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司清楞在墓宫口的台阶上,姬宰边小心翼翼把棺材板往地上放边喊,“师尊,你快过来啊。”
柳司清默了几秒,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姬宰见他过来,贴心地给他让了个能一眼就看到棺材里面的位置,“师尊,你看。”
柳司清顺势扫了一眼棺材内部,只见里面正躺着一具干枯到极致的尸体,尸体手腕、脚踝处都有被刀刃割破的痕迹,整个棺材底部都是鲜血干涸后的深褐色,棺材四周满是带血抓痕,而干尸的指甲也全数翘起。
柳司清看得眉头直皱。
他抬手一挥,直接掀了数十块棺材板。
挨个看过去,里面的干尸死状竟全都一模一样。
一个可怖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他即刻御剑飞到空中,从上往下看的瞬间,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些棺材哪里是围成圈摆放,分明是一棺一阵眼,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聚灵阵,或者说,是以聚灵阵为基础修改而成的聚阴阵,整个墓宫内的棺材下方都延伸出手指粗细的沟渠,每条沟渠都还残留着褐色的血迹,而沟渠的的另一端全都汇聚到了最中央的三米高台下方。
显然,摆在三米高台上的红木棺椁就是整个阵法的中心。
柳司清皱了皱眉,径直飞到高台之上。
他抬手放在棺椁上,微微用力,巨大的棺椁便传出沉闷的声响,随着他用力越来越大,棺椁被他打开一个半米宽的开口,露出一张沉鱼落雁般的绝美脸庞。
棺椁内躺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她肌白如雪,面容娇嫩,一身正红色的喜服将她衬托的更加美艳动人,她双手轻轻放在胸口,整个人犹如陷入沉睡一般。
“竟用活人供养死人,真是丧心病狂。”不知何时飞过来的姬宰瞧见棺椁中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骂道。
没错,棺椁内的女子早就死了。
但是不知是谁在这里设了聚阴阵,以长生之法将村民们骗来此处杀掉供养尸体,日积月累之下,竟将这女尸养的与活人无异。
真是个疯子。
柳司清正想着,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女尸手下压着张泛黄的纸张。
他觉得眼熟,忍不住将手伸了进去。
快要够到纸张时,身后突然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道‘叮’的响声。
回头一看,是萧景策用长剑挡掉了那支朝他飞来的冷箭。
“师尊,是那些纸人,他们回来了!”姬宰拔剑护在他身后,警惕看着某个方向。
柳司清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墓宫的另一个入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手拿武器的纸人,这些纸人与扮做村民的纸人不同,它们身上没有任何颜色,只是被叠成了人的形状,甚至连脸都没有。
“这就是先前将你困住的东西?”柳司清问姬宰。
姬宰警惕地看着对面再次拉弓的纸人:“对,它们与外面的村民不同,具有很强的战斗力,师尊一定要小……”
‘心’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姬宰就看到他的师尊御剑朝那些纸人飞了过去。
紧接着无数张黄符从他袖袍中飞出,密密麻麻地贴在那些纸人身上。
下一刻,巨大的火焰接连在纸人身上崩出。
纸人嘴里不断发出诡异的叫声,不知过了多久,数百个纸人被燃烧殆尽,刺鼻的烧焦味充斥着整个墓宫。
姬宰和和身旁的少年看着那一坨坨的灰,四眼茫然。
所以,纸人是真的只用火烧就可以的吗?
那他们逃了一下午到底在逃什么?
处理完纸人,柳司清又折了回来,嘴里喃喃:“还是符咒方便,回去再跟苏长云要点好了。”
说着走回棺椁旁边,正打算伸手去够女尸手中的黄纸,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求生欲让他下意识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轰!
下一瞬,刚才被他推开的棺材盖猛地合了上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棺椁突然腾空而起,迅速朝空中飞去。
柳司清正想追过去,却见棺椁在一个黑袍人身旁缓缓停住。
那人用指节分明的手拂过棺椁表面,那动作温柔的像是在抚摸许久未见的爱人,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阁下这是打算对别人的新娘做什么?”
柳司清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你是谁?”他问。
那人兜帽下露出的薄唇微微扬起:“你猜?”
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
柳司清皱了皱眉:“这个阵法是你做的?”
