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悟建设。
总裁办公室。
杜明堂、老孙、倪豪三个人坐在里面。
大门焊死。
空气凝固。
“哥，你放心。下午王强那边我亲眼看见已经闹起来了！我专门请了财经记者和当地社会新闻的记者。明早头条已预定，就请好吧。”
倪豪压低了声音先表态，他活儿干得瓷实。
老孙满意地点点头。
唯有杜明堂一个人，坐在硬皮沙发上，食指交叠，眼睛直勾勾地凝视面前的白板。
白板上写满了各种词条。
有：憬悟建设、杜康生、杜明泉、精益建设、神武集团、王强、路佳、杨叶、space 等。
各个词汇之间都用马克笔做了勾圈和连接。
杜明堂实在想不通，假如王强那个位置空出来，谁会坐上去？
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倪豪首先不以为然：“哥，咱们的目的不就是把精益建设给搞乱，space 落入憬悟就行了嘛。说句难听的，项目到手了，你还管精益洪水滔天？”
老孙精明点，低沉道：“小倪！明堂肯定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才召集我们开会。大家一起想一想。”
杜明堂站起身，若有所思地走向白板。
最终他停在其面前，双手抱胸托腮，对着“杜明泉”的名字首先陷入了沉思。
“我们能想到重新偷偷创办一个憬悟建设，跟精益抗衡，又干掉了王强。我不相信我哥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杜明泉虽然没能力，表面上假装服从老爷子。
但杜明堂相信，他此时的状况，应该立场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未必想不到，驾驭一个新公司，暗地里用来对抗杜康生和精益。
“杜明泉在澳大利亚读的是商科，他不懂建筑。所以，他最有可能的常规做法是——”杜明堂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收购。”老孙悟过来，接茬。
“对！收购！”明堂赞许地点头。
而后，他回过头，问倪豪：“你最近有没有打听到动静，杜明泉在跟哪些外面的人接洽？咱们行业的。”
“他哪儿认识人啊？！”倪豪表示不屑，“公子哥儿，成天对老杜总寸步不离的。”
杜明堂垂下眼睑，默默捡起一根马克笔。
沉默良久。
他突然将“杜明泉”的名字连上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条——“杨叶”。
倪豪看不懂，摊手笑道：“哥，你别闹。他俩根本就不认识好吗。沾不上边儿都。”
老孙则扶了把眼睛，道：“很有可能。既然杜大少不懂建筑这个行业，他又想进来踏一脚。那他肯定会收购这个行业里最有前景，然后老大又足够专业的初创公司。杨叶是从精益脱模脱出去的，也算是和神武沾亲带故。”
“他们联系上是早晚的事。”
杜明堂点头，收起笔，继续对着白板参详。
“我听说杨叶的公司，现在经营状态不太好，主要是资金链的事儿。他家底不厚，前期烧钱太厉害。后期的投资很难拉，就算是拉到了，但钱到账也有个周期，现金流紧张是肯定的！”倪豪补充。
“那有没有办法，什么人到我大哥面前再扇一把火，让他早点收购杨叶的阳溢建设？”杜明堂问。
“他是你哥，你去说呗！”倪豪的脑子，是可有可无。
比如现在，就无。
下一秒，他又有了，扇了自己一嘴巴：“越是你说，他越不信！”
“这个人选很重要。”老孙提醒。
杜明堂一时想不到人，这个问题先搁置。
他们进入了对下一步计划的演习讨论。
“Space 招标就在后天。憬悟的方案你们都看过了，就选‘长信宫灯’。”杜明堂做事极其谨慎。
他喜欢万无一失，不能接受百密一疏。
“是！外观是简化了的长信宫灯，内部是走马灯装置，整体方案和标书锁在保险箱里。不等招标结束，绝对不拿出来。”
上行下效，
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同样的，老孙做事也滴水不漏。
“另外，按您交代的，这个建筑专利，我上周就申请好了，相关的专利论文我也找了香港的网站发了英文版本。”
”哎呦！哥，你搞那么复杂干嘛？直接拿着方案，招标那天去干死他们不就完了？”
倪豪有些无法理解杜明堂的计划。
明明特别 easy 的事，他却要舍近求远绕远路。
以他哥杜明堂的建筑才华，秒杀精益和外面那些乌合之众一样的建筑师，不是分分钟的事。
在任何比赛中，职业选手都会狠狠惩罚每一个自以为是的业余玩家。
但杜明堂就是不同意，让憬悟直接去竞标，这么好的一个方案还要藏着捂着。
搞啥无间道呢。
杜明堂白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老孙则觉得，倪豪听不懂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这个计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现在三个人，已经属实有点太多了。
