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幔拉开,皎洁的月光如轻纱般笼罩海面,撒下粼粼波光,整个海面如同宝石铺就,倒映满天星辰。
夏歌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床单已经换成崭新的,身体也被擦拭过,熏香味和另一种麝香味已经无影无踪,唯有疲倦酸痛的身体提醒他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他躺在一张结实柔韧的胸膛上,被西泽尔紧紧拥着入眠。
夏歌动了一下,紧贴裸露的肌肤分离的感觉如同有电流窜过,他暗暗啧了一声。
第三星系气候炎热,以这样不分你我的交叠姿势入睡绝对会被热醒,大汗淋漓,皮肤与皮肤被汗水粘连在一起的感觉也绝不好受。
但房间里的温度被调节得极低,甚至于夏歌刚刚把一条手臂伸出被窝就被凉得又缩了回去。而这条被冷空气激起了小鸡皮疙瘩得手臂刚刚回到被窝,就又被一双大掌握住,热度很快就从西泽尔的掌心传到了夏歌的小臂。
夏歌一抬头,果然看见西泽尔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幽幽注视着他。
西泽尔是个心机婊——夏歌对此早就有了清晰认知。
在信香燃尽之后,夏歌的一切理智和记忆回笼,白天发生的所有细节他都能清晰的记忆起——包括自己把‘西泽尔’认错成‘西泽尔’后的一切。
“何必这样做呢?”夏歌有些疲惫地说。
他动了动,发现锁骨之间有些微凉。于是他摸了一把,摸到悬挂在项链上的蓝宝石。
西泽尔吻了吻夏歌的发丝。
他思索了一下,调笑这说:“……我来试一试能不能挽留你。”
“但雄虫向来是翻脸不认虫的生物。”夏歌冷静地陈述事实。
“你真狠心。”
“彼此彼此。”
“那你抛弃我就算了,总得把宝石收下吧。”西泽尔微笑。
哪知夏歌竟然一把将项链扯了下来,银链直接绷断,反射出刺眼的光,细嫩的脖颈也勒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痕。
西泽尔僵了僵,方才还带着戏谑的微笑表情瞬间转阴,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几乎遵循本能地抓住了夏歌的手腕,制止了夏歌的动作。
这只沉稳有力的手在发抖,实际上,雌虫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为什么?”碎发遮住西泽尔的眼帘,他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却只能干巴巴地这样问。
夏歌道:“星海之心?你不觉得现在送我这个是讽刺吗?”
监控着自己,将不平等的筹码压在天平两端,逼着自己回应他那捉摸不透的爱情,又亲手将象征自由和爱情的天价蓝宝挂在自己颈间。
一切的一切,未免过于讽刺。
“我没有……”西泽尔替自己辩解,却哑了声音。
他惊恐的发现,无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这颗古老的宝石,这些在设想中最有力的底牌都被雄虫拒之门外。
夏歌看着陷入沉默的西泽尔,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收下抑或是不收下宝石都没有任何区别,他不会因为一颗宝石改变自己的选择。他也知道收下宝石这一个轻而易举的举动能极大的取悦西泽尔,但他现在却绝对不会这样做。
夏歌就是要以这样断然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不留给西泽尔任何幻想的可能。
以免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西泽尔在自己离开后又要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
说实在的,两辈子加起来,这只雌虫对他狠的地方是够狠,对他好的地方也是够好。其实他最初被西泽尔吸引,也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因素在作祟。
当时西泽尔俊美又强大、神秘又柔情、身居高位又富贵泼天,娶这样一位雌虫回家,完全能满足一只年轻雄虫的一切虚荣或炫耀的心理。再者,夏歌当时正处于敏感缺爱的青春期,再加上雌父给他留下的阴影和夏炎常年忙于工作导致在引导者角色上的缺位,年长成熟的西泽尔完美地填补上了这一角色的空缺。甚至在最开始,夏歌对西泽尔的管束并不抵触,反而感到着迷,大概也是因为夏歌那微妙的“恋父情结”。
现在,夏歌已经摆脱了当年的那种状态,再以平等的视角看待西泽尔时,发现他们还真是不太登对。
西泽尔适合嫁给一只柔弱天真、家底干净的平民雄虫,这样才能满足西泽尔近乎偏执的控制欲,这只雄虫在巨大的强弱差距下也不会生出反抗的想法,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妻子给他带来的一切资源福利。而他的平民身份也使他失去了被西泽尔利用的价值,反而能相对保证雄虫的安全。
从送星图到送玫瑰花,再到精神域中对自己的援救……穿到这个世界,经过小蓝口述和电影的铺垫之后,夏歌第一眼看到憔悴甚至显得苍老的西泽尔时,感到了震惊。
