼!
终于,要走向书中被覆灭的结局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亲眼看着千凌舟落败,就像是久居黑暗的人终于看到丝灼目的光明,激动喜悦到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阿月,我们走吧。”
思绪翻涌间千凌舟已经走到跟前,对着他微微一笑。
一路上两人相行无言。
天山顶白茫连绵,鹅毛大雪纷扬飘落,周边寂静到仿佛与世隔绝。
“阿月觉得这里风景可还行?”
两人衣袍被刮得猎猎作响。
云寒月环视一圈,并未发现孟陌青等人的身影,他眸光微闪,缓缓开口道:“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千凌舟闻言不以为意,笑道:“说的不错。”
云寒月没有再搭话,逆着风又往前走了些。
他抬手微微挡住刮向脸庞的簌簌风雪,终于在漫天白色中看到片一闪而过的黄绿衣角。
应该是无相门的人。
他心念微动。
既然无相门来了,那么其他各派应该也都在。
心下稍安,他快步朝那边走去。
“想去哪儿?”
身后传来千凌舟的声音。
云寒月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加快速度小跑过去却还是觉得慢,突然想到已经恢复武功,索性直接运起内力飞驰而去。
结果刚飞出一段距离就被猛地扣住肩膀往后拽去。
千凌舟幽幽道:“别想再离开我。”
云寒月迅速转身反手一掌拍开他,随即拉开一些距离缓缓落地。
“可惜你没机会了。”
云寒月抬眸看向他,以往的郁结似乎在此刻烟消云散,扬唇露出个释然的笑容。
千凌舟微怔。
他从未见过云寒月发自真心的笑,原来…这么好看,这般耀眼。
他情不自禁缓和了语气,问道:“阿月心情似乎很好?”
云寒月瞬间敛去轻松的神色,没有再作声。
“来这里是对的,”千凌舟目光看向不远处,勾起个森凉的笑容,“能让阿月开心,也能让那些不自量力的人付出代价,甚好。”
“什么意思?”云寒月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警惕起来。
千凌舟柔声道:“一会儿……”
“魔头受死!”
他话还未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厉喝。
与此同时静谧雪地轰然炸开,无数道身影冲天而起。
千凌舟偏头看了眼朝远处飞去的云寒月,动作微顿后转身朝众人疾驰而去。
风雪迷眼,还不等看清,气势汹汹的众人就被一股强悍的内力打到,仓促间想要运功抵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本座早就说过。”千凌舟翻转手心随意一拂,不屑道:“阵法没练好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众人都跟下饺子一样纷纷摔落在地,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
“魔头休要猖狂!”
后方人群中猛地冲出一人。
“是你。”千凌舟停在半空中如履平地,俯视着孟陌青轻蔑一笑,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之所以记得孟陌青,是因为云寒月对其在意的态度让他格外不爽。
他早就想灭了孟陌青,可说来也怪,无论他怎么做,孟陌青最后总能逃出生天,很是命大。
转眼间孟陌青已经到了跟前,两人瞬时就缠斗在一起。
剑光满空,天崩地裂。
退到远处的云寒月抬头看去,眉头紧锁。
他本以为和原文剧情一样,等到孟陌青获得斩风剑并成长起来,就能轻松斩杀千凌舟。
可依照现在的战况来看,孟陌青根本杀不了千凌舟。
他心中无比杂乱。
突然想到原文中的描述:魔头忽觉周身刺痛,内力有短暂的停滞,就是这么须臾间,被孟陌青逮住机会,一剑毙命……
他灵光一闪。
原来剑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千凌舟身体出现的异常!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千凌舟看起来身体健康并无异常?
他来不及多想,担心孟陌青会落败,急忙飞身前去助力。
众人见状纷纷回过神,在楚夜的号召下也都冲上去帮忙。
“呵,”千凌舟嗤笑一声,看着蜂拥而来的众人,冷冷道:“好一帮假仁假义的正派人士。”
众人都被猛地震开,一个个脚步虚浮心有余悸的看向千凌舟。
魔头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他们倾尽全力竟然还是不能伤其半分!
混乱中千凌舟攥住云寒月,带着他飞落到远处。
“放开!”
云寒月运气拍向他,本没想能成功,却不想千凌舟没有抵挡,被打退几步后面色不佳。
当时为给云寒月恢复武功,他已经功力倒退,更何况刚才以一敌百消耗过度,现在又被打了一掌。
他捂住胸口,压下有些紊乱的内息,缓缓道:“倘若我身上的毒还未解,恐怕真会命丧于此。”
云寒月微怔。
毒?什么毒?
见他不明所以,千凌舟开口道:“你忘记当初在碧波教那一月,是你不舍昼夜帮本座解了毒?”
云寒月闻言愣在原地。
那极尽耻辱的一月,竟是……
玉骨解万毒。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千凌舟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他起了心思。
这么一想应该是万蛇窟昏迷后林魅发现了他身上的玉骨。
而原文里的云寒月并没被发现玉骨,随着当众自刎后一切都深埋土底,千凌舟自然也就没能解毒。
所以……是他无意间破坏了剧情?
半晌后,他勾起个惨然的笑。
“千凌舟,我不想看到你,永远都不想再看到!”
这魔头就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一身负累,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得解脱。
太窒息了!
他说出这话,在千凌舟失神之际转身飞向身后不远处的雪涧。
不远处赶来的孟陌青面色微变。
“云宗主!”
“阿月!!!”
千凌舟思绪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跃而下,出口的声音透露着震惊和恐慌。
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思考能力,身体却做出最真实的反应,如离弦的箭追随云寒月而去。
孟陌青奔到雪涧边堪堪停住脚步,脚边雪块掉落,他低头看去,下面深不可测并不见两人踪迹。
正要跳下去,就被匆匆赶来的楚双儿拉住,她柳眉倒竖,高声道:“雪涧只进不出,下面的凶兽连那魔头都不一定是对手,你疯了?”
“云宗主对我有大恩,我不能……”
“冷静些!”楚双儿厉声道:“便是你现在下去,也不过多一条亡魂罢了!”
孟陌青眉头微蹙,看着空无一人的雪涧攥紧了手心,没再作声。
本来他们最后的计划就是要把那魔头引下去的,没想到云宗主竟然会……
雪涧底。
耳边只余呼呼风声呈直线掉落的云寒月突然被抱了个满怀。
他身形微僵,小小挣扎了下没再动弹。
千凌舟本想带着他往上,却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的内力,让他只能往下落去。
不多时两人落到涧底,云寒月推开千凌舟往相反方向走去。
涧底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周边是渗人的冷意,就跟当初的寒冰洞差不多。
那些屈辱仿佛就在昨日,又仿佛过了几载春秋。
“阿月。”千凌舟准确拉住他的手,沉寂片刻后开口道:“所有人都知晓我对你的爱意,只有你丝毫不知。”
涧底寂静,他的声音不断回荡。
“爱意?”云寒月转头,看着眼前一片黑暗,表情极度复杂,想哭又想笑。
“废我武功,杀了初陌,杀了所有同我亲近的人!对我肆意凌辱,让我双手沾满鲜血,逼我吃下骨生香和忘忧散让我离不开你!”
