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夏炎X亚撒

  1、

  “我有时会忍不住和雄父雌父作对,他们越想要让我干什么,我越不愿意去做。”

  典型的青春期叛逆心理。

  心理老师在心中默念着。

  “我得到一些信息,听说你在班级里和同学相处得……不太融洽。”

  何止是不太融洽,正确来说,这只雄虫遭到了班上其它雄虫的集体孤立,甚至更严重的欺凌。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对这种状态很满意,我也不需要合群。”

  孤僻、偏激、冷漠……心理老师对这只刚刚失去双亲的雄虫感到十分棘手。

  一场谈话都在雄虫的抗拒和抵触中度过,沟通结果收效甚微。

  “孩子,我们的社会对你这样的雄虫是十分宽容的,你不应该将自己包裹在壳里,走出去,你会发现很多人愿意为你伸出援手。”

  其实并不然,一只C级雄虫,在主星享受到的资源注定有限。就连心理老师,都对这个不愿配合的雄子感到厌倦。

  夏炎皱眉,“老师,我觉得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冷漠并且不近虫情,被孤立是理所应当的,但我就喜欢这种孤独的状态,没有虫打扰我,才能让我更专注地做我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

  心理老师不禁想到了这个雄子非同寻常的目标志愿。

  但咨询时间已经到了,夏炎掐着秒走出了咨询室,“我觉得针对我的咨询都是无用功,您不必再费心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直到很久以后,这位心理老师才发现夏炎说的那番话是对的——

  他不需要合群,不需要为无用的社交分去注意力,他的社会关系仅需要维持在事业需要的范围内,他的专注让他超越了绝大部分雄虫甚至雌虫。

  他可以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机器。

  但夏炎本虫认为,他并不是。

  2、

  他与眼前这只雌虫坐在凌乱的大床上,大门大敞,坎贝尔家的保镖们正推搡制止着朝内涌入的宾客和媒体,但仍有无数虫闻风而至,不顾绅士的体面想要窥伺这一场坎贝尔家数十年来的最大丑闻。

  亚撒眉头紧锁,琥珀色的眼睛此时冷得像一块万年坚冰,射向夏炎的眼神几乎要将他冻结。他有些痛苦地甩了甩发昏的头,从地上凌乱的衣服中捡起了属于自己的几件,勉强整理着着装。

  从某些虫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从无数张嘴巴开合的频率中,所有虫都知道这只来自大家族的雌虫完蛋了。虫族的法律不会因为他是一只S级雌虫放宽,在雄虫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未经雄虫允许就发生了关系,无论他本身是否过错,这就是彻头彻尾的犯罪!

  夏炎注视着亚撒后背流畅的肌肉线条,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刺目鲜红的抓痕,生生截断了流畅的线条走向。

  “我会娶你的。”这是夏炎此时想出的,能够帮助亚撒的最好方法。

  一句话,让亚撒震惊地回头,但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他眼底浓重的厌恶和排斥遮掩都遮掩不住。

  还真是一只“聪明”的雄虫。

  明明知道凭着自己低劣的等级一辈子也无法匹配上贵族雌虫,更无法接触到S级雌虫,竟然能趁着自己被对手坑害之际准确地抓住自己的命门,用肉体关系套牢自己。亚撒几乎都可以想象婚后的夏炎会如何利用自己的势力谋求利益,自己会成为他集邮册上最闪耀的一枚,自己的功勋和成绩都将会成为他对外炫耀的资本,更有甚者,雄虫会因等级和身世的差距激发出劣性根,从施虐和承接中发掘出巨大的快感,而自己将落入可怖的深渊。

  前车之鉴有太多太多,亚撒几乎绝望,但高傲的不允许他低头,他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的愤懑怨怼转移到了夏炎身上。

  夏炎给他的第一印象,就糟糕透顶。

  但亚撒给夏炎的第一印象却恰恰相反。

  那是指挥作战系竞选首席的角逐,夏炎在台下,亚撒在台上。

  夏炎从未见过如此闪耀的雌虫,他站在演讲台上,他的金发,他的瞳色,以及他沉着自信的神情,都让他神似古代壁画上手持长枪的金甲战神。

  但真正吸引夏炎的,确是年轻军官那意气风发的神情。

  他在台上挥斥方遒,台下的雌虫中九成都是他的拥趸,学院首席的位置于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得。

