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云寒月正看着桌上茶具出神，不料千凌舟去而复返。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云寒月转头看去，就见千凌舟快步朝他走来。
没等反应过来手就被捉住，千凌舟拂开他遮挡住手的衣袖，看向他光洁的掌心。
这猝不及防的一出让云寒月有些不明所以，他手往后缩了缩想收回，却被攥的更紧。
他不再动弹，深吸一口气后下定决心，看向千凌舟缓缓道：“我已经想清楚，若是救初陌必须要以一命换一命的代价，那就暂且不救。”
千凌舟顿了下，眸光慢慢转向云寒月，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须臾，他手上加大力度，捏的云寒月骨节咯吱作响，“呵，倒是低估了你心中那所谓的正义。”
他的想法落空了。
本想着人心总是偏的，更何况亲疏远近谁不分明？
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救自己在意的人，不该是毫无悬念的选择？
可偏偏，云寒月不是。
就像最初云寒月宁愿内力反噬，也不愿误伤到其口中无辜的人。
简直是愚蠢，可笑。
千凌舟眸色阴沉，甚至有些绷不住的气急败坏，他本想让云寒月染上私心私欲，变得和许多卑劣的人一样。
可不论他怎么做，云寒月似乎总能坚守自己的内心。
云寒月的心太干净，太纯粹。让他烦躁，让他极度不适，让他所有的阴险卑鄙都无所遁形！
此时云寒月垂眸，开口道：“不要伤害小旺，放了他吧。”
“呵。”千凌舟冷笑一声没有应答，捏紧他的手，沉声道：“把宝物印记传给本座。”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移让云寒月眼里都是疑惑。
“跟本座装傻？”千凌舟直直盯着他，“木阳城里，本座一把火烧了的那间破屋子，你从火里救出来一个人，那人把印记传给了你，不是么？”
这么一说云寒月猛地醒悟过来。
被这魔头发现了？
短暂怔愣后他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还好斩风剑已经交给孟陌青了，要是真落到魔头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样子是记起来了。”
千凌舟眼眸微眯，“给本座。”
云寒月的手用力晃动了下，没能挣脱，抬眸道：“给不了你，印记并不在我手上。”
千凌舟并不相信。
“不在你手上还能在谁手上？”
“我说了，现在不在我手上！”
“嘴硬的很，”千凌舟眸色微沉，把手覆盖在他手上，冷声道：“那本座就自己取。”
云寒月本来无所畏惧，想着反正那印记已经不在他手上，也不怕魔头检查。
可很快他就发觉不是那么回事。
两人相触的手心隐隐传来些痛楚，一开始感觉并不明显，渐渐的越来越痛，就像是手心被利器捣开又不断翻搅般。
他痛的身体发抖，拼命想缩回手，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你…放开……”
他面色发白，冷汗不断溢出，出口的声音都在不断颤抖。
千凌舟并未理会，手中术法未断，一直到施术结束才松开他的手。
云寒月因惯性猛地跌倒在地，颤抖着张开手，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手心并无异常只是微微发红，可那痛意却是实实在在清清楚楚。
一旁的千凌舟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掌心，眉头拧起。
怎么会？
这个强行剥夺宝物印记的术法他使用过很多次，从未失手过。这次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他思绪一转，目光落在云寒月身上，想来应是记错手了，既然不是右手，那就该是左手。
想到这里他迅速蹲下身，攥住云寒月的左手就往外掰。
眼看千凌舟掰开左手又要如法炮制，云寒月身体一边往后挪动一边道：“不，别试了…真的不在我手上！”
那种拿着刺刀不断翻搅手心的感觉他不想再来一遍了！
见他手肘撑地不断往后挪动，眼中装满了惊惧，千凌舟动作微顿，片刻后开口道：“只要你肯主动交出来，就不必受苦。”
云寒月面色难看。
“我说了，没有，不在我手上，真……嗯！”
不等他说完，千凌舟就抓住他的手开始施术，他猝不及防的叫出声，又把嘴紧紧闭上。
他眉眼都蹙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这次比刚才还痛。
痛到小臂都在抽搐。
半晌后千凌舟收手，眸光微沉。
并没有任何宝物的印记。
千凌舟偏头看了眼面色惨白的云寒月，伸手捏住他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说，你给了谁？”
云寒月指尖发颤，声音微弱道：“我，不…知道……”
“还想再来几次？”
