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赫上楼的时候,发现主卧还亮着灯,但他没过去,而是转头进了次卧。
再去敲门,怕她今晚就睡不着了。
卧室里有一股香熏味,应该是她今天点过。
宗明赫对香味不太敏感,但今晚却一直在留意这些味道,特别是进了浴室以后,那股散不去的牛奶香味让他不自觉去闻。
喻凝刚才用过次卧的浴室,架子上还有落下的粉色沐浴球,水珠挂在上面,滴答滴答往下坠落。
封闭的浴室里全是她的气味。
宗明赫伸手拎起那轻飘飘的小球,放到另一边烦躁的钩子上。
手上染了香,怎么也去不掉。
温凉的水冲刷下来,溅起冷气把原本香味打散,他仰起头任由水流冲过。
水雾弥漫玻璃,流水声如悦耳的低喃,像她挂在自己身上时的那般娇嗔,又气又急。
她每次伏在自己身上,柔软的身体就会随呼吸起伏,偶尔动几下,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天他掂量过,她又比之前抱在怀里的时候轻了不少......该要多喂她点好吃的,不然轻得跟那沐浴球似的,一直手就能拎起。
不过她虽然轻,可力气却不小,扑腾起来也闹得他浑身发热。
她的面容久久不不能散去,浴室里响着幽幽水流声。宗明赫无意识绷起上身,幽暗布着红色的双眸阖上,被热气包裹着意识无法抽离。
这是他洗过最长的澡。
从浴室出来后浑身清爽舒适。
他擦干头发,顶着毛巾到了次卧的阳台。
初春的晚风没了冬日的凌厉,柔和不少,混着泥土的芬芳。
额前的水珠滴在手臂上,他随意吐出一口烟,薄薄的白烟随风散在空气中,黑暗中只有一点猩红。
楼下的花园,只有草坪和几株小树苗,他看了半天,忽然觉得少了点鲜艳的颜色。
这房子他没住过,去年回到锦城以后便一直让人打扫着。
直到那天去喻家,看到那些粉嫩的装饰他才想起一个问题,女人应该都喜欢家里温馨一些。
所以怕她不喜欢这房子,前些日子又换了软装,也不知道她习不习惯。
……
喻凝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夜里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但醒来精神也挺好。
她伸了个懒腰坐在大床上,眯眼揉揉蓬松的头发。
昨天把房子参观了一圈,唯独没进主卧。现在一看,这间屋子确实是给她收拾的。
粉黄色的床单、米色地毯还有花瓣形的台灯......
喻凝看了眼昨晚抱着睡觉的毛绒玩具,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可爱一定不是宗明赫挑的。
下楼,桌子上已经有做好了的早餐。
以为是昨天的阿姨在忙活,走过去却发现是宗明赫站在岛台前冲咖啡。
他穿着白色卫衣,袖口挽起露出小臂和那道显眼的疤痕,抬头看了眼她,手上的动作没停:“起那么早。”
喻凝点点头,走过去:“今天有事情。”
“周末不在家休息?”
宗明赫把咖啡放到她面前,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腔调。
喻凝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公司没有事情,拿起杯子喝两口:“我们剧团要开会。”
“要几点到?”
“九点。”
宗明赫看了眼时间:“我送你。”
两个人一问一答得太过自然,喻凝稍有点不自在便一口拒绝了他,吃完早餐又上楼收拾东西。
可最后还是宗明赫送她去的,因为她的小车放在家里没开过来。
车子停在大楼前,下车前宗明赫开口:“晚上一起吃饭。”
喻凝下意识想拒绝,但他似乎看出来了又补充:“在家吃,暖房。”
“好。”
……
到了会议室,工作人员都在里面等着。
时乐早就到了,见到喻凝进来便把咖啡杯递给她:“吴导飞机晚点了,要等一会儿。”
“谢谢乐乐。”喻凝坐到椅子上,随手翻看起剧本。
这次她主演的话剧《找到多斌的二十四小时后》讲述了一位女警察在剥离原生家庭后的困顿和选择。
话剧在二月初便已经发布海报并开票。
今天是主创团队第二次正式见面,导演吴桉和喻凝是老熟人,所以建组会开展的很顺利,只等开始排练。
过了几分钟会议室门被推开,时乐提醒她:“姐,夏竹瀚老师来了。”
夏竹瀚是与喻凝搭戏的男主角,两人虽然没合作过,但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校友,见过两次就熟络了起来。
“小喻,你来挺早啊。”
“夏老师。”喻凝起身,朝他问候。
两人在一起聊起话剧的事情,虽然都是科班出身,但这次剧本难度大台词多,对他们都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
聊到一半,门口又有人进来。
是周莎伊带着几个人吵吵闹闹走进来,手里提着好几杯咖啡奶茶,她直奔向喻凝:“喻凝~我给你带了红茶拿铁。”
听见这一声,时乐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周老师,我们有咖啡了。”
“这是我自己店里的,特意带你们尝尝的。”周莎伊把自己新开的咖啡店饮品分发给众人。脸上扬着笑,和之前高高在上的态度截然相反。
旁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但喻凝清楚得很。
果然,周莎伊下一秒便道:“今晚一起回宗家吃饭吧,我和宗岳给爷爷请了一新厨师。”
喻凝没接她的咖啡,只是问:“王叔呢?”
