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凝紧紧抱着宗明赫的腰,刚跑得太快,后背湿了大半却发凉意,好在他手掌的温度很高,让自己身体逐渐回暖。
身后追上来的男人看到她被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嘴上的骂骂咧咧还没停止,直愣愣朝着他们冲过来。
喻凝一颤。
津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侧身拦下他的步伐,大力一拳挥下去,直接把人撩倒在了地上。
男人来不及反应,手就被津戈抓起,像提鸡崽似地猛向后折起,黝黑的脸因为疼痛瞬间扭曲,脚发软地向下瘫软。
“啊——”
手经不起折弄,骨头发出咔咔声响。
宗明赫一眼没看那边的动静,低头将喻凝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一圈。
看到她手上浅浅的血迹时,眸子一黯抓起她的手,声音沉得吓人:“哪受伤了?”
喻凝身体颤抖的明显,埋在他怀里不吱声。
宗明赫抬起她的脸。
“说话。”
喻凝小口喘息,杏眼已经变得湿漉漉,才被叫回神似的:“没有。”
“是刚才……我看见他在打邱拓纭,我就去救她,然、然后这个人就像疯了一样追着我不放,宗明赫……”她眼巴巴看着宗明赫,没有条理地解释,还小声叫着他的名字,很不安。
“呀!”
万五忠这时候从门口出来,见这幅场景立马严肃起来:“佩蓬!你又干什么了?!”
叫佩蓬的男人看到万五忠,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万工,救救我,这些他妈的是什么人??”
话音落,津戈又是一道大力。
“啊——万工!”
万五忠眉头紧皱没搭理他的叫喊,只是看向在宗明赫怀里狼狈的喻凝。
纵使他再眼拙,此刻也能看出这位大老板和小秘书之间的关系肯定不寻常。
怕得罪人影响生意,他连忙上前询问:“喻秘书没事吧?佩蓬没伤害到你吧?”
“没有。”
喻凝摇头,但忽然想起什么紧张起来,松开手就要往回走:“邱拓纭有事!”
宗明赫按住她的腰,轻松将人拽回身边。
他脸上放佛凝结了一层寒霜,没什么耐心:“邱拓纭是谁?”
看到她的寡白的脸,周身气场更冷几分。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有闲心去管别人。他真是低估了喻凝的菩萨心肠。
“就是给我送鞋的那个女孩子。”
喻凝死死抓住宗明赫的手臂:“她受伤了,我们快去找她。”
万五忠是个机灵的,听见喻凝的话后赶紧吩咐人去后面找邱拓纭。
见大老板脸色不对劲,他又哈腰上前:“宗老板,是我管理不当惊扰到各位了,我替佩蓬先给大家道歉。这里的工人靠手吃饭,还肯请您放他一马,您们进去吃饭,我保证把事情处理好。”
喻凝看到邱拓纭被扶着上了车,才小幅度拽一下宗明赫的衣袖。
除了心灵上,佩蓬没对她造成实质伤害,她害怕宗明赫因为自己真的把人伤了,把事情搞麻烦。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佩蓬交给他们的领导处理,毕竟这事情是发生在园区里。
她慢慢开口:“我们进去吃饭......”
宗明赫听见她的声音,看了眼她白嫩写满单纯的小脸,片刻后浅浅仰头。
喻凝没看读懂他眸子里深沉的情绪,接着津戈那边便松开了手。
佩蓬停下叫唤,僵硬地扶着自己疼痛的双手。可还没缓过来,就又被人按住肩膀不得起身。
“哎呦!”
万五忠摘下眼镜走过去,脸色不太好。
这下贱的工人天天干活不认真,还总是把女人打得半死不活。这些小事就算了,今天居然惊扰了自己重要的客人。
他越想越气,心中怒火升起,说了几句槟城语用上了平时惩罚的手段,让人掐住佩蓬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在他挣扎的间隙又狠狠扯出他的舌头。
力气颇重,扯得佩蓬舌根发麻。
他拼命摇头,却无济于事:“唔、唔!”