“呵呵呵……”
他笑的有些悲凉。
“这就是你的爱,”他泛着怒火的眼眸里还闪烁着水光,声嘶力竭道:“千凌舟,这就是你的爱!”
尽管看不清神情,可面对云寒月哀愤的质问,千凌舟觉得有些口齿艰涩。
“我只是……”想留下你。
从头至尾,他都只是想留下云寒月。
他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就像那些无知的孩童,把喜爱的雀鸟用锁链拴住禁锢于囚笼中,亦或是折断它的双翼,彻底剥夺它离开的能力。
只为留下赏玩。
天真残忍。
或许…他错了。
震耳欲聋的兽鸣忽地响起,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不远处一双幽蓝的兽瞳。
随着那双蓝色兽瞳越来越近,千凌舟隐约能看见云寒月朝它而去,无比决绝。
他飞身上前想把人拉回。
可是已经晚了。
云寒月被凶兽撞出去,黑暗中似乎还能看到飞溅而出的血珠。
他心头一窒,剧烈的恐慌感涌上来。
不!云寒月不能死!
他不准云寒月死!!!
他堪堪接住断线风筝般落下的人,两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声音显得有些迟钝嘶哑,“……阿月?”
“…放开,别…碰我……”
云寒月半睁着眼,气若游丝。
凶兽一声长啸,朝两人冲去。
千凌舟抱着云寒月侧身躲过,眼看凶兽不依不饶还要再冲过来,他顿时杀意四起。
将云寒月小心放到一边后,他上前挡住躁动的凶兽,几息后割破手心,以血凌空画出数道晦涩难懂的符文。
符文之力争先恐后涌入身体,他瞬间功力大涨,内力充盈到似乎快要爆体而出。
刹那间光华万丈,只听凶兽一声哀鸣,再也没了动静。
云寒月看着这极为震撼的一幕,有些怔忡。
千凌舟使用禁术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无疑是以命为代价。
凶兽的身躯发出耀眼白光,随即化作细小光点缓缓飘散,地面剧烈震动着,涧底无形的禁制也开始松动。
千凌舟走到云寒月身边,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他摩挲着抓住云寒月的手,十指相扣。
“别拒绝。”
“能解骨生香……”见云寒月不断挣扎,他沉默片刻又道:“你也不想今后每日都活在煎熬中吧。”
云寒月声音虚弱,却透着些咬牙切齿,“别想我感激你!”
“我早就说过,不要你感激。”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千凌舟声音低不可闻,透着些哀恸。
骨生香一解开,云寒月只觉得通体舒畅,然而千凌舟并没有放手,手心有一股热意源源不断的进入四肢百骸。
云寒月身形微顿。
千凌舟把功力都传给了他!?
功力传完后被凶兽撞击导致的内伤也随之消失。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千凌舟说道:“阿月,原谅我…好不好?”
云寒月甩开他的手站起身,面如寒霜,“你我之间,谈不上原谅。”
“对不起。”他说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全部力气,急促的喘息后,他接着道:“好好活着。”
那有些嘶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云寒月脚步微顿,片刻后头也不回道:“该死的是你,我自然会好好活着。”
千凌舟扬起个苦涩的笑,低声道:“……那就好。”
凶兽完全消散后周边又归于黑暗,云寒月没再迟疑,抬头循着细微光亮飞身冲出雪涧。
天山顶无比寂静,放眼望去并没有其他人。
身后突然一阵巨响,他缓缓转身垂眸看去。
流银成雾倾泻而下,入眼都是崩塌雪色,本就狭小的雪涧缝隙很快被填满消失,除去一片纯白再也看不见其它。
一统武林(孟陌青楚双儿)
孟陌青垂着头站在雪涧边,衣衫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
隐没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
云宗主……
众人愣了片刻都陆续回过神来,三三两两的靠近雪涧边向下观望。
雪涧无声,只余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才有人忍不住激动颤抖道:“那魔头跳下去了!实在是太好了!”
这话将负伤的众人思绪拉回,面上纷纷显现出欣喜之色。
雪涧只进不出,魔头必死无疑。
众人并未开心太久,脚下突然震动不休,很快就由轻微震动演变成天崩地裂,靠在雪涧边上的一些人来不及反应就脚下踩空滚落雪涧。
一时间惊疑声不断。
楚双儿眼疾手快的把孟陌青往后拽了拽,孟陌青猛然回神环视一圈,此时整个天山顶都在震动嗡鸣。
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天山顶有涧底凶兽坐镇,禁制不破山体稳固,又怎么会这般摇摇欲坠?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迅速转头看向身后深不可测的雪涧,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难道涧底凶兽……死了?
“双儿,我们走!”不等孟陌青多想,楚夜就疾行到楚双儿身边拉住她的胳膊一脸焦急。
楚双儿转头拽住还在一旁出神的人,“孟大哥快走!”
四处都是惊慌奔逃的众人。
一路逃离天山顶的众人很是狼狈,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环视相望,都只剩下风尘疲态。
武宗主身负重伤在天山顶身陨,孟陌青理所当然成为风雪门新任宗主,各门派心有余悸之下共同推举孟陌青成为第一任武林盟主。
三年后。
“孟大哥,休息一下吧。”楚双儿拿着手帕给孟陌青擦了擦汗,劝道。
孟陌青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剑。
楚双儿端给他一杯茶,问道:“渡灵门那边孟大哥打算怎么办?”
孟陌青沉默,埋头喝茶并未答话。
他用了三年时间肃清武林各派内部争斗,将各大门派都掌握在手中,偌大的武林不论正邪,都已名副其实成为他一人的武林。
唯独留下一个渡灵门。
虽说现如今渡灵门是被崔长老掌控着,可毕竟是那个人的门派。
后面他又去天山顶看了,雪涧已经被填平,他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却只挖出千凌舟的尸体。
他总觉得,云宗主还活着。
“我知道云宗主对孟大哥恩重如山,可那崔老头心术不正,若由他继续掌管渡灵门,恐怕……”
“你说的对。”孟陌青站起身。
本想留着渡灵门等云宗主回来亲自清理门户,可现在已经三年过去,云宗主却没有半点音信。
不能再等了,否则渡灵门只会被崔长老一点点毁掉。
见孟陌青拿起剑就要走,楚双儿拉住他的手臂,“我和孟大哥一起去。”
孟陌青拍了拍她的手,劝道:“你现在怀有身孕不便打斗,在家安心养胎,我很快就回来。”
“好吧,”楚双儿眼巴巴看着他,“你多加小心。”
孟陌青点头,转身离去。
渡灵门。
崔长老坐在宗主位置上忧心忡忡。
孟小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收服武林各派却偏偏一直没有来过渡灵门?
