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愿回头,是霍小妹。
霍小妹惊喜说:“哇,嫂子真的是你呀,你今天好美啊!我刚才看你背影的时候都没认出来,走近了才确定是你!”
霍小妹今天穿新中式礼服,气质古典温婉,大概是因为奶奶过寿,虽然说话仍然大大咧咧,但看着是比之前见面时乖巧许多。
可“嫂子”这个词,若是被初烈或是其他有心人听见不太好。
“你今天也很漂亮。”
初愿笑着建议霍小妹:“还是叫我愿愿吧。”
霍小妹对初愿眨了个她明白的眼神。
她今天是听许修言的话来陪嫂子的,正想在初愿耳边解释说是言哥让她来的,忽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愿愿什么时候回国的呀,小妹也在呀。”
蒋宛儿今日是轻盈活力又亮眼的银色流苏裙,笑着走来,亲昵地挽初愿的另一只胳膊,关心问:“听说愿愿和言哥分手了,愿愿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蒋宛儿这么直接的幸灾乐祸,初愿听笑了,她听初烈说过蒋宛儿发的那两条朋友圈是分组可见专门膈应她的,前几天已经删除,这几天没了声响,大概一直在家里等今天呢,此时过来应该是看她伤心欲绝的好戏的。
初愿端详着蒋宛儿,微笑的目光落在蒋宛儿手拿的晚宴包上:“你这包很漂亮,不便宜吧?”
蒋宛儿手拿的晚宴包与她礼服同色系,灯光下晃着璀璨亮眸的光,蒋宛儿难得听见初愿夸她,脸上有两分不自在,但很快就得意地炫耀说:“是限量的。”
初愿点头:“那你如果不小心弄丢了这款很喜欢的限量包,肯定也不会看上那些烂大街的便宜包了吧。”
蒋宛儿刚要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初愿不会这么说话,她怔了有十来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初愿是在把她比喻是烂大街的便宜包,初愿在比喻许修言不会要她,气得她撂下了脸。
“初愿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在夸你包好看喽。”
蒋宛儿是个被惯养长大的人,尤其在父亲过世后,仗着爷爷疼爱,更不需要与人动心机,其实没什么大智慧,连当年掰折初愿的手指,都不是她自己的主意,所以她在被怼不如意的时候,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变丑变难看而已,比如上次想故意绊倒初愿。
此时蒋宛儿动了让初愿当众变丑的心思,想要装不在意的模样要往初愿身上泼酒。
“愿愿今天也很好看的。”
蒋宛儿笑着往初愿身前走,抬着酒杯招呼摄影师,边对初愿说:“愿愿我们好像还没有合照呢,我们合个影吧。”
初愿料得到蒋宛儿大约是想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故意装作崴脚的样子泼酒,她慢条斯理地后退:“合影还是算了吧,我这人的肖像权……”
初愿话没说完,被许修言交代一定照顾好嫂子的霍小妹先一步挡到了初愿身前,而蒋宛儿已经准备好崴脚的动作,被霍小妹这么一挡视线,蒋宛儿这一杯香槟都泼到了霍小妹身上。
初愿:“!!”
霍小妹:“??”
这他妈的是谁家的场子?姓蒋的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
初愿忙侧身挡着霍小妹,边招手叫服务生拿纸巾来,同时抬头间看到许修言正要走过来,她对许修言轻轻摇了头,递眼色不让他过来。
许修言接收到她的示意,停了步,手指推了一下眼镜,镜片晃过他压下脸的不悦,余光扫过蒋宛儿,愈加不悦。
而蒋宛儿对视到霍小妹生气的表情,也惊了,慌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边出了动静,都向这边看过来,接着分布在东南西三个方位的哥哥,初烈、霍霈霖和蒋京伦都走了过来。
霍霈霖冷着脸脱外套披在妹妹身上,明知故问:“谁泼的?”
霍小妹仗着哥哥在,立刻指着蒋宛儿说:“哥,是她故意泼我!”
蒋宛儿慌张躲到蒋京伦身后:“不是,哥,霍哥,我没要泼小妹,我是要泼初……”
蒋京伦头疼地捂住蒋宛儿的嘴,把蒋宛儿往身后推:“霍哥,女孩们打打闹闹,我们做哥哥的不能太认真是吧。当然了,宛儿虽然不是有意的,还是弄脏了小妹的衣服,霍哥,小妹,我替宛儿跟你们道歉,我……”
“你被泼了吗?”
初烈此时出声问初愿,嗓音低沉,音量却不低,打断了蒋京伦的话。
霍小妹这时脑袋转得快极了,又想起言哥说的“如果蒋宛挑事,你尽管撒泼,我收场”,立即开始撒泼告状说:“烈哥,她泼了,只是被愿愿姐躲开了,她还骂愿愿姐,骂得特别难听!蒋宛儿你真的过分了,言哥看不上你,你阴阳怪气地找愿愿姐出什么气啊!你应该找找你自己不受待见的原因!还有你这鼻子是不是新做的?看着像照着愿愿姐的鼻子做的,你真的是很东施效颦啊你。你瞪我干什么,刚刚就因为我为愿愿姐说了两句话,你就故意泼我,你这个人的人心真的好毒啊!蒋公子你能不能管管你妹妹啊?竟然在我奶奶的八十大寿上撒泼!啊我心脏病要犯了,哥你快扶着我点……”
霍小妹胡说八道的输出语速简直加了倍速,没有任何人能插进去话,待霍小妹气得急头白脸地要装晕过去的时候,就见蒋宛儿丢人丢到惨白着脸、嘴唇都在抖,而蒋京伦也已失了面子、面目黧黑,兄妹俩都没能说出话来。
现场所有人:“……”
霍小妹牛逼。
初愿静静听着霍小妹的那些输出,觉得新奇,忽然很喜欢霍小妹的这张嘴了。
“我还好,”初愿回应着初烈,过去扶霍小妹,“我陪你去处理一下。”
霍小妹摇头,性子很倔:“我不去,我还没听到她向你道歉。蒋宛儿,道歉!”