现下又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几遭,若是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哪怕他们将误会说开,哪怕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哪怕他们近到没有距离,夏歌也知道他们迟早会分开。就算没有虫洞,他们也一定会在某一天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
除非,西泽尔能彻底改变自己本性……
夏歌认为那不可能。
“不要……就不要了吧。”西泽尔松开夏歌的手腕,终于放弃强制夏歌留下星海之心的想法。
虽然他握住夏歌手腕时用力到关节青白,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在夏歌身上施力,只是自己在跟自己较着劲。否则在一瞬间,夏歌的手腕恐怕就要骨折。
西泽尔从夏歌手中接过星海之心,逃离一般起身下床,离开了这间房间,连背影都没给夏歌留下。
就像将军打了败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夏歌长长地叹了口气,后仰着靠在柔软的床榻上。
主星研究院,身着白大褂的科林蹙眉打量着对面的雌虫。
雌虫和自己的面孔十成相似,身长披着一件不知从哪个休息室里随手扯来的白大褂,对比他的身材明显小了一号。他铂金色的发丝没有一丝不苟的梳起,而是软趴趴地垂在额头前。
冒牌货?
科林先做出了否定。
冒牌货是如何通过自己办公室的虹膜扫面,又是如何解锁了自己的光脑,现在能够正大摇大摆地坐在工学椅上通过科学院内网搜索某些堪称机密的内部资料?
在那个瞬间,科林都有些怀疑自己才是假的了。
在犹疑之间,对面的雌虫率先做了自我介绍。
他语出惊人,“科林,我是来自平行宇宙的你。”
1号世界线的科林迅速用自己远超常虫的大脑进行分析,判断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结果是……
九成为真。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
包括在平行宇宙遇到棘手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求助自己。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1号世界线的科林迅速抛出几个设想,“是你在另一个世界未能解决而需要在这个世界解决的麻烦?还是关于空间穿越回程的麻烦……”
2号世界线的科林并没有让他猜太久。
“准确来说,不是我遇到了麻烦,而是其他虫遇到了麻烦。”
1号世界线的科林迅速反驳,“你是会把其它虫的麻烦套在自己身上的虫吗?”
他发誓,他竟然在另一个自己的脸上看到了犹豫。
“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
1号世界线的科林震惊,但这震惊的表情在他的冰块脸上不是很明显,仅仅表现为瞳孔收缩。
“好吧,你告诉我那只虫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可以在不违背联邦法律的前提下施以援手。”
“不够,你可能需要违法。”
“……我不认我是一只会给自己添麻烦的虫。”
2号世界线的科林深深注视着自己,“你大概不会想到,你在另一个世界会遇到一只改变你一生的虫。你愿意为他做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你应该是无性恋,厌恶一切虫族的肉|体。”1号世界线的科林提醒。
“这无关肉|欲。”
1号世界线的科林垂眸思索了几秒钟,随后缓缓抬眼,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夏歌。”
“夏歌……”
这个耳熟的名字被反复念了几遍。
“如果你说的是哪个久负盛名的夏歌,我只能说,在我的世界,他已经死了25年了,并且我从没有遇见过他。”
“那是你的遗憾。在我的世界,他还活着,并且也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
1号世界线的科林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真是没有想到你会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或许没有机会见到他真的是我的损失。”
“闲话少说,现在该干正事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阿多尼斯行宫的平面图。”
“我没有。”
“我知道你能搞到”
1号世界线的科林凝神看着他,谨慎问道:“你要告诉我你要平面图做什么?”
“你们的总统强取豪夺把夏歌囚禁在行宫里,我要去英雄救美。”
这个世界线的自己居然学会了说冷笑话,真是惊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