这三年来,他过的提心吊胆就怕孟陌青暗地里搞什么事,当初孟陌青籍籍无名的时候,似乎和云寒月那小子关系匪浅。
既然云寒月死了,按理说那孟陌青应该最先来夺回渡灵门的。
可转眼三年,武林各派都已尽数被那小儿收入囊中,他心里是愈发的不安。
“宗主!不好了!”此时一个弟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大声叫道。
崔长老正烦闷被这喊叫吓的一激灵,没好气的一脚踢过去,“鬼叫什么东西!”
“是孟…孟盟主,”那个弟子喘了一大口气,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打进来了!”
崔长老闻言心头发紧。
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
刚走出屋子就见孟陌青一个人单枪匹马拍飞了大片弟子。
崔长老赶忙上前阻止,他挤出一个假笑,道:“什么风把孟盟主给吹来了?在我渡灵门大动干戈。”
孟陌青上前两步,不想看崔长老那满是褶子的脸,移开目光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崔长老收敛了笑容。
“孟盟主这些年在武林各派的所作所为老夫也了解一些。”
崔长老一边靠近,一边说道:“盟主一路奔波肯定累了,不如我们到屋里坐下慢慢说。”
如今孟小儿是武林之主,只要他废了这小子,那整个武林还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心里的欲望就越膨胀。
这些个毛头小子,凭什么?
先是云寒月,又来个孟陌青,他努力大半辈子凭什么还比不过这些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
这武林,本该是他的!
孟陌青不想浪费时间,刚要开口就看见崔长老冲到面前,眼底阴冷猛地朝他扔出一个东西。
余光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红光,他突然联想到多年前溯游城切磋大会时发生的事。
他孟陌青迅速侧身躲过,用内力将那东西吸到半空中仔细观察了下,果然是那个能吸人内力的歹毒东西。
“这东西你还藏了多少?”他声音发冷。
也不知道崔长老用这东西祸害了多少人,简直不可饶恕!
“孟盟主在说什么?”崔长老见没有得手又瞬间变了副嘴脸,装模作样道:“老夫只是不小心手滑掉了个东西而已。”
孟陌青冷眼看着他,沉声道:“渡灵门由着你挥霍这么些年,也是时候交出来了。”
“孟盟主这话说的,老夫当初不得已暂代宗主一职,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就怕对不起云宗主在天之灵啊!”
崔长老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着表现出极大委屈,若不是眼睛里时不时闪过的精光,说的就像真的一样。
孟陌青闻言一肚子怒火。
崔长老以往如何对待云宗主真当他不知吗,现在竟然能毫不羞愧说出这些话。
果然有些人不要脸是天生的。
“难为崔长老还记得我。”
悠悠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古,崔长老鼻涕眼泪挂在满是褶子的脸上,表情凝固后逐渐失控。
孟陌青身形顿住,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去,那人乘风而来衣袂微动,远远停下,琉璃般的眼眸透出一股淡然。
君子似玉,质如清竹。
孟陌青手指微颤,张了张嘴,说出那句想了很久的话——
“云宗主,回来了。”
追妻路漫漫
云寒月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这三年他用尽各种方法想回到现实世界,然而没有任何用处,无奈只能放弃。
在完全消化了千凌舟传给他的功力后他觉得没什么事做,索性就来渡灵门看看。
没想到恰巧遇到孟陌青。
直到云寒月走到跟前,崔长老才恍然明白这不是幻觉,他有些咬牙切齿,“云寒月!你怎么还没死!?”
为什么这小子命就这么大!
为什么不管怎么样就是死不了?
“刚才不还叫云宗主吗?”云寒月淡淡道。
“我呸!”崔长老啐了一口,鄙夷道:“你和那魔头不干不净天下人皆知,如今苟活下来不说,难道还妄想重回渡灵门吗?”
云寒月闻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和千凌舟那些事,已经随着千凌舟死去一起淡化了。
既然死不了,他也不想接下来每日都活在煎熬中。
孟陌青却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掌把还想再说的崔长老打倒在地,抽出剑就给他一个透心凉。
“你…你……”崔长老瞪大了眼睛,不过片刻,抬起的手就重重落在地上,完全没了气息。
孟陌青收回剑,急忙道:“他胡言乱语,云宗主不要放在心上。”
云寒月收回目光,“谢谢。”
孟陌青摇头,神色认真,“是我该谢谢云宗主,若不是你,这武林不会是现在的武林。”
云宗主忍辱负重才换来魔教的覆灭,却被这些口出污言秽语的人轻视抹黑,他万万不能容忍。
所幸那些把云宗主的付出视而不见且顽固不化的人已经被他尽数除去。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关于云宗主的闲言碎语了。
孟陌青:“云宗主回来的正好,可以着手重新接管渡灵门。”
“不了,你接手就好。”
经历这么多,他根本没有心力管理一整个门派,再者由孟陌青接手,本就是书中该有的结局。
孟陌青见他神色平静就像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样子,本想再劝说的话只能尽数咽下。
“那云宗主今后有何打算?”
云寒月看向远方,缓缓道:“四处看看吧。”
他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归处。
孟陌青似乎看出他的处境,“云宗主就留在渡灵门吧。”
“不必操心门中事物,”他停顿了下才道:“我是想说…渡灵门永远都是你的家。”
云寒月微怔,片刻犹豫后点头应下。
过去的三年里他居无定所,要是可以,确实也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孟陌青见他答应,欣喜万分。
考虑到云寒月喜静,为了不打扰到他,孟陌青直接把渡灵门后山划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踏足。
云寒月有些无奈。
喜静的是原主,不是他。
他也想有人来和他唠嗑解闷。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这里的人,似乎和他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渡灵门后山很大,云寒月无聊的时候就在山上溜达散步,大多数时候逛完一圈也就天黑了,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这天他溜达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新奇玩意。
一坨毛茸茸的东西正缩在荆棘丛里瑟瑟发抖。
随着云寒月走近,枯草折断的声音响起,小东西发现有人,抬头眨了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声的啾啾叫。
云寒月看出它在求救,三下五除二扒开荆棘把它拎出来。
检查了下发现并没有受伤,他揉了揉小东西的脑袋,“走吧,以后出来小心些,别再钻进荆棘丛里了。”
毕竟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人出手相救的。
他站起身正准备离开,感觉衣摆一重,低头看去原来是那小东西正用小爪子拽着他。
它不停的啾啾叫,云寒月也听不懂兽语,琢磨了一下才犹疑着问道:“你不会是想跟我回家吧?”
