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希望蓝钻(二十六)

  暗潮汹涌的早餐之后就是忙碌的一天,尤里乌斯和拉斐尔都忙得不得了,《信仰自由法案》颁布的风潮还没有过去,借由波提亚家频繁的串联活动,翡冷翠的贵族们不再发表任何对教皇不利的言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而底层人民的声音也早就在圣鸦们有组织的大规模带动下偏转了方向。

  人们或许对《信仰自由法案》还有疑虑,但是多年来教皇冕下为他们做的事情是实打实的,在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他们也知道如何做个聪明的哑巴。

  当一切风浪趋向平息,还存在的声音就变得格外刺耳。

  费兰特不费什么力气,就从繁杂的线头里拎出了隆巴迪枢机的名字。

  当看到这个名字时,费兰特先愣了一下。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贫民窟的圣杯教堂离开的。

  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为了快速获取能够贿赂修士以将他的名字记上推举名单的两枚金佛罗林,他只能去玻璃工坊推销自己——这是费兰特始终不愿也不敢向拉斐尔提起的事,他的母亲在玫瑰花房毁灭了自己的一生,然而她的儿子竟然也要步上她的后尘,这是多么可悲的笑话,似乎那里就是什么漩涡,只要踏入一步,就永远都无法离开。

  好在,费兰特比他的母亲更聪明、更狠心。

  他诱惑了三名薄有余财的书记官,把他们吊得像是跟着肉骨头的狗,掏空了他们所有的家当,还通过他们向黑市的放贷人借了高利|贷,要不然他也不能够那么迅速地获取那样一笔庞大的资金。

  至于那三个倒霉蛋要怎么面对清醒过来后的贫瘠生活和高额贷款……费兰特并不关心这个。

  在连自己的生存都是难题时,怎么能指望他去施舍多余的怜悯给别人?

  也正是这样的狠心,让他进入了隆巴迪枢机的视野。

  在他进入教皇宫成为见习守卫时,隆巴迪枢机的管家曾经私下里和他接触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教皇宫选拔的护卫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从教堂里送过来的,而不是每一个都能有这样足够的幸运被教皇宫留下,落选的孩子们会被其他的主教和贵族们挑走,而费兰特这样尤其出众的则会被提前预定。

  只不过他最终成功留在了教皇宫,不然现在或许他就是隆巴迪枢机手下的人了。

  这点交集浅薄到需要他认真回忆才能想起来,如果不是这点熟悉感,他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不会有丝毫的停留。

  剥离了流言繁杂冗余的来源后,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平时不怎么爱出风头的枢机阁下。

  每一个枢机都有一个教皇梦,隆巴迪枢机散布反对拉斐尔的言论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唯独需要感叹一下的就是他平时将自己的野心收敛得还不错。

  费兰特卷起桌上的羊皮纸,准备去找拉斐尔,他这几天都忙着找在翡冷翠散布流言的家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拉斐尔了,尽管只是短暂的别离,甚至这都算不上什么别离,但一想到能够见到拉斐尔,费兰特的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连带着路上看见忙碌的修士修女们时也愿意施舍给他们一个轻轻的颔首。

  费兰特算了算时间,教皇一向作息规律,每天的日程表都安排得严密且千篇一律,午后的一个小时是他的休息时间,拉斐尔喜欢将这点时间消磨在花园或是图书馆。

  大画廊的廊桥外连接着通往花园的拱门,花匠在那里种植了一片品种不同的月季,这种生命力旺盛的花卉在拱门上攀爬成了一堵墙,垂坠下来的花和枝蔓像是流动的彩色瀑布,能将周围遮挡得严严实实,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要抬着手将它们拨开才能走入庭院。

  花匠本来想将它们修建得清爽一些,莱恩六世却更喜欢这样自然狂放的风格,拉斐尔也没有多余的闲情去指点花匠改动它们,于是这一面花卉瀑布就成了大画廊外点缀回廊的景点。

  费兰特从阴暗的大画廊走出来,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花园喷泉的声音在这里已经清晰可闻,他还听见了掺杂在水珠喷薄声中的人的低语。

  那是属于拉斐尔的声音。

  光是听见对方的声音,就足够让费兰特感到喜悦,他迫不及待地走下回廊,抬手想去掀开花卉瀑布的藤蔓,热切而温柔地呼唤对方的名字,声音尚未形成气流,他就听见了拉斐尔沙哑的喃喃。