  夏炎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雄虫之一,也被闪闪发光的雌虫吸引了注意。

  心动就在那一眼,夏炎感觉自己的理智崩坏了一瞬。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该奢求的。

  以至于他真的拥有亚撒之后,甚至有了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但他当然不可能表现出来,更何况是在他清楚地知道雌虫对他并无情愫的情况下。

  更何况……

  亚撒讨厌他这位用不光彩方式上位的雄主。

  他无比厌恶他。

  3、

  夏炎看着亚撒的一段采访视频,画面中的亚撒直视镜头,熟稔地回答着各种问题。其中不免有胆大好事的采访者,刁钻地问询亚撒的婚姻现状。

  亚撒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甚至连一点掩饰都懒得去做,“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要浪费时间。”

  视频外,碗底落在桌子上,磕出细小的声响,机械臂已经将菜上齐,有着与视频中相同冷脸的虫,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夏炎对面。

  长长的能够容纳几十个虫就餐的桌子,他们偏偏对峙一般坐在最远的两头,对于夏炎这个等级的雄虫来说,看清亚撒的五官都有些费劲。

  “我要去执行一个任务,离开两个月。”

  夏炎的动作顿了顿,“两个月?真久啊……”

  夏炎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对于两只虫来说,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用餐都算是一次罕见的团聚。对于亚撒而言,军部才是他的家,而这栋新婚小楼简直就是一个服务糟糕却又不得不留宿的旅店。他不是没有试过想用真心感化亚撒,只可惜亚撒一心只想逃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而且,夏炎已经习惯了冷漠,不懂得如何温柔对待雌虫,简简单单一句话,总能被他说出毒舌、冷漠、冷嘲热讽的味道。为了婚姻生活的和谐,他们双方总有一方要率先低头,夏炎为此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夏炎本想要学习那些3D海报上的雄虫露出温和的笑,然后真诚地表达对雌君远行的不舍,最后拿出那份他早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亚撒。

  他特地记住了亚撒的生日,只等今天。

  然而这一切,全都被亚撒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堵住了。

  亚撒打断了他,“总比我们现在面对面,两看相厌要轻松,不是吗?”

  关切和祝福都被堵在喉咙里,酝酿好的情绪一扫而空。

  夏炎极力控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言语陡然失去了感情。

  “既然看不惯,就不碍你的眼了。”

  再喜欢也受不了热脸贴冷屁股,椅子在地上拖拽发出聒噪的响声,夏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缓和关系终究成了一个笑话,失落感笼罩着夏炎全身,他感到无比疲惫,心里的一点火苗终究熄灭了。

  他拆开了礼物盒子,将精美的包装扔进了垃圾篓,取出了一枚精心挑选的指环。

  想将它扔掉,眼不见心不烦,却又肉疼于它的价格。想拿去专柜退了,又怕好事者生事,被媒体抓到了把柄乱写一气。

  夏炎被自己的优柔寡断气笑了,将戒指随手一放,仰头大睡。

  反正亚撒今晚大概率还是睡军部办公室,断然不会推开主卧房门。

  庆幸他没有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拿出这份贺礼。

  不要僭越,不要妄想,不是他的终归不是,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他不是他的父亲,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做出无法反悔的事。他是夏炎,永远理智的夏炎。

  4、

  【你知道吗?你的雌君根本不喜欢你,多看你一眼就要吐出来。】

  【你们婚后没睡过吧。知道为什么少校不让你碰他吗?他跟我说,他怕你低劣的血脉污染了他们坎贝尔家的纯正血统。】

  【卑微渺小如你,不要做着一步高升的美梦了,你的低劣手段总有一天会被识破的!】

  一封封,一件件,夏炎全都打开来看过。它们没有署名,字迹不同,可能来自于于雌虫,也可能来自于雄虫,多半是亚撒的某些追随者或追求者。

  他们或是挑衅,或是辱骂,似乎要用这些手写的字迹将夏炎撕碎。

  星际年代信纸是很难搞到的。

  夏炎不禁感慨了一下亚撒的影响力。

  一句话不说就能让这么多虫为他“主持公道”,“手撕恶雄”,不愧为天生的领袖。

  当然,这些威胁信一封也没有被亚撒看见,全都被夏炎阅后焚毁。

  他不可能跑去问亚撒,你真的看我反胃吗,你厌恶我的血统吗?