没想到小东西听到回家两个字后眼睛都亮了,激动的连连点头。
云寒月见状有些惊喜,这东西似乎能听懂他说话。
不愧是玄幻世界,连动物都这么有灵性。
“我可以带你回家。”
云寒月想了想把它抱起来,摸着它柔软顺滑的皮毛,说道:“一身雪白又长的这么圆,以后就叫你白团子吧。”
小东西有些不满的哼唧几下,可最后还是在温柔的抚摸下妥协。
白团子就白团子吧,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区区一个名字而已。
自从有了白团子后云寒月单调的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他专门给白团子做了个小窝,可白团子并不喜欢那个小窝,每次都要钻到怀里和他一起睡觉。
纠正几次没有效果后也就只能由它去。
然而好景不长,云寒月感觉到夜里似乎有人睡在他身边,可意识昏沉总是醒不过来。
又过了几天,他在半梦半醒间甚至还做了不可描述的梦。
他低头看了眼完好的衣衫,心里有些乱糟糟的,须臾后揉了揉眉头,不再想那似梦非梦的离谱事情。
云寒月不经意间目光移到趴在床上恹恹的白团子身上。
这些天团子的举动太过异常,身体极热不说,还躁动不安的很。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三个字。
发情期。
难道是白团子趁他睡着时对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脑子嗡嗡作响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迅速移开落在团子那处的目光。
之前给团子洗澡的时候他就知道团子是一只公兽,就算是公兽发情,可这个世界总不至于他遇到的人或兽都男女不忌吧?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长了个心眼,当晚他为了探个究竟,忍着困意一直没睡。
过了许久怀里的白团子开始躁动起来。
云寒月心中一紧。
他感觉到白团子钻出怀抱,先是蹭了蹭他的脸,见他没动静后又轻轻叫了几声。
云寒月按捺住慌乱的内心,继续装睡。
下一秒就感觉脸上毛茸茸的触感逐渐变得光滑起来。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清楚感觉到,是一只手!
他震惊不已。
白团子能变成人!?
云寒月感觉到额头痒痒的,还伴随着白团子急促的呼吸声。
“好想你。”
这声音……
那个如同梦魇一般的人!
以往的种种经历就像是潮水般朝他袭来。
“千、凌、舟!”
云寒月倏地睁开眼,看到那张噩梦般的脸,双拳紧握愤恨不已。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软萌可爱的白团子竟然是千凌舟那魔头变的。
还真是阴魂不散!
千凌舟没料到他突然醒来,有些愣神,“阿月……”
“闭嘴!”
云寒月迅速翻身下床,抽出桌边的利剑毫不留情的朝他劈过去。
千凌舟微微侧头,抬手夹住剑,“你想杀我?”
“你本该去死!”
云寒月几乎快失去理智,千凌舟怎么会活过来他并不想深究,他现在只想亲手杀了这魔头。
“阿月,”千凌舟抬眸看着他,黢黑深邃的眼里透出些哀伤,“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云寒月一字一句道:“别说一次,你就是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惜,合该被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千凌舟张了张嘴,有些无力道:“你就这般恨我?”
云寒月紧紧握着剑柄没有答话。
恨,他当然恨!
过去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暗无天日的侮辱!要是千凌舟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千凌舟活过来了,还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那些分明已经恍如隔世的事,分明快要从他脑子里完全消失的事,此时此刻再度清晰的出现。
宛如刚要成功愈合的伤疤又被狠狠的撕开,他怎么能不恨!?
见云寒月没有说话,千凌舟松手不再抵抗,下一秒冰冷的剑尖直接扎进胸口。
“若我再死一次,能换取你的原谅,那么我心甘情愿。”他说着用手抓住剑身,又往胸口多送进几分。
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汩汩流下。
云寒月回神,手指微颤最终松开,看到快要蔓延到脚边的鲜血,他往后退了几步,隐没在长袖里手不自觉的攥紧。
尽管在这个地方呆了许久,可他还是做不到对血淋淋的场面心如止水。
这一剑他刺的确实狠,千凌舟对自己也是真的狠,看起来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云寒月掉头离开。
本以为千凌舟必死无疑,没想到再次回来就发现被捅了个大窟窿的千凌舟还好好活着。
除去稍微有些发白的脸色,胸口的伤也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找了个麻袋准备收尸的云寒月直接呆在当场。
这世界,果真玄幻。
千凌舟看见他手中的麻袋,顿时明白,扬起个虚弱的笑,“阿月是想给我包扎吗?”
他眼里带着些希冀,低声道:“看来阿月还是在意我的。”
云寒月目光巡视一圈,看着地上沾血的剑若有所思。
这么命大,要不要再补上几剑?
“阿月,”千凌舟颤巍巍的站起来,恳求道:“原谅我好不好?”
人的魂魄和异兽相融,过程太痛苦了。
没人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若不是凭借着满腔对云寒月的思念,他根本挺不过来。
他不能放弃生的机会…他还想再见云寒月一面。
可真的再次见到后,他又不舍得离开了,哪怕知道云寒月恨他入骨,哪怕知道云寒月不会接纳他。
“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不会再出去搅弄风云,不会害人性命,只要你相信我……”
千凌舟看着他,带着祈求道:“我愿意做个好人。”
气氛静默。
几息后云寒月扔掉麻袋,冷声道:“可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千凌舟当即应道:“那我变回白团子。”
看着地上小小一团爬到他脚边啾啾叫的白团子,云寒月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无法把之前作恶多端的魔头和他联系在一起。
最后千凌舟如愿留下了,不过云寒月不再像往日那般同他亲近,更别说想上床睡觉。
为了不惹云寒月生气,千凌舟也只能先乖乖听话睡小窝。
一人一兽心照不宣,日子也算平静。
这天云寒月起床没看到白团子的身影,心里有些微不可察的担心,想了想决定出门找一找。
没走多久就听到树林间发出细微的声音。
云寒月顺着声源走去。
不远处是一片血泊。
而千凌舟背对他蹲着,肩膀微动,就像是在行凶杀人般。
云寒月心跳停滞一瞬。
他不该相信千凌舟的,魔头就是魔头,哪里会变成好人?
他不动声色摸出短刃隐于宽大的袖袍间,一步步慢慢靠近就想给他致命一击。
不料走到近处他突然看到一只雪狐露出头来。
雪狐很有灵性,一双粼粼的浅色蓝瞳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微怔,握住短刃的手猛地顿住。
千凌舟似有所觉的转头,看见是他后眉眼舒展开来,开口道:“阿月,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寒月有些哑然,收回短刃,有些不自然道:“你在做什么?”