“他啊......宗岳看他做的饭菜不太合我胃口,就让他歇着了。”
喻凝淡淡挑眉。
这王叔在宗家那么多年居然说还就换,看来她和宗岳感情发展挺好。
周莎伊亲密地扯扯她的衣袖:“一起回去吧,你和宗明赫好久没回来吃饭了,大家一起人多热闹。”
喻凝不动声色地收起手,看向门外:“吴导来了。”
周莎伊见到导演,只好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喻凝的侧脸,又暗中拽起手。
事实上,王叔只是身体不好要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而宗岳和之前一样,对她不冷不热的,偶尔关心她在剧团的工作也只是想侧面打听喻凝的消息。
她虽心中不满,但也要忍着性子,因为宗家的关系,还必须违心地和喻凝处理好关系。
想到这些,她吸气喝了一大口咖啡。
另一边的喻凝可没想和她“交朋友”,她们在剧团是普通同事,在舞台上就是同台搭戏的对手,至于在宗家......也不会和她有过多接触。
再说看宗明赫那个样子,都不会常回宗家。
“大家都到了啊,久等了。”
吴桉导演进来,她身后的助理也是提着大杯小杯的咖啡,看到桌上各种不同品牌的杯子,又笑一声:“看来以后咱们组不缺咖啡喝了。”
分完饮品,大家开始漫长的会议。
最终吴桉敲定排练开始时间定在下周一,到四月演出前结束,又把宣发老师的微信推给了几位主演:“三月底剧本围读,四月演出。时间很紧,大家加油!”
会议结束,时乐把工作日程表发给喻凝,看到排满的日历忽然头疼:“姐,这个月要泡排练室里了。”
喻凝叹息,扬起厚厚的台词本:“我还得把这本全部啃下来。”
时乐默默握起双手:“加油。”
——
开完会,喻凝去锦城附中接上何向年,两个人一块儿去医院看望老丁叔。
听说最近他状态好了不少,下周就可以正常出院。
何向年用前些日子得的奖金给他买了不少东西,提在手里大包小包六七样。
老丁叔见了,皱起眉责备他浪费。
“叔你就收着吧,小年现在可是能自己赚钱的人了。”喻凝笑着把礼品盒子放在桌上,又把鲜花插进瓶子里。
老丁叔摆手:“下次不用那么破费,我就是来做个检查,马上就回家了。”
“好,也没有下次了。”何向年抢着点头。
老丁叔说起公司的事情,可顾及到何向年在场,有些事情没太明说。
“弈合集团拨了条研发线给我们,之前顾总提供给我们的思路奕合项目经理也很认可,承诺如果上半年产品达标,就为我们提供他们的东南亚销线。凝凝,那他......没为难你吧?”
喻凝听见最后一句话,知道老丁叔一定是胡思乱想了很久:“没有,老丁叔你放心吧。”
何向年在一旁玩手机,耳朵却竖得老高,把他们两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听进去。
等离开病房后才拉住喻凝:“你们刚才说的他是谁?”
“什么他?”喻凝回忆。
“就是老丁叔问他有没有为难你的那个他,是谁?”
何向年一脸紧张,心里想着是不是公司又出什么事情了。
“他啊,说的是弈合老板。”
喻凝答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晚可以不回学校吗?”
“可以啊,怎么了?”
“去我家吃饭。”
何向年点头:“好啊,我也好久没见付妈妈了。”
“不是回那个家,我搬家了。”
“啊?”
喻凝笑笑,准备带着他回梧园。
她本以为宗明赫工作忙就会待在南港那大房子里,可没想到他这样的大老板周末居然也能休息......
既然要一起吃晚饭暖房,那多一个人不是更好更热闹吗。想着,她就发了个信息给宗明赫,告诉他小年要来家里。
那边很快回复了一个好字。
……
何向年跟着喻凝进到陌生别墅后就到处张望,等看到地上的男士拖鞋,才像是意识到什么,站在玄关处拉住她的帽子:“你谈恋爱了?”
喻凝拍开他的手,从柜子里找出拖鞋给他:“结婚了。”
“别开玩笑。”何向年当她在胡说,弯腰换鞋。
等再抬头的时候,手机已经凑在自己面前,上面是一张结婚证的照片。
......何向年睁大眼睛,拿起手机一看。
喻凝身边的,不是俱乐部老大吗?!
他看了好久,倒是没太震惊。
抿唇,最后只问:“为什么是他?”
为了利益?
喻凝不知道怎么和何向年说这些,只是道:“因为他长得帅吧。”
何向年听见这回答,立马蹙起眉:“喻凝你疯了吧?!”
“我说真的。”喻凝认真道。
何向年气得插起手,觉得喻凝是把自己当小孩哄骗,于是提高音量:“那裴关砚不够帅吗?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不和他结婚?”
还以为她会说是无奈之举或者是被喻青逼的,没想到扯了个这么可笑的理由。
听见他口中的名字,喻凝立马瞪他:“何向年你在说什么,我看你才疯了!”
“我……”
何向年正欲反驳,余光突然瞥见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男人。
他像是刚睡醒,额前碎发乱糟糟的,狭长的眸子里带着缱绻恣肆的神情,手插在裤兜里,白色的裤绳垂着。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大半天,才朝着喻凝哑声开口:“回来了?”
喻凝点头,见旁边这男孩不说话,于是习惯性地拍拍他:“小年,叫人。”
何向年顿住,上次喻凝让他叫的还是宗岳,这次……他不知道该叫什么。
哥?姐夫?
最后犹豫半天,磨磨蹭蹭没感情地叫了一声“老大”,反正俱乐部里的人都这么叫他。
宗明赫没搭腔,懒洋洋迈步下楼掠过他走向了餐厅。
喻凝:“……”
这两个人都真是什么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