  虽然事实看上去八九不离十……

  亚撒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

  这给一些秘密行动提供了便利,夏炎开始整理行囊,拿好他的伪造身份,以旅行的幌子秘密前往第九星系。

  他此时已经是反叛军的一名成员,并且每隔几个月都在主星和第九星系之间往返,完成一些组织上交代的任务。

  要是亚撒天天都待在家里,他不正常的行踪迟早会被雌君发现,幸而亚撒对他并不关心。

  他做好伪装,换上一身灰扑扑的行头,与反叛军接头,驻留了三天,并在完成自己的技术指导工作后准备离开。

  那里正面临长达三个月的极夜,寒冷与黑暗使这里被荒凉与寂寥包围,生活在这里的虫被这里的寒冷和贫穷折磨成了行尸走肉,每栋房屋之间都隔了几公里的距离,互不干涉,互相隔绝。

  夏炎必须尽快离开,否则极寒的暴风雪将会冻结一切,届时港口停运,回程就成了难题。

  5、

  侦察兵报告有一架BH20—歼击机在西部平原陨落,并且在救生舱中探测到了生命体征。

  联邦军部的爪牙竟延伸到了这片荒芜之地,基地的虫员都有些慌乱。

  但很快就确认,这不过是一艘在执行剿匪任务中坠落的歼击机,而且其中只有一名军雌驾驶员。

  坠落在这里,不过是巧合罢了。

  不知为何,夏炎突然想到自家那位执行秘密任务的雌君,胡思乱想着他是否在这支部队。

  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

  很快就有虫告诉他,军雌的身份已被确认——亚撒·坎贝尔,夏炎那貌合神离的雌君。

  “他受了重伤,现在还处于昏迷,但对我们是个威胁。”雌虫在脖子处比划了两下,杀虫灭口的想法不言而喻。

  “但他不能死在这儿,万一联邦调查团发现了我们的基地……”

  “暴风雪要来了,紧急撤离才是最重要的!”

  “把他扔在原地,自生自灭。”

  夏炎在激烈的讨论中插了一句话,“他好歹是我的雌君,他死了我就成鳏夫了啊。”

  他双手插兜,靠在墙上,语气很神情都是淡淡的。

  “我留下处理他,你们先走。”

  激烈的讨论瞬间止息。

  夏炎走上前去,目光停留在被扒得一干二净,只用一张薄毯子遮住重点部位的军雌身上。他如同摆弄什么物件一样扒开了军雌的眼皮,瞅了瞅他涣散的琥珀色眼珠。

  “他不会腿脚瘫痪,生活不能自理,需要我端屎端尿吧。”

  临时充数的医生有些犯难,“他可能要卧床一个月,只吃营养剂能避免排遗。”

  粗俗点说,只需要端尿,不需要端屎。

  “之前你还说过他大脑受到撞击,暂时性失明?”

  “是这样,不过凭他的恢复能力,一周左右就能复明。”

  夏炎略微思索,“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瞎得更久一点?”

  在场所有虫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不说也可以,星网上应该有很多办法。”

  夏炎没有自信到能凭演技瞒天过海,只能使用一些手段瞒住亚撒。

  6、

  黑暗、寒冷,耳际是呜咽的风声,鼻尖是木头腐烂的气息。

  亚撒感到自己躺在一张冰凉坚硬的木板床上,被子的布料硬的像块铁,寒气从四面八方入侵他的四肢百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听到了炉火的噼啪声,暖意驱散了屋子中的寒意。

  终于,他从黑暗中醒来,又撞入另一片黑暗。

  双眼的一片黑暗并没有使他过于慌乱,只是双腿的麻木不听使唤让他高度警戒。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拉起了他的大手,他条件反射的甩开,精准地抓住了来者的脖子。