千凌舟笑道:“这狐狸受伤了,我在帮它疗伤。”
以往杀人不眨眼,视世间万物为草芥的魔头,现在竟然给小动物疗伤?
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
“阿月是来找我的吗?”
“只是四处走走恰巧碰见你…”云寒月移开目光,快速道:“我先走了,一会儿回来记得变成白团子的模样。”
千凌舟微笑,“好。”
直到云寒月走远,千凌舟扬手就将怀里的雪狐扔掉,哪里还有先前的温柔细心?
林间风声呼呼,他看着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幽幽道:“阿月啊……”
果然好骗。
看来距离完全接受他的日子,也不远了。
往事不可追(云川林魅)
“妖女往那边跑了!”
树林中聚集着大批武林中人,得到准确位置后都迅速朝那个方向追去。
“川儿,”领头的中年男子转头看向身后的青衣少年。
“你回渡灵门告诉宗主再派些人来,若能一举剿灭碧波教便是最好。”
云川点头应下往回走。
没想到半路经过一处清澈的水潭,哗啦啦的水声不断响起,侧目看去,只见有个不着寸缕的女子正在潭中戏水。
云川眼力极好,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瞬间看了个彻底。
在渡灵门整日练功清修的他哪里见过这么香艳的场景,彼时又正值少年血气方刚,登时就觉得热气上涌呼吸不畅。
他心知不该如此,赶忙心虚的移开目光。
“哪来的登徒浪子竟敢偷看本姑娘洗澡?”
娇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云川吓了一跳,反射性抬眼看向水潭,已经没有那女子的踪影。
他赶忙转身,就见那女子草草披着衣衫,领口处松松垮垮,诱人的风光若隐若现。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川呼吸不稳,迅速朝后退去,差点一脚踩空跌进潭里。
看着眼前俊俏少年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林魅顿时玩心四起。
“原来是个少年郎…”她撩动着半湿的发丝步步靠近,勾唇一笑,“我很可怕吗?”
云川不明所以的看向她,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
这个女子,太过美艳。
风情万种,不外如是。
林魅伸手拉住他的衣襟,俯身在云川耳边吹了口气,悠悠道:“我美吗?”
云川觉得脑子就像被雷劈了般,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到。
他垂眸看着林魅那近在咫尺还挂着些水珠的雪白脖颈,呆呆道:“嗯…美…美。”
林魅微微偏头,修长的指尖抚过他的脸庞,吐气如兰道:“长的挺俊,竟是个傻子。”
她乐意见这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好玩至极,于是肆无忌惮撩拨着少年。
云川平日接触的都是门中规规矩矩的女弟子,哪里见过这么妖娆万千妩媚动人的女子,三两下就被撩拨的丢了心。
此时不远处传来零碎的马蹄声。
林魅眸光微动。
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看了看眼前单纯的少年,她轻轻在其脸颊上落下一吻,笑盈盈道:“少年郎,有缘再见~”
云川呆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只是傻傻看着林魅消失的方向。
有缘…再见?
她刚才…亲他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云川还浑然不觉。
“川儿,你怎么还在这里?”领头的中年男子勒停马,狐疑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我没事…”云川猛然回神,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爹,你们不是去追妖女了吗?”
“唉!我们中计了,那妖女应该跑远了,先回渡灵门。”
云川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女子的一颦一笑。
回到渡灵门的云川当晚就出事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锁骨下方位置有些发疼。
片刻后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着手心里泛着浅淡蓝光的椭圆形物什愣神。
玉骨分离……
他对那个女子,动心了。
短暂的慌张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找到那位女子,诉说他的心意并把玉骨交到她手上。
那天过后他每天都出门,去初见的地方,还有很多地方,可是都不曾再见到那女子。
又过去十多天,郁郁寡欢的云川再次来到那汪水潭边,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
女子正慵懒的躺在树上,漫不经心道:“你是来找我的?”
云川欣喜若狂,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她施施然落下,献宝一般把手里的东西捧给她。
“这个,送给你。”
林魅接过,抬手仔细打量着,“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云川摇摇头,解释道:“是玉骨。”
他欲言又止,林魅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你们云氏一族的玉骨?听闻这玉骨生于血肉,遇到倾心之人,就会自动脱离身体……”
她停顿了下,扑哧一笑道:“这么说,你喜欢我喽?”
少年稍显稚嫩的脸颊泛起些红晕,短暂的犹豫后点头承认了自己真诚炙热的心意。
世人只知道玉骨,却很少有人知道脱离的玉骨连接着本人的心脉命门。
送她玉骨,无异于是把命交到她手上。
不过这些,他没有说。
“你愿意跟我回渡灵门吗?”云川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想带你去见我爹。”
林魅微愣,忽地笑出声。
“小云川啊,我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会相信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对你是真心的!”云川见她明显不信,抓住她一角衣袖着急道:“只有动真心才会分离玉骨。”
“那又如何?”林魅眼角微挑,透着些不屑。
“真心最是不可靠,你能有一次真心,就能有两次三次,我可不信这世上有所谓的真心。”
她说完把玉骨塞进云川手里,转身只留下一片紫色残影。
云川攥紧手心,张了张嘴。
可是,身有玉骨之人,一辈子只能动一次心啊……
回去的云川还来不及伤心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就跟着父亲为铲除魔教做准备。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围堵魔教的时候。
两边人剑拔弩张,云川看着站在对立面妖娆妩媚的女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林魅?”
是那个众人口中的魔教妖女?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林魅一时哑然。
她以为她当时只是逗逗那单纯的少年郎寻个开心罢了,可真当云川发现她的身份时,心里竟有些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头一次有些恼恨这魔教妖女的身份,可她无法否认。
一旁毒王的狞笑声响起,“不自量力还想着剿灭碧波教,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云川还来不及再问,两波人就斗起来,他看见林魅和他爹打在一起,脱口而出一声,“不要伤害我爹!”
这一声让林魅手中动作微顿,被抓住破绽,凛冽的剑光直朝林魅而去。
云川看的胆战心惊,身体抢先一步奔过去挡在林魅面前。
林魅迅速抓住云川往旁边躲开,“你傻了吗?用身体挡剑?”
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被看得清楚,云川的爹恨铁不成钢,怒骂道:“你这不孝子在做什么!”
“我…她…爹小心!!!”
云川刚想着要怎么解释,就看见毒王从后面直接朝他爹拍出一掌。
他爹反手匆匆回了一掌,由于没有防备还是被打伤。
他爹踉跄了下用剑鞘撑着地,云川飞奔过去扶住,声音发颤,“爹,你…怎么样了?”