他手握憬悟的原始股份，杜明堂是老板。
杜明堂可以相信自己的兄弟，但是他老孙不能。
于是，老孙敏感地先用言语弹压倪豪，而后迅速岔开话题：“你哥这么做，自己有你哥的道理。你不需要懂，只需要听话、管住自己的嘴，就是帮你哥了。事成之后，你哥答应给你 5%的憬悟股份，你就等着发财吧。”
“5%？”倪豪惊得嘴都合不上了，“这么多？！”
就算是憬悟建设只值一个亿的市值，那么“个、十、百、千、万”，倪豪掰着手指计算位数，他也即将成为百万富翁。
为了这些马内，他也得把嘴给闭牢了。
更何况杜明堂这个人，对自己人是真的好，这些年一点都没亏待过倪豪。
现在就是让倪豪冲在前面替他挡子弹，他都认！
但最好是不要死，毕竟即将有辣么多的钱，等着给他花。
世间少有的好老板。好兄弟。
“下个月，公司加一个人。”杜明堂冷静地说道。
“还有人来分钱？？？”倪豪嘴巴大，还贼快。
明堂瞪了他一眼，对老孙：“秦昌盛来了之后，给他憬悟的副总裁 title。”
“这老狐狸你钓他来干嘛？”倪豪继续大惊小怪。
杜明堂懒得理他：“有用！”
然后他便起身回了精益。
憬悟这里，他确实不能待得太久。
到了精益，杜明堂路过路佳的办公室。
隔着落地玻璃和稀松的百叶窗，他看见她正埋头孤独地默默准备着方案。
杜明堂抬起那块被路佳揶揄过的百达翡丽。
时间是：北京时间 20:58。
丝~~~~
他轻微叹气，驻足了一秒，蹙起的眉头里满是心疼和各种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他立刻收敛起所有闲思乱绪，眼神清冷如常，面容平缓，坚定地大踏步背离了那盏灯光，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路佳在办公室里，又最后检查了一遍封面印有招标单位：精益建设的市中心 0724 号地的招标方案。
在确认这是一本标准版的建筑招标书后，便起身打开自己办公室的保险箱，将它锁了进去。
这本标书的封面，几乎和她家里保险箱里那本，一毛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本标书的招标 title 是“精心建设”。
……
杜明心真的去找了金银银。
金银银十分热情，在别墅实地培训了杜明心一天，给她毫无保留地传授了自己的终极情商课。
其实杜明心挺聪明的，只是以前没有人诚恳地教过她这套丛林法则里的生存逻辑。
金银银稍稍点拨，杜明心逐渐就转圜过来了。
过去，因为成长环境优越，她先验地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全是好人，碰到一个坏人，算她倒霉！
现在，金银银让她要先想通的第一条，就是将这套思维反转：先先验地预设所有人都是坏人，然后再在相处过程中筛选出真正的对自己好的人。
杜明心一开始觉得这道题很难tຊ。
金银银对她说：“你觉得你哥嫂跟你有血缘，是亲戚，便天然的是好人。所以你和他们的相处方式，就是对亲人的撒娇和直来直去毫不保留地付出。你现在试着想想，你们家那么大的家业，谁更优秀，谁就能分到你爸更多的财产。你和另外几位姊妹，本来就是天然的竞争关系。和竞争对手应该怎么相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杜明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非要认下金银银当姐姐，俩人推脱僵持不下之时，正好路佳进来了。
三人在别墅撞了个正着，两两都很讶异。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杜明心和路佳同时脱口而出这句话。
唯有金银银，很淡定地又去泡了一杯洛神花茶。
“嫂子，你还记得我爱喝洛神花？”路佳放下包，对金银银感激一笑。
金银银纠正她：“是前嫂子啦。”
转头，她又对杜明心：“如果脑容量够用，尽量记得每一个人的喜好。没有人是不喜欢投其所好的，尤其是男人。”
杜明心心服口服地虔诚点头，脑海里思索着亲爹杜康生的喜好，心事重重地离去。
“你俩……？”
杜明心走后，路佳不解地比划了一下金银银和她的关系。
潜台词是，你俩怎么搭上了？
金银银如实相告：“还不是老杨，说小姑娘不懂事，非让我教教人家。搞得我都挺不好意思的，你说人家一大家闺秀白富美，我一个十八线城市来的中年妇女，能教人什么？”
“嫂子您谦虚了。”路佳恭维一笑。
而后，她敛起说笑的神色，郑重询问起金银银：“嫂子，我今天来是想问，杨叶他……”
“杨叶他现在挺难的。”
不用路佳开口，金银银就能望闻问切出她的心思。
在这世界上，真正关心杨叶的，除了她金银银，就是路佳。
路佳肯定是最近听到了洋溢的风声，过来跟她求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