  “不……等一下——”

  费兰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当然,对他而言,非常熟悉,它应该出现在玫瑰花房里,或者是纸醉金迷的宴会阴暗的帷幔后,哪怕是夜色笼罩下的丛林里,唯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

  更不应该是这个声音、这个人。

  费兰特凭借着本能否定自己的判断,但他也没有张嘴呼喊自己恋人的名字。

  沉默的男人抓住了枝蔓,风吹得枝叶窸窣晃动,在摇晃的间隙里,他看见远处树荫下躺椅的尾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纤细雪白的脚踝抵着坚硬的扶手侧面,赤|裸的脚掌斜斜地踮着踩在另一个人衣着齐整的腿上,脚背上青紫的血管因为用力而隆起,雪白的长袍顺着膝盖滑落下去,顺着摇椅,有一大半都拖拽在草地上。

  费兰特甚至能根据这一点细节想象出来他们此刻的姿势,半遮半露的景象比清晰的袒露更刺激,他痛恨自己过于优越的视力,每一个寥寥的细节都在他眼里被不断放大,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听见了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地钻进他耳朵里,又轰隆隆地远去了。

  仲裁局的局长天生肤色比别人更白,此刻他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比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还要惨白,加上一身乌黑的兜帽长袍和浓黑的长卷发,他比舞台上的戏剧演员更像是一个合格的死尸。

  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刚开始那阵剧烈的冲击过去后,一股扭曲的愤怒便如毒蛇一般啮咬上了费兰特的心脏,胸腔里的器官收缩着,泵压出带毒的血液,顺着他的血管流经四肢百骸,他攥紧了手中的枝叶,收紧的力道之大,以至于鲜嫩的汁水瞬间染绿了他的掌心,黏腻的汁液顺着他的掌纹往手腕流淌,带出被绞成一团烂泥的叶片和花朵,扑簌簌落在地上。

  拉斐尔靠在摇椅上,半阖着眼睛,睫毛上带着水汽,湿漉漉地将纤长的睫毛沾在了一起,看着又可怜又脆弱,眼尾带着潮红,脸颊泛着热,尤里乌斯正慢条斯理地亲吻他的锁骨,教皇的长袍松散地堆积在椅子上,像一团雪将教皇包裹在里面。

  秘书长的衬衫扯开了大半,露出一大片皮肤,总是衣冠整齐的男人并不在意这些,他摘下了不离身的眼镜,没有镜片修饰的眼睛锋利而傲慢,充满了攻击性,几缕发丝从发带里挣脱出来,落在脸颊旁,这点不修边幅的凌乱让他看起来具有异样的性张力,像一只急切寻觅着猎物的野兽,又要不动声色地在伴侣面前优雅展示自己美丽的皮毛。

  拉斐尔眯着眼睛,微微侧过脸,避免阳光射入自己的眼睛,他很喜欢花园里将未热的这个时间,阳光和煦,一切都恰到好处,在心情好的时候,他也并不介意尤里乌斯的那么一点得寸进尺,铁灰色的长发滑落下来,擦过他的脖颈,拉斐尔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几根头发吹开,在尤里乌斯的吻落在胸口时,随意地抬起脚踩在他腿上。

  这是个很轻慢的姿势,不过秘书长显然并不介意,他伸手环住教皇瘦削的小腿,手掌下滑,勾住了教皇的膝弯,当他再次低下头想要继续时,拉斐尔眼神向下一瞥,发觉了他的意图,于是抬起一只手,抓住尤里乌斯的长发,制止了他向下的动作。

  “请适可而止吧,老师。”

  他的声音还带着情动的喑哑,呼吸急促,尤里乌斯也没有比他好多少,额头泛着一层薄薄的汗,这样的天气对身体不好的拉斐尔来说是刚刚好,对他而言就有点热了,更不用说被强行打断,他嗓音里滚着一团热火,像是要笑,又像是忍着怒气:“这个时候喊我老师,是要我教你什么呢?”