“哈哈哈!”毒王笑得猖狂,“中了我的毒掌,必死无疑。”
林魅上前,“我可以救他。”
毒王面色难看,“你要是救他,我会如实禀告教主!”
林魅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拿出一颗药丸。
“林魅,你敢!?”
不等毒王再阻止,云川刚接过药就被他爹打落在地,“……老夫就是死,也不要这妖女救!”
“爹!”云川哽咽哀求道:“我求求你吃了吧,求求你了!”
“今日是我命该如此……”
他爹嘴里喷出大口黑血,直直瞪着云川,又看了眼他旁边的林魅,一字一句道:“我们云氏没有你这荒唐的后人,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我儿子!”
刚说完,就咽了气。
“爹!!!”
云川抱着渐渐变冷的尸体痛哭流涕,对周边的厮杀恍若未闻。
很快现场的人都被魔教屠杀殆尽,只剩下个伤心欲绝的云川。
“林魅你做什么?”
毒王正想解决云川,没想到被林魅拦住,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个阴险的笑,“你不会看上这小子了吧?”
林魅皱眉没有答话。
没得到回应急着回去告状邀功的毒王并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只剩下云川和林魅两人。
林魅一直守到云川状态看起来稍微好一些的时候才离开。
刚回到碧波教,就被教主召见。
高座上的人一身黑色斗篷,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听毒王说,你对一个正派小子动了心?”
浑身笼罩在斗篷里的人声音平稳,却是让人胆寒。
林魅连忙跪下,“属下不敢。”
教主冷哼一声,阴森道:“背叛碧波教的人,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林魅低头应是。
她自然知道,只有死人才能离开碧波教。
如果她喜欢上云川,那么余生将永无宁日,直至死亡。
她不想死,也不想让云川死。
所以少年郎……
就当你我此生,并未相识吧。
无依无靠(沙影篇)
“你在干什么?”
沙影听到声音,手忙脚乱的把易容水藏进袖子里。
转头看去,是夫人很关心的那个正派小子。
沙影暗道倒霉,早不来晚不来,脸只来得及涂一半!
“我在洗脸。”
孟陌青狐疑,“大白天洗脸?”
沙影被噎住,理不直气不壮道:“谁规定白天不能洗脸了?我脸脏了还不能洗吗?”
要不是教主让他潜伏在这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他现在直接就翻脸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没人知道他这些日子过的有多苦!
这些名门正派是真的寒酸,对待门下弟子那是抠搜至极,四个人一间房也就算了,脸盆脚盆竟然是共用的!
更别说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了,肉星子都看不到一点,他都怀疑这些人是带发修行皈依佛门了。
还是在碧波教好啊,有专门的厨子顿顿大鱼大肉,教主也从不在吃穿上亏待他们。
教主啊教主……
好想回去啊啊啊。
孟陌青半晌看不出所以然,刚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发现不对,“你的脸?”
看着他奇怪的表情沙影瞬间反应过来,一定是时间到了没涂易容水的那边脸变回本来的样貌了。
孟陌青只是短暂的疑惑,很快就认出是之前在溯游城和云宗主在一起的那个人。
“你是魔教的人!”
孟陌青当即就想抓住他。
魔教的人用易容术潜伏进风雪门一定有什么阴谋!
沙影见已经暴露,暗骂一声索性不再遮掩。
他早就想教训这小子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勾引教主夫人。
他迎上孟陌青的攻势,正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
这小子的内力为什么如此深厚?
分明在溯游城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厉害,这才短短十余日而已。
没想到这小子进步竟然如此之快,简直不符合常理!
眼看不是对手,沙影当机立断扔出林魅先前给他的烟雾弹跑路。
本以为跑出风雪门就算了事。
没想到那些个正派之人嫉恶如仇非要抓他,来来去去费了好些功夫才算是完全甩掉那些跟屁虫。
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梅花庄,却只看到面色凝重的林魅。
他赶忙问道:“教主呢?”
暴露身份被风雪门发现得先一步去请罪才行。
林魅看到他也不似往日般挑刺斗嘴,只是缓缓道:“教主去天山顶了。”
沙影虽觉得她态度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什么时候回来?”
林魅叹息,“回不来了。”
“回不来?”沙影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什么意思?”
林魅转身,目光落在远方。
“教主已然身陨。”
“什,什么!?”
沙影睁大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的体无完肤。
他那英明神武的教主,没了?
他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吧。
“你说的……”
“是真的。”
本想再度求证,却被林魅肯定的回答无情打断。
他盯着林魅半晌,没看出半点玩笑的痕迹。
他也知道,就算林魅平时里再不着调,也决不可能拿教主的生死开玩笑。
这件事,是真的。
好半天沙影才口齿艰涩道:“那…夫人呢?”
林魅幽幽道:“和教主一起葬身雪涧了。”
沙影停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一趟就教破人亡了。
“走吧。”林魅目光有些黯然,“教主已死,那些正派之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沙影眼睁睁看着林魅离开,心情无比复杂。
他环视一圈空荡的梅花庄,只觉得无比荒凉萧瑟。
往日他一直跟着教主,如今教主没了,他又能去哪儿?
*
“小贼站住!”
漆黑的夜色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快速移动着。
沙影一边跑一边把手中的鸡腿往嘴里塞,也顾不得喝了多少冷风。
狼吞虎咽的把鸡腿吃光,他随手扔掉骨头停下来。
那人也停下,看着两手空空的他有些目瞪口呆,“吃,吃光了?”
“唔,吃光了。”沙影抹了把嘴,随着鸡腿下肚,咕咕叫的肚子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那人见追不回鸡腿,怒道:“吃了鸡腿就得赔钱!”
沙影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要是有钱,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自从魔教被灭新盟主上任一统武林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脑抽似的搞了个什么野生动物保护条例。
他仅仅是烤了两只兔子,就被人追了大半个月!
还说什么不准野外纵火,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的鬼话!
以往他外出做任务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多规矩?
现在是林间野味不能吃,屋檐树梢不能睡,甚至连山间的水都不准他喝!
简直是想逼死他。
他忍饥挨饿这么多天,实在是不行了,这才偷偷潜进酒楼拿了只鸡腿。
没想到仅仅是拿了一只鸡腿而已,这家伙竟这般穷追不舍。
以前教主还在的时候,他哪里受过这些委屈?
那人火了,“我只要钱!”
沙影不耐烦道:“我说了,没钱。”
那人声音瞬间提高一个度。
“没钱吃什么鸡腿!”
沙影正想辩驳,就见那人一套无影脚朝他蹬来,他迅速运气躲开。
没想到又是几掌无缝衔接的劈来,沙影微愣险险避开。
区区一个酒楼小二,竟然这么厉害吗?
现在武林中的高手这么多了吗?为什么几乎每个遇到的人都能和他打的不相上下?