云寒月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不，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印记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千凌舟声音极为冷冽。
云寒月心知不能轻易蒙混过关，飞快的思索后半真半假道：“在启旋山跳崖后醒来印记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千凌舟闻言神色不明。
人死后印记会发出光芒以此寻找下一任主人。
而先前给云寒月留下的保命符文确实是触发了的。
会不会在那时候印记恰巧发光，被人看见，取走了？
千凌舟这么想着，又盯着云寒月看了好半晌，才面色不佳的放开他。
早知在启旋山就应该把那些人都杀光，那个时候各门各派的人都有，可以说极其混杂，现在想再去找宝物无异于大海捞针。
偏偏当时沉浸在征服云寒月的快感中，等完事那些人都已经出了启旋山，他就直接带回云寒月，并没有再追。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云寒月，思绪快速翻涌。
也罢，不急于一时……
那些人既然想用宝物的力量对付他，那就迟早会出现。
到时候，一个不留。
他拂袖起身，刚走几步就听云寒月开口，“……放了小旺，他是无辜的。”
千凌舟转头，俯视着他，忽地勾起一个笑，“进了碧波教，哪里还能出去？”
他就像恶魔诱导着人犯罪一般，幽幽道：“别急，等林魅给他换了脸，阿月看到后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云寒月愣住。
换脸？
听着都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他嗓子发干，问道：“……换什么脸？”
千凌舟笑道：“自然是换成你心心念念的弟弟，云初陌的脸。”
云寒月直接拒绝，“不行！”
千凌舟伸手吸起地上的铁链，扬手猛地一拽，云寒月脚踝被拉扯着整个人被拖拽到他脚下。
他掂着铁链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寒月，扬起个残忍的笑容。
“好阿月，认清你的身份，本座若是高兴，倒也由得你讨价还价，可本座若是不高兴，你就只有乖乖闭嘴默默接受的份。”
他说完松开手，铁链自掌心滑下掉落在地，铛的一声响。
随即门也被关上。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下来。
云寒月慢慢缩回脚，看了眼磨破皮渗出血珠的脚踝，双手环住膝盖，目光有些黯然。
他现在被锁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孟陌青那边怎么样，一切还顺不顺利，什么时候才能和魔头抗衡？
什么时候，他才能离开这里……
过了不知多久，云寒月坐的有些发麻，他才刚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哥，你在里面吗？”
小旺的声音自门缝间传来。
起初云寒月还以为是幻听，直到小旺又问了一声，他才忍着脚踝处的疼痛快步走到门边，依旧是打开了一条小缝。
见他开门，小旺眼睛一弯，像月牙般。
“哥哥，你每天都呆在屋子里，不会闷吗？”
云寒月想了想，回道：“我，行动不便。”
“啊？”
小旺微张着嘴，模样有些惊奇。
由于小旺凑的近，云寒月这才发现小旺脸上似乎有层光亮透着些微黄的东西，看着像是药膏。
他不禁问道：“你脸上擦的什么东西？”
小旺摸了摸脸又看了看手指，片刻后终于想起来，说道：“这个是漂亮姐姐给我抹的药膏，说要连续抹三天。”
云寒月：“为什么要抹这个？”
问完忽然想到千凌舟说的换脸一事，心头有些发紧。
小旺眨了眨眼，充满期待道：“漂亮姐姐说要用换颜术帮我换一个样子。”
“你愿意变成别人的样子吗？”看着那副纯真不知世事的模样，云寒月觉得嘴里有些发涩。
“我看过，那个小孩长的很好看，比我好看多了……”小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抬头看着云寒月，“漂亮姐姐说，他是哥哥的弟弟。”
他继续道：“哥哥的弟弟因为意外不在了，漂亮姐姐说，只要我变成他的样子，就能一直留在这里。”
云寒月沉默一瞬，问道：“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小旺垂着脑袋情绪低落，“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我一个人，没有地方去…是教主哥哥救了我。”
云寒月疑惑，“他救了你？”
小旺见他不信，忙道：“是真的，一个黑衣人杀了我爹娘，还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是教主哥哥出现才把那个坏人吓跑的。”
云寒月心中一凛，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越想心里越发凉。
小旺的爹娘，还有村子里的人……
会不会是千凌舟…让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