浑浊的唾液垂沿在地上,佩蓬挣扎着瞳孔瞬间放大,眼睛呈斗鸡眼状,亲眼看着一根银针插进自己的舌头里。
刺痛又有恐惧迫上心头。
他翻起白眼,身体剧烈颤抖。
万五忠看到血迹蔓延而下才收回手,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动作行云流水,像是重复了无数次。
回头,又是带笑的模样:“宗老板,邱拓纭那边会有人照顾的,我们继续去吃饭吧。”
宗明赫淡淡抬眉,扶着身边僵硬的女人,微弯点了点她的腰侧:“还吃么?”
喻凝倏地一颤,摇头摇得快:“不吃了不吃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万五忠会对工人那么狠......没伤害用来割胶的双手,却是要了他半条命。
男人瘫在地上,死不了也发不出声。
宗明赫见怪不怪,让喻凝完全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提力带着她离开。
……
因为这个插曲,今日的行程提前结束。
霍惟在铁门外站了几分钟,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来,他便从后座取下粉色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枚白色小蛋糕,冒着浓郁芝士香味,形状完整款式精致。
这种甜食老大不会爱吃。
所以是给喻小姐的。
他小心拿着,推门而入。
院子里有几株细长的椰子树,宗明赫高大的身影被笼罩在树荫之下。
他单手举着手机,双腿笔直包裹在长裤里,指尖夹着未然尽的烟灰,侧脸轮廓深邃被埋在阴影之中。
霍惟走过去。
“老大,已经定位到了方利祖的位置,后山只有一条路,从这里开车二十多分钟能到,杜友那边也准备好了。”
汇报完,他看了眼蛋糕:“老大,这个......”
宗明赫听见动静侧头往这边掠了一眼,想伸手去接盒子,但又顾虑到手上的烟,硬生生止住动作。
手机那头刚巧被接通,明建威的声音传来,他随手捂住听筒朝里侧扬头:“拿进去给她。”
霍惟点头,提着蛋糕进了屋子。
从回来到现在,喻凝整个人是蔫蔫的。
杜友说那个邱拓纭今年才十九岁,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只知道是一年前佩蓬花钱买来的老婆,两个人整整相差十三岁。
佩蓬常年酗酒赌博,在外面欠了不少债,心情不好就把邱拓纭当作出气筒又是打又是骂,园里的工人都不敢掺合,只有管理员偶尔出面去管管,可没有用,还让佩蓬更加变本加厉。
出岛只能坐船,不然就是翻过茂密巨大的热带山林,邱拓纭想逃也逃不走。
喻凝回来后一直惦记着她受伤的模样,提议想去看看她,却被宗明赫一口拒绝阻止了。
看见有人来,她慢吞吞抬起脑袋:“他呢?”
“老大在打电话。”霍惟走过去,把盒子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
喻凝问,探身往桌上看:“蛋糕?”
“是的,老大准备的。”
喻凝终于来了精神,扔下抱枕盘腿坐到地毯上,用小叉子挑起一个角送到口里。
奶香味溢在唇齿里,甜味驱散了心中的郁闷,她又迫不及待吃了几口。
宗明赫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大半。
“我给你留了一半。”喻凝见他进来,拿起一把干净的蓝色叉子递给他。
宗明赫弯腰坐下,眸子扫过她的唇瓣,嫣红上覆着一抹白奶油,香香软软的。
她眼眸弯弯,全是满足的模样。
还真是只小猫。
不好哄,但乖。
因为不让她去看邱拓纭就生了一路闷气,这会儿吃了喜欢的东西,还知道给他留一半。
宗明赫手撑在桌子上,眸底泛起浅浅的涟漪:“喂我。”
喻凝看向他:“......你没手吗?”
宗明赫没动,等着她的动作。
喻凝被他盯得发毛,只好磨磨蹭蹭挖起一勺,递到他唇边。
宗明赫张唇吃下,甜齁到了极点。
他暗暗蹙眉,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喻凝却忽然脸色变化,语气犹豫:“啊......我用错叉子了。”
宗明赫低眉,见她手里举着的是粉色叉子。
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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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撇下,小脸无措的模样像是犯了大错误。
他闻到一阵特有的香气忍不住附身,在她唇角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回荡在房子里。
尝到她唇瓣上的奶油味,呼吸都重了几分:“没用错。”
喻凝愣在原地,很快拧起眉头。
她还在生气呢!