在他流浪的这段时间里,整个武林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二把他打翻在地后当即展开搜身,可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后发现他是真的两袖清风啥也没有。
“真没钱?”
这年头,还真有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的穷光蛋?
沙影觉得被一个酒楼小二按在地上摩擦简直是脸面全无。
刚想反抗肚子就被打了几拳。
“把鸡腿给我吐出来!”
“吐不出来就卖身抵债!”
沙影呆若木鸡。
卖,卖身?
他回过神,奋力反抗道:“你疯了吧?我是男人!”
“男人也得还债!”
沙影如遭雷击,这世界怎么了?
救命!救命啊!
就在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披着皎洁月光缓缓朝他走来。
“他欠多少,我给了。”
清润的嗓音传入耳畔,沙影顿时感动的泪眼汪汪。
哇呜呜呜……
眼前那个如同神明降世的人,是夫人!
他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生于黑暗(千凌舟篇)
“哪来的小乞丐,去去去!”
人来人往的大街边上,包子摊主拧着眉拿着竹竿驱赶摊位前衣着破烂的小孩。
小孩身形瘦弱,布满污垢的脸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看着眼前白白软软冒着热气的包子,不由自主的咽口水。
摊主见他不走,直接拿起竹竿就往他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畜牲玩意儿,挡人生意天打雷劈!”
小孩也不跑,只是抱着头蹲下,埋着头一声不吭的承受打骂。
动静太大周边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摊主打累了,把小孩踢翻在地又啐了一口倒霉,扔了个包子在地上。
“拿着赶紧滚!”
小孩顾不得身上的伤,就像担心摊主反悔似的,抓起地上沾满泥沙的包子就跑远。
一路跑到个没人的巷子里,小孩才停下脚步。
他捧着已经脏污的包子,刚想吃就被一闪而过的身影夺走。
是个一身锦衣华服看着就很富贵还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孩子。
那孩子扬了扬手中的包子,恶劣道:“想不想要?”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包子,没有说话。
衣着华贵的孩子叉着腰,趾高气昂道:“求我啊。”
“贱民,求人都不会吗?”
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那孩子上前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
他沾满泥沙的手倏的一紧,抓住旁边石头就猛地朝面前的人飞扑过去。
把人压在身下,举起石头发了狠的往其脑袋上砸。
那孩子的脑袋当即就像是开了瓤的西瓜,红红的一片,只来得及哀叫一声,就彻底没了动静。
直到脑袋看不出本来面目,他才慢慢停手。
看着眼前被砸到血肉模糊的人,他面无表情的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漆黑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像一潭死水。
“小少爷——”
“小少爷你在哪儿?”
他拿起落在一旁的包子,正要送进嘴里就被一阵呼唤打断,听着还越来越近。
瞥了眼脚边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他迅速躲进一旁的草堆里。
不多时就有几个人惊惧喊叫着把那小少爷抬走。
出了草堆看着满地鲜血,他陷入回忆。
他也生于一个富贵人家。
只不过出生那日晴空万里突降惊雷,城中瞬间乌云蔽日,母亲失血过多而死,他被视为灾星扔进山野自生自灭。
路过的人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他,最后是一只母狼叼走了他。
八年过去那只狼死了。
而他在附近村庄偷鸡吃被村民逮住打了个半死,最后游荡到城中。
不知为何,自出生的记忆到现在都是无比清晰。
甚至还能记住母亲死前看着他叫出的那两个字。
凌舟。
他的名字。
“小家伙,吃吗?”
一个老者从屋檐上跳下,递给他一张饼。
千凌舟看着送到面前的饼微怔。
没有任何污渍,干干净净的饼。
短暂犹豫后他接过饼,狼吞虎咽的吃下,也并没有注意到老者阴险的笑容。
看着他把饼全部吃下一口没剩,老者有些意外。
这毒入口即化,然而都吃完一整张饼了看起来竟然没什么事?
“哈哈哈妙,真妙!”老者扣住千凌舟干瘦的手臂,眼底闪烁精光。
真是个试毒的好材料!
“我那里还有很多饼,要跟我走吗?”
虽是问句,手却是暗暗使劲不容拒绝。
就这样,千凌舟被带到碧波教。
之后就是各种毒物草药接踵而至,初级的毒药对他影响并不明显,毒王欣喜之余不断加大药量。
甚至于同时给他服下好几种相克的毒草。
令毒王激动的是,即便是中毒反应剧烈,他最终也还是好好的活着。
要知道以往的药人最多都撑过半月,而眼前这个小家伙却是半年过去都活的好好的。
体内的各种毒性叠加在一起,造就的一身至毒血肉对研制新毒药更是增益不少。
林魅那个臭婆娘处处压他一头,只要他毒术更进一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
到时候碧波教唯他一个药师,教主不倚重他还能倚重谁?
*
“啧,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林魅看着眼前像狗一样被铁链栓住脖子的小孩,有些惊讶。
“那老怪物……”
林魅伸出脚将痛到翻来覆去的千凌舟翻了个面,感慨道:“小孩子都不放过,真真是心狠手辣呀。”
意识模糊的千凌舟感觉嘴里被按进一个东西,冰冰凉凉的化开,很快就缓解了身上的疼痛。
他艰难睁开眼,看着眼前妖娆动人的女子,生平第一次开口说话,“救…救我。”
“林魅!别动他!”
此时毒王气急败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毒王着急忙慌的跑近,怒道:“谁准你来我院子的!”
同为药师,他就怕这臭婆娘盯上他的药人想夺了去。
对比于毒王的戒备,林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慢悠悠道:“我来是告诉你,教主有事召见。”
毒王犹疑道:“教主召见怎么让你来告知?”
林魅拨弄着指尖蔻丹,“那你得去问教主了。”
短暂的对峙后,毒王还是离开。
周边一时有些寂静。
“我救不了你。”
林魅垂眸看着他,话锋一转,“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千凌舟望着她,不明所以。
“我可以教你武功…”林魅嘴角微扬,继续道:“至于领悟如何,那就全靠你自己了。”
老怪物,比起一门心思想着研毒争斗,我更想看看,被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药人打败时,你会有多震惊?
……
十年后。
“啊啊啊!!!”
一声苍老沙哑的哀嚎响彻云霄。
毒王倒在地上双手悬空在脸前,空洞洞的眼窝不断往外涌着血。
他疯了似的大叫,“小畜牲!你怎么敢!”
千凌舟欣赏完毕毒王痛苦扭曲的表情后并没有多留。
忍了十年,可不止是为报复这老匹夫。
他要成为这碧波教的新主!