  对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胡乱拍打这自己的手臂,发觉力道没有继续加重后,在自己的小臂处写下几个字。

  我救了你,不要杀我。

  “哑巴?”亚撒张口,声音如被沙砾打磨一般沙哑艰涩。

  感受到对方在点头,亚撒松开了手。

  “我……”

  不等亚撒问,对方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写画画,交代了发现他救治他的经历,并劝说亚撒等大雪过去再寻找救援。

  不要出门,会没命的。

  带着薄茧的指尖触及雌虫粗糙的掌心,带起一阵陌生的酥麻。亚撒极少与谁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有些不适应地皱眉。奈何自己是个瞎子,对方是个哑巴,眼下只有这种交流方式。

  我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

  “你叫什么名字?”

  雄虫靠近,在亚撒手上一笔一划写下。

  阿渺。

  不重要也不真实,转瞬就忘了日后也不该提起,但是阿喵阿狗不能当名字,于是化名阿渺。

  渺,远,微小,捉不到。

  与炎正相反,多了一丝水色,也符合沉默含蓄的哑巴雄虫定位。

  亚撒轻轻念了两声阿渺的名字,缓缓道:“我记住了。”

  阿渺正要离开,却被亚撒一把扯住了手腕,顿时心头一紧。

  亚撒抬头,若不是事先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阿渺简直就要误以为他要用目光将自己剥开。

  “你说这是第九星系,一只雄虫,怎么会在第九星系?”

  阿渺被定在原地,有些凌乱。

  第一层伪装不过一个照面就被识破!

  但他做事向来周密,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因身患隐疾和雌父一同被家族抛弃、雌父又因雪灾去世的悲惨经历贴了上去。

  亚撒神色依旧冰冷。

  “一只雄虫,一个哑巴,身患隐疾,怎么可能独自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阿渺正在大脑中疯狂检索一个逻辑无懈可击的回答。

  我用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交换物资。

  一句话,让亚撒愣住了,他那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异样的神色。

  一只雄虫,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雌虫交换?

  就算不用想,也能知道了。

  “抱歉,是我不该问。”

  阿渺一怔,他从未听过亚撒说过任何表示歉意的话,起码自己是没有资格听肯贝尔大少张开金口。但就在着荒芜的星球,一只陌生的雄虫却轻易得来了这句千金难求的道歉。

  7、

  双腿粉碎性骨折,肋骨骨折,内脏多处破损,轻微脑震荡,双目失明……可能还有别的伤势,不过亚撒也只能静静躺着,等待自我修复。

  他的话很少,而那只雄虫根本就不会说话,两只虫几乎每一天都在沉默中度过。

  但大雪让外出变成不可能,雄虫每天一早就会生起暖融融的炉火,偶尔给躺在床上的雌虫送来营养剂。

  阿渺有些胆怯,有些害羞,有着不善交际的生涩,不会主动和亚撒搭话。但每一次他的走动,每一声细细的喘气或叹息声,都能让亚撒知道他就在哪里。雄虫的陪伴缓解了亚撒重伤以及与联邦失联的焦虑。他甚至想,就这样也挺好的,不再被家族捆绑,不再被任务催促,不再承担如山般的责任和期待,在一栋与世隔绝的小屋中栖居。

  风雪在屋外呼啸,仅有一座小房子中聚拢的火光能带来温暖和庇护。

  阿渺用炉钩子捅着炉火,烧得通红的炉子上烧了水,烧开后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阿渺烧水,是给他擦身用的。

  当阿渺端着水走近时,亚撒因这个认知羞红了脸。屋里的温度对于雄虫来说正好适宜,但对雌虫来说有些高了,这让亚撒感到周身都粘腻腻、汗涔涔的。

  阿渺贴得太近,温度都隔着空气传了过来。

  还有他身上……没有用过任何上流社会的雄虫会使用的香薰香水,但有一种烤火之后暖融融的香,蛮不讲理地涌入了亚撒的肺腑,让他的呼吸都滞了滞。

  “我……自己来。”