宗明赫看出她的小心思,屈腿将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邱拓纭的事情有人会去处理,用不着你操心。”
喻凝用力推他:“可我都看见了,能不管吗?”
宗明赫声音淡淡:“怎么管?你连保护好自己这个前提都做不到。”
喻凝知道他说的在理,但又想反驳:“那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这点脾气宗明赫当然见识过,她向来有敏锐的同理心,好像只要是她遇上了的事情,就不可能不管不顾。
他神色沉下,垂眸:“不需要你泛滥同情心,太善良有时候不是件好事的。”
喻凝摆脱开他的手,扶着桌子站起身:“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这回宗明赫没让着她:“我是让你少操心别人的事情。”
喻凝捏起手,转身砸门离开。
接下来一整晚,她都没有和宗明赫说话。
剩下一小半蛋糕孤零零摆在桌上,没人再去碰它,放在闷热的房间里,奶油渐渐融化蔓延在桌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喻凝连人带被又被裹到了宗明赫的房间。
这次她很平静,只是一碰到床立马扯起被子盖在身上,就算闷得慌也不肯松开。
无形中把宗明赫和自己隔开距离。
“明早我要进后山找方利祖,你不用跟着去,睡个懒觉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喻凝听见了但没有回答,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
次日。
天还没亮宗明赫就离开了。
喻凝睡得浅,他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昨晚明明和他隔得很远,但睁眼又是落在他的怀抱里。
都怪这床太小了。
她缩进被子里,酝酿着准备睡个回笼觉。
村子的清晨很是寂静,万物沉睡在这做海岛上,就连屋外微弱的脚步声都清晰无比。
脚步?
喻凝闭着眼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几秒之后,房间的门被人插上钥匙扭转开来。
她以为是宗明赫,懒得搭理便继续睡着。
门开,人进来。
是刻意压制的声音,轻飘飘又窸窸窣窣的,像是贼似的。
喻凝被他吵得恼火,双眼睁开一条缝,看到个弯腰走进来左顾右盼的人影。
不是宗明赫。
喻凝猛然睁大眼,困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她藏在被窝里的身子一动不敢动,死死拽着被子的一角,盯着那个人的动作。
那是一个男人。
他弯腰站在桌子前,翻着宗明赫随意放置在桌上的衣物,过了一会儿,他蹲下身翻弄起黑色行李箱的底侧。
喻凝看不清楚,只能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这里经历房间突然进人的情况,说起来还得感谢宗明赫上次的行为,让她这次显得相对镇定些。
她冷静思考,宗明赫的房间是有锁的,可那人刚才进房间的动静很小,明显是用钥匙开的门。
但这里是杜友的家,他又是宗明赫的人,怎么可能把这房间的钥匙交给别人呢。
做完一切,那人就转身原路离开。
全程都没看一眼小床的位置,他万万想不到房间里还有个人。
等房间门关上,喻凝连忙翻起身。
她不敢开灯,轻轻提起行李箱,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看到轮胎底下多了个难以察觉发着暗红点的小方块。
是类似定位器的东西。
喻凝心跳一紧,垫着脚跑到窗边。
只见那个男人鬼鬼祟祟一路往前,和对面的另一人碰头汇合。
她定睛一看。
对面那是......杜友?
他不是该和宗明赫一起到后山找方利祖的吗?!
一些念头升起,喻凝立马掏出手机给宗明赫打去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又分别尝试联系霍惟和津戈都无果。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拿起外套悄悄开门。
小心翼翼蹲到了墙角偷听杜友和那人说话。
此时天还没翻白,周围还是昏暗的,风吹在脸上居然有一丝凉意。
喻凝猫着腰,忽然想起昨天宗明赫说的话:不要操心别人的事情。
但是,宗明赫应该不算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