他一路杀到主殿,在高座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把人踩在脚底。
抬手将其裹住全身的斗篷掀开,一个形容枯槁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
一声痛苦的哀嚎骤然响起,皮肤接触到光线后发出滋滋烤肉的声音,不多时那人就只剩下一具白骨。
千凌舟冷眼扫视一圈。
林魅最先反应过来,当即行礼,“拜见教主!”
她内心复杂。
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十年时间,他不仅打败了毒王,甚至还轻轻松松就把武功高深莫测的教主踩在脚底。
余下的众人也纷纷附和,下跪行礼。
千凌舟一掌打碎脚下的白骨,坐上那个位子,看着匍匐在地的教众们,黑沉的眼眸中透露着些许痛快。
什么毒术出神入化的毒王,什么至高无上的教主,都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脚下蝼蚁!
从今往后,他要让整个武林都知晓他的名字,他要成为所有人的噩梦,让天下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故人归来
啾啾啾!
白团子的小爪子飞速刨土,很快就在地上刨出一个个小坑,云寒月则是把手中的种子一颗颗放进坑里。
云寒月微微偏头,柔顺的墨发随着风轻轻飘动,垂眸看着一身雪白毛茸茸的团子刨坑,场面非常温馨。
那天云寒月去山下发现一朵很漂亮的花,闲着没事的他回来就把那花画了下来,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就见白团子找来一堆种子。
白团子叼住他的衣摆往外拉。
走到屋外一片空地上白团子就开始刨坑,刨好坑后又啾啾叫了几声。
云寒月心中微动,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两人分工合作开始种花。
自从那次给雪狐疗伤回来后,千凌舟再也没有变回过人形,仿佛就真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异兽般。
“哥哥!”
远处一声呼唤打断云寒月的思绪,他闻声转头,看着那道身影半晌没有动静。
很快那人就到了不远处,相貌俊朗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就像是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
云寒月却并不认识。
“哥哥不记得我了吗?”
微风拂动间那人已经走到近处,拉住他的手臂,双眸间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云寒月心中有些疑惑。
这人叫他哥哥。
可云初陌早已葬身翼蛟口中,那个叫小旺的孩子也命丧碧波教,都是他亲眼所见的。
眼前的人又会是谁?
云寒月思绪涌动,片刻后才不确定道:“……初陌?”
“是我。”云初陌听他说出名字,露出一个笑容,手一伸就把云寒月紧紧抱住。
他手臂颤抖着,声音也有些哽咽,“哥哥,我回来了。”
云寒月完全愣住。
真是云初陌?
可他不是……
“啾啾啾!”
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白团子扒拉住云初陌的腿,一口咬下去。
“什么东西?”云初陌放开云寒月低头看去眉头一皱,抬脚毫不留情的把脚边的白团子踢远。
云寒月见状心头微紧,声音也不由提高了些,“云初陌!”
云初陌转头看向他,一脸伤心,“哥哥在为一只异兽,呵斥我?”
云寒月本就是无意间提高了声音,此时回过神也有些哑口无言。
他居然会担心云初陌伤到千凌舟?这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他迅速转移话题顺便道出疑惑,“你不是被翼蛟给吞下了吗,当时那翼蛟尸骨无存,你也随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云初陌陷入回忆,缓缓道出被隐世高人收集残魂救下并收为弟子的过程。
“所以你是借尸还魂?”
云初陌点头,“也是我运气好,才能保住一条命再见到哥哥。”
“不过却是来晚了,千凌舟已死,无法亲手杀了他为哥哥报仇。”
云寒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知道云初陌还活着他很开心,可也仅仅是开心,当初那种莫名的亲切感已经消失了。
云初陌却是眉目坚毅,宣誓般说道:“哥哥放心,以后我会保护哥哥,再不让别人欺辱你。”
当初不明白,现在的他却是很清楚那该死的魔头对哥哥做了什么。
“谢谢,不过…”云寒月心中微微有些异样,片刻后说道:“其实我不是你哥哥。”
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原主残留的意识早在当初天山顶千凌舟身死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消散了。
现在,他只是他,原原本本的他。
须臾的沉默后,只见云初陌面色落寞,缓缓开口,“我知道,早就知道了。”
云寒月皱眉。
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什么,知道他不是原主,不是他哥哥?
可那时候云初陌分明就是个小孩子,哪里会想这么多?
“哥哥并不似你这般……”
云初陌喃喃自语,声音也渐渐低下直至消失。
哥哥性子清冷,就像是天山上终年化不开的冰雪,又哪会有那般温柔的语气,那般和煦的神态?
若不是此时云寒月主动说出来,他一辈子都会当做不知道。
他喜欢这个温柔和煦的人,如果只能以弟弟的身份和他拉进距离,那么他选择装作不知。
彼时年幼,他失去了哥哥,不想再失去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
可一切,都被千凌舟毁了。
两人心情沉重,周围的气氛一时低迷。
片刻后云初陌微微抬头,突然发觉不对。
“这只异兽有些奇怪。”
因为常年修习固魂一术,他对魂魄的感知格外敏感。
这只兽的魂魄,似乎带有人的气息?
他抬手把白团子吸到手里,闭眼感知它的魂魄。
须臾后他死死盯着白团子,手中力道逐渐收紧,“千凌舟?你没死?”
这异兽的魂魄竟然是千凌舟的模样!就算再隔百年他都不会忘记!
眼看白团子就要被活活掐死,云寒月上前夺过白团子,在云初陌不解的目光下开口道:“千凌舟已经死了,他是只异兽。”
“哥哥,我不是傻子。”
和千凌舟相貌恰好相似,并且还一直待在哥哥身边。
世间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云寒月不再说话,只是安抚性的摸了摸直往怀里钻的白团子。
见此情景云初陌哪里还不明白?
哥哥多半是知道的。
云初陌痛心疾首道:“所以,哥哥是爱上他了?”
云初陌抬脚逼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哥哥莫不是忘了这魔头当初是怎么折辱你的?”
云寒月手臂微僵,“没有。”
“啾……”
白团子低低叫了声,脑袋靠在云寒月的手上蹭了蹭。
云初陌见状杀气腾腾,“那就让我杀了他!”
“初陌。”
云寒月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千凌舟已经死了,死在天山顶,死在崩塌的雪涧中,不会再回来了。”
“可他分明是……”
“他是我的异兽。”
云寒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云初陌负气离开。
……
百年后。
云寒月坐在藤椅上,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朵微微出神。
风过,满院沁人的花香钻进鼻间,想到百年来的默默陪伴,云寒月的心结开始慢慢舒展。
他郁结百年始终不愿面对现实…那些不堪的往事,也该释怀了。
百年不长,却是凡人的一生。
这里虽不同于原来的世界,可他又有几个百年?
“千凌舟……”
他摸了摸乖乖蜷缩在腿上竖起耳朵的白团子,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变回来吧。”
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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