  孤雌寡雄共处一室,亚撒让一只雄虫为自己忙前忙后就已经够失规矩了,如果还要让他为自己……

  阿渺放下了水盆和毛巾,让亚撒自己动作。

  他看不见,他看得见,亚撒不该在一只雄虫面前宽衣解带,但屋子就这么大点。

  感觉到雄虫似乎背过身去,亚撒松了一口气。

  但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的。

  那一晚的风雪尤其大,亚撒已经忍耐了多天,终于无法忍耐生理上的折磨。

  阿渺点着灯靠近,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当亚撒感受到阿渺双手的冰凉时,脑子中的一根弦断了,尿意无法再压制,同时冲垮的还有内心那不知为何竖立的高傲和自尊。

  阿渺写。

  不要在意,医生也会帮你做这些。

  亚撒何尝不是这样安慰自己。

  但令他真正惶恐而不愿接受的,是在他心底滋生蔓延的另一种东西。

  他突然想起,他远在主星的家庭,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那个不被他接受的雄主……

  他成了无耻的背叛者,他已经没有资格说夏炎的不是。

  8、

  亚撒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但双眼仍看不见。

  阿渺开始清扫门外的积雪,偶尔趁风雪小一些时外出。

  担心被发现,他选择的时间段大多是亚撒熟睡的深夜。

  总部为他安排了特殊航班,这表示他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像往常一样出门,从地下基地中取一些燃料和物资,接着夜色掩护匆匆返回。

  但这一次,当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时,却冷不丁和站在房间中的亚撒撞了个正着,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却很快镇定下来。

  “你去哪里了?”

  亚撒等着阿渺走过来,在他手心写字。

  找燃料和食物。

  “……和他们交换?”亚撒说出这句话时,近乎咬牙切齿。

  阿渺一愣,陡然回忆起前段日子自己撒的慌,于是陷入了沉默。

  直到亚撒拉过他,开始扒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

  若是他能说话,他一定会大喊。但他现在挣扎不过,只能任凭亚撒脱光了他的上衣,用手在上面摸索。

  除了那荒唐的一夜,阿渺还没有接受过这样露骨的触摸,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

  阿渺终于反应过来,拍开了他的手。

  亚撒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方寸大乱地连连道歉。

  没有伤口,亚撒的心稍稍放了放,但还是紧缩。

  “等我伤好了,跟我一起走吧。我会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为饥寒所困,不用在雌虫身下讨活,不用……

  阿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嘴唇张了张,最终一个字音都没有发出。

  作为一个孤苦无依的雄虫,天上掉馅饼一般捡到了深陷泥潭的联邦军官,并得到了他的承诺,他应该欣喜若狂,一口答应。

  好。

  其实,他也在渴望。

  9、

  “以后出门,带上我。”

  阿渺此时,正搀扶着亚撒的胳膊帮他做康复训练。

  两只虫挨得很近,亚撒的一部分重量分担在阿渺身上,说话时,他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没有娱乐,没有消遣,没有纸醉金迷的宴会和光怪陆离的科技产物,一切物欲也因生产资料的局限被降到最低,日夜都是漆黑一片,以致于连时间这个概念都不再存在。两只虫无论是吃饭睡觉发呆,都有彼此的陪伴,全凭生理的本能。

  从那天之后,阿渺和亚撒一直保持着一个暧昧的关系,他们不再拒绝对方的肢体接触,亚撒担心夜间寒冷,让阿渺从临时支起的小床搬到自己的身边睡。只有在凑近交流时,近到双方能感受到彼此的热度,才会恍然意识到他们性别上的差异。

  是情侣吗?是也不是,因为一切仅仅点到为止,连接吻这种事也不曾发生。

  这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没有伦理道德的干涉,有的只有两只互相依偎的虫。

  但亚撒知道,属于文明社会的道德观仍然约束着他,但他的欲望却在任由暧昧如野草般滋生蔓延。这让他在贪恋一点温暖的同时,始终经受着道德的谴责。

  你有雄主了吧。

  阿渺从背后抱住亚撒,故意在他手上写。

  雌虫身上的虫纹是不会说谎的,虽然色泽很淡了,且亚撒一直在尽力无视它们,但它们始终存在。

  亚撒瞳孔皱缩,仍做了肯定回答。

  阿渺收缩了手臂,再次写。

  所以不能……

  “我会给你幸福。”