  拉斐尔还是那副看起来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手里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弱,他翘着嘴角笑,像一只故意犯错惹人生气的猫,得意洋洋地检阅着自己的战绩:“是提醒你注重作为老师的品行。”

  “——比如说,不要和学生在神圣的教廷白日宣淫。”

  尤里乌斯将脸埋进拉斐尔颈侧,低低笑起来:“作为老师,我以为这是我应当教给学生的重要一课,如何正确对待自己的欲望,这一课我从来没有教过你,是不是?也许现在补上也不晚。”

  拉斐尔冷笑了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赞美老师。”

  这一次尤里乌斯笑得更厉害了。

  花园里除了铺着碎石的小路外,其余地方都生长着厚厚的地衣和矮小的卷柏,费兰特无声地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剑,轻巧地踩着厚实绵软的植物前进,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吸收掉了他所有的动静,他是翡冷翠最优秀的潜行者,只要他愿意,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冷硬的剑柄抵着他的掌心,黏糊的月季汁液还留在他手里,半干半湿地混合出了非常古怪的感觉,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每一次在圣主面前祈祷,像是每一次静静地站在最为隐蔽的地方、看着圣坛上金发的教皇在众人面前散发光彩。

  他从未这样的宁静。

  涂抹着颠茄汁液的剑刃是暗沉的黑色,不会反光,于是也不会引起猎物的警惕,披着黑色斗篷的幽灵带着死亡的气息贴着树荫走向前方。

  当天晚上,教皇遇刺的消息就在翡冷翠的贵族圈里小范围地传开了。

  之所以是小范围,是因为教皇并没有受伤,那名刺客也因此一战成名——居然能在费兰特那只野狗和尤里乌斯都在场的情况下刺杀教皇并全身而退,甚至护卫队连他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这不能不说是对教皇护卫队的莫大羞辱。

  据说当护卫队成员赶到现场时,教皇宫秘书长和仲裁局局长都是一身狼狈,两人身上都挂了彩,面色阴沉地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站着。

  这个“传奇刺客”故事的主人公此刻正坐在教皇的卧室里,伸着一只手沉默地让尊贵的冕下给他包扎伤口。

  尤里乌斯不怎么动武,但他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蓝血贵族,所有小看他的人都会被他手杖里的细剑教育着重新做人——物理意义上的重新做人。

  费兰特手臂上有一道从手腕贯穿到手肘的长长伤痕,尤里乌斯的细剑极其锋利,光是刮擦一下,就能轻松破开血肉。

  拉斐尔将浸泡过曼陀罗汁液的麻布一圈圈缠绕在费兰特手上,动作稳定,语气平和:“我不希望看见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动刀,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

  拉斐尔并不那么在乎他们的私下争斗,但他痛恨有人对着他举起刀——哪怕刀锋并不是对着他。

  天知道当他看见费兰特在尤里乌斯背后举起短剑时他有多么恐惧,缠绕在他骨髓里的梦魇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恐怖的夜晚,冰冷的刀锋和闪烁跳跃在刀锋上的灯光,以及无法动弹的身体——

  “我讨厌有人对着我举刀,就算是你,费兰特,”拉斐尔将最后一圈麻布裹在费兰特手上,最后的一句话像是耳语,“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费兰特还是穿着白天那一件黑色长袍,衣服上有几道划痕,他坐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任教皇怎么摆弄都一声不吭,好像伤口不是在他身上,直到听见拉斐尔这句话,他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睛,深蓝的瞳孔里有悲伤一闪而过。

  他低声问:“所以,你想要抛弃我了吗?”

  “我的爱令你感到厌倦?”

  拉斐尔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似乎并不觉得和尤里乌斯的亲密被他看见有什么尴尬的——在这一方面,教皇的镇定足够令所有在情妇里平衡关系并失败翻车的贵族自叹弗如。

  拉斐尔摸了摸费兰特裹着麻布的伤口,淡紫的眼睛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需要的不是爱情,亲爱的。”

  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称呼费兰特,但语气里并不是对爱人的亲昵。

  “你怎么能责怪我没有给你同等的回应?”

  教皇的反问理直气壮。

  费兰特动了动嘴唇,茫然地看着他。

  他所给予的爱不是拉斐尔想要的东西,那么还有什么,是他能够给出的呢?他还有什么,是能够让拉斐尔开心的呢?还有什么,是能够挽留住这个薄情、冷漠的教皇的呢?

  忙死了,这周值周,领导屁事不干,全让我们做,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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