男人好脾气地点头:“不错。”
“你想复活她。”柳司清肯定道。
男人愣了愣,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多了几分探究,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变聪明了。”
又是这种熟人语气。
柳司清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自然,都是老相识了。”说罢,男人顿了顿,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在他身后的萧景策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徒弟倒是一如既往的毫无用处,事到如今,竟还未与你双修。”
柳司清:“?”
萧景策:“……”
姬宰&少年:“?!!”顿时竖起八卦的耳朵。
柳司清瞥了萧景策一眼,见他耳尖通红,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目光回到黑袍男人身上,他微微握紧霜华,“既然是老相识,不如阁下把兜帽取下,我们叙叙旧如何?”
说罢,他径直御剑朝男人砍了过去。
男人见他过来,勾了勾唇,身形微晃,下一刻,他与棺椁一同出现在柳司清冲过去的反方向。
“不急,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不过,我会尽量争取早点与你相见的。”他慢条斯理道。
说罢,他转过身去,似要离开。
柳司清正要继续上前,他又再次停住动作。
“啊,你刚才是想要这个吗?”男人举起手,食指和中指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残破的纸张,正是柳司清在女尸手中看到的东西。
他还没开口,那纸张便被男人随手一抛,径直飞到了他身前,“送你了,就当是老朋友给你的见面礼。”
男人正要走,他似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对了,这里好像藏了一个你的东西,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找找,后会有期。”
柳司清还未动作,男人已经与那台棺椁同时消失在空中。
见男人离开,姬宰这才看向柳司清:“师尊,不追吗?”
柳司清抬手接住男人给他的残页,神色复杂:“不必了。”
虽然那人并未真正与他交手,但看他轻而易举躲过自己的袭击也不难猜测,那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可能是化神,也可能已经踏入渡劫期,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现在身为出窍期的他能应对的。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们怕是不死也伤。
见柳司清看着手里的残页出神,姬宰眼底闪过几分好奇:“这是什么?”
柳司清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话倒不是在哄骗姬宰,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之所以注意到这个东西,是因为融合天元丹后的那场奇怪的梦中,他和萧景策分开后,他总是盯着一张残页看。
而眼前这个残页,与梦中的残页相似度极高。
柳司清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诞,但他就是觉得,这个残页应该是个重要的东西。
姬宰眨了眨眼,又问,“那人说这里有师尊的东西,要找找吗?”
柳司清将残页妥善收好,道:“找。”
那人既然亲自提醒他,想必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可是他们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任何与柳司清有关的东西。
也不知是不是找烦了,萧景策一拳砸在阵法中央三米高的石台上,随着高台坍塌,一个散发着银色光芒的珠子咕噜一声掉在地上,滚到柳司清脚边。
柳司清愣愣弯腰将地上的珠子捡了起来,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天元丹。”
还是散发着与他相同气息的天元丹。
这里为什么会有他灵魂炼制而成天元丹?
是那个男人特意放在这里滋养棺中女子的?可如果是这样,那男人为何又把天元丹还给他?
“没事吧?”
抬眸一看,正巧撞上萧景策担忧的眼眸。
他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看,认真看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透着几分深情。
对视几秒,柳司清不自觉想起那黑袍男的话。
耳根不受控制地染上了血色。
“啊,没事。”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将天元丹收入储物戒,“先出去吧,等休息好再摆坛超度这些亡魂。”
整个墓宫的棺材足足有百来台,这么多人,只能设坛集体超度,要是一个个来,还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
*
从墓宫出来的时候,外面仍是一片漆黑。
与进去时不同的是,此时村庄内尖叫连连,狗吠不绝,有些房屋甚至燃起了熊熊烈火,不断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去救人。”丢下这句话,柳司清径直御剑朝村长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来到村长家门口,他直接踹开村长家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踏进里屋,只见一个纸人被撕成两半丢在地上,没了动静,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并未看到阮元的身影。
柳司清皱了皱眉,抬脚走出屋子。
他正打算去其他地方找,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宝儿,你别吓爹爹好不好,爹爹知道错了,爹爹再也不让你治病了,求求你变回来……”
柳司清顿了顿,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只见后院的秋千上端坐着一个小小的纸人,而小纸人身前正跪着一个年轻男子,他捧着小纸人的脸,肩膀不住的抖动着。
“阮元?”柳司清狐疑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