  阿渺写:我很高兴,也很想要,但……

  他顿了顿:这不属于我,如果你能对你的雄主好一些,他会同样高兴。

  亚撒犹豫了一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皱眉。

  他想告诉他,他和他的雄主并不相爱,连他们的婚姻都源于肮脏的阴谋,但他没有这么说。

  雄虫再次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有无数次,他坐在炉火旁就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亚撒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样亲手杀了面前这只雌虫,相拥在血泊中,一同葬在暴风雪的极夜。

  10、

  阿渺走了,他猝不及防地闯入这个世界,又如春梦无痕一般离去。

  亚撒睁开双眼时,久违的亮光刺入双目,让他忍不住伸手遮挡。他猛然想起什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与那只雄虫一同分享这份喜悦,他想要看清那张他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面容,不知靡足地看上一遍又一遍,直至将它深深镌刻在脑海深处。

  然而,这间方寸大小的小屋并没有阿渺的身影,空余红彤彤的炉火在燃烧。

  窗外一片漆黑,风在呜咽。

  亚撒以为阿渺只是冒着风雪出门,很快就会回来。

  他静静地等待,却似乎已经在冥冥中预见了什么,却仍是不甘心地出门寻找。

  大雪劈头盖脸地捶打着他的眼耳口鼻,他顶着狂乱的风,试图寻找到那些已经被风雪掩埋上的足迹,但却一无所获。

  他绝望地抬起头,看见天际的一丝白芒稀释了浓稠的黑暗。

  破晓,极夜结束了。

  待到暴风雪结束,亚撒凭借记忆中阿渺的描述,找到了自己降落的地点,和成功部队取得联系。

  当他返回主星时,已经距离出发有四个月了。

  那只神秘的雄虫到底是谁?

  他从何而来,又去往哪里?

  亚撒疯狂地想要弄清这一切,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甚至除了那一间风雪中的小屋,再没有丝毫他存在过的证明。指纹、皮屑、发丝……总有一样能确认阿渺的存在,然而事实却是一无所获,连半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那颗星球上没有虫认识他,甚至无法相信这里会有一只雄虫存在。

  坎贝尔家主因亚撒的出格言论和行为勃然大怒。

  “一只有家世的雌虫,满世界去找另一只雄虫,你简直就是坎贝尔家的耻辱!”家主严令禁止亚撒一切的搜寻行动,并将他软禁在坎贝尔庄园中。

  11、

  据说是夏炎为他求了情,亲自来接他回家。

  亚撒被带出来,看见换了一身正式套装的夏炎正在和家主坐在一起说话。他脸上的神色带着些面对长辈的谦卑恭敬,但底色仍然是冷淡疏离的。

  亚撒现身,他侧侧头分给了他一些目光,但很快又没有留恋的移开。

  没有费多少力气,夏炎就将亚撒带了出来。

  亚撒垂眸看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雄主,发现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坚硬、不近虫情……

  “你再这样下去,不仅丢了我的脸,还有失坎贝尔家的颜面。”

  仅仅是这么一句,夏炎全然没有过问亚撒在这四个月间经历了什么,亚撒同样也是,他们全都在想着自己的事,几乎没有关于彼此的交流。

  不知为何,亚撒想到阿渺那句叮嘱——“对你的雄主好一些”。

  他会的,不过是为了与它背道而驰的目的——生下虫蛋,和夏炎离婚。

  12、

  过了很多很多年,夏炎已经与亚撒离婚,亚撒已是联邦元帅,坎贝尔家说一不二的掌权者。

  年轻时埋下的隐患始终悬在自己心头。

  尽管当年自己已经仔细处理过小屋中的痕迹,但只要是事实,就一定会有遗漏。亚撒当年没有发现,只是因为上头施压,搜查又过于匆忙。这么多年过去,不知亚撒是否发现了什么。当年的亚撒和现在的亚撒,也不可同日而语。

  幸而最终,一场山火烧毁了那本不该存在的一切。

  两只虫已无关系,夏炎安心待在第三星系,隐居避世。

  但当他外出归来,看到穿着便装站在自家门口不知多久的联邦元帅时,第一反应是警戒——他干的那些违法勾当,足以惊动这位。

  格子纹的休闲西装,不打领结领带,敞开扣子,对亚撒而言是便装,但在夏炎看来仍然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有点傻缺。

  元帅抬眼,浅色的瞳孔盯着他,缓缓叫出了他的名字,“夏炎。”

  “你来干什么?”

  亚撒淡淡地回答,语气十分随意,“给你送请柬。”

  新婚请柬。

  各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夏炎冷笑一声,“劳烦元帅莅临,竟然抛下冗务,亲自来见我这个下堂夫。”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夏炎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了,不愿输了气势,竟然真领着他进了屋子。

  亚撒一进屋,左右打量着满地堆放的机械零件,一动不动不知如何下脚,忍不住道:“你平时也和这些破铜烂铁睡在一起?”

  夏炎回:“破铜烂铁可比雌虫听话,我怎么睡和你有什么关系?”

  亚撒沉默了一瞬,“有的,你从前不是这样。”

  “若是让你的新婚雄主直到你这么关心你的前夫,倒时候可别把脏水泼在我头上。更何况,你什么时候清楚我是什么样了?”

  “我的确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你。”亚撒回的过于爽快,让夏炎都不知怎么回怼才好。

  夏炎没给亚撒倒水,更没有招待,就这样干坐着,想让他知难而退快些离开。但亚撒竟然反客为主,直接走到厨房,没有多久就端上了两杯清凉解暑的果茶。

  “想不到堂堂元帅还会干这些?”

  “你忘了,我们在一起时我也经常做。”

  亚撒说的是他刚刚怀上夏歌,关系最和谐的那段时光。

  “那我宁可你没有温柔过。”夏炎语气中是藏不住的讥讽。

  听到这句话,亚撒竟然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但很快就收了回去,“我同样也是。”

  夏炎总觉得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但来不及细想。

  因为亚撒马上抛出了一些其它的问题,这次是关于新一批的军用机甲,夏炎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亚撒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夏炎,等他终于端起了茶杯,看到他亲手沏得那杯茶见底,才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起身,离去。

  “我不会去的。”夏炎叫住亚撒,没头没尾地说。

  亚撒瞬间领会了夏炎的意思,回道:“我知道了。”

  他本来也不会让那场婚礼完美收场,他唯一有过的雄主,只会是那一个。

  13、

  虎睛石袖扣,深色底色蕴藉光泽,一条狭长的黄色猫眼内敛锋芒。

  亚撒轻轻摸了摸这两颗袖扣,闭上了眼。

  刚才夏炎没有认出这两颗袖扣,甚至可以说全然没有在意。

  夏炎当年准备这份礼物,应该是万分用心,只可惜礼物没有送出去,难得展露的真心也被狼狈收起。

  回到主星,已是深夜。

  夜色凄冷,元帅府华丽空旷,没有为他亮起的晚灯,也没有暖烘烘的炉火。

  他坐在办工作前,处理白天被他推后的工作。

  本已习以为常的文牍,今夜他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眼。

  再在敌舰上看到夏炎的身影,才发现他有朝一日也能璀璨如夏日,骄傲又恣意。直到此时,他才读懂了夏炎多年以来的痛苦与挣扎,对他那无法摆脱的等级缺陷是,对他那从泥淖中爬出的生活是,对他那糟心摧肝的爱情是……

  他遭受了多少白眼,隐忍了多少日子,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直到最终,当夏炎和他们的雄子都被隔绝在主星之外时,亚撒也是一如既往地深夜在案前独坐。

  夏炎已经离他很近了,也许就在漫天星子中的某一颗上。

  想要再见见他。

  想要和他说说话。

  想知道他离开的那个大雪夜有没有冷。

  想与他十指相扣,紧握住他冰冷细瘦的手掌。

  想在他的怀抱中,永远的,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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