众人望向蒋宛儿,蒋宛儿躲在她哥身后都要哭了,她根本没做过那些事,不想道歉,委屈死了,抓着她哥的胳膊:“哥……”
蒋京伦已经够下不来台,而且此地确实不是他们蒋家的地盘,回头低声说:“宛儿,听哥的话,道歉。”
蒋宛儿含着泪,这辈子的骄傲都在头顶,第一次被人踩在脚下,感觉自己像个被折了骄傲的小丑,却在看到哥哥的无奈目光后,不得不为了哥哥向初愿道了歉:“初愿,对不起。”
初愿也知道霍小妹在胡扯,但蒋宛儿故意拍照片的时候不也是胡扯吗,相比较,蒋宛儿可是过分多了。
初愿按着耳朵问初烈:“哥我好像耳鸣了,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又没听清,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蒋宛儿双手握拳,怒喊:“初愿你别得寸进……”
“可以了。”
六人外圈传来一道制止闹剧的轻慢嗓音。
众人循声望去,并自觉让开一条路来,站在精雕的罗马柱旁许修言抬步走向六人,恰好站在初愿身旁说:“霍哥陪小妹去换件衣服,烈哥你陪好妹妹,也请蒋公子管好人。霍老太的晚宴即将开始,请各位落座入席,不要扰了霍老太的心情,有事请等晚宴结束再谈。”
许修言这话说的,仿佛他是霍家掌权人,而真正的霍家人霍霈霖却也没有任何异议,周围人也都被他的气场震住,全场鸦雀无声。
霍霈霖也是过了几秒才回神,蒋宛儿已经丑态百出,再逼下去容易把蒋京伦逼走,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他点头道:“请各位落座入席。”
众人散去,初愿也转身,这时她手背忽然被人碰了一下,她下意识张开手,而后有一块糖被塞进了她手心,是许修言在宾客如云间悄悄塞给她的大白兔奶糖。
远处的初妈眼尖,瞧见了两人偷偷碰触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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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岁大寿晚宴伴拍卖晚宴,众人在数张圆桌落座,先看演出,接着祝寿,最后拍卖捐款。
因霍老太年岁已高,时间并未持续太久,听到捐款的总数后,霍老太接过麦克风说了些感谢各位到场与感谢各位心善的话,气氛热烈,待到掌声停,霍老太面带慈爱微笑地先行退了场。
退场时,霍老太看似慈爱实际锋利的目光,隔着众人,落到了都是年轻女孩子那一桌的初愿的脸上。
这是时隔很多年后,她第一次见到长大成年了的初家的那女孩,女孩子成熟漂亮了许多,且她身上有一种与许修言很像的大方有礼同时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冷静气质。
两人都不喜欢这些所谓的上流圈子,不喜欢社交,甚至不喜欢人,一位喜欢海洋,一位喜欢宇宙,两人都是心怀天道自然、心里藏着天真的浪漫主义者,难怪互相吸引。
霍老太想,若是许修言的出身再好些,没有贪心的母亲与自私的父亲,许修言或许会和那女孩一样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去国外读书成为博士,再回国去航空研究院工作,与那女孩子结婚,一起过浪漫而平凡的理想生活。
初愿没有察觉有人端详她,或是察觉到了也没有在意,她正与霍小妹说着话,两个没心机女孩子谈到兴起,碰杯喝香槟。
霍老太大办这个大寿晚宴,一来是不想拒绝小辈们的心意,二来是借这个慈善捐助能帮些人也是好的,另一私心就是想成全某人,霍老太看了眼霍霈霖和许修言,那眼神是纵容任由他们两小的胡闹,最后瞥了眼蒋家人那桌,叫人推着她的轮椅离去。
与霍老太同辈的老朋友们也都岁数大了,与霍老太通过电话,都没有过来,霍老太离开后,剩下的都是晚辈。
热闹的用席不久,忽有数人持着证件大步走进酒店正门,继而上楼到宴会厅,迅速在众名流商人之间找到蒋京伦、蒋京伦的二叔、蒋氏集团另三位高管,并将五人带走。
蒋宛儿先前就受了惊,此时更是哭天摸地,追过去哭问发生了什么事,又哭着回来找许修言帮忙,但许修言不在席上,蒋宛儿又哭声质问是不是初烈做的,初烈凉着脸未理,蒋宛儿又去冲霍霈霖哭喊问许修言在哪,是不是许修言做的,甚至还要来冲初愿喊,被表哥江盛川及时强硬扶走,闹得会场一片哗然。
这场突发事件其实全程也不过五分钟而已,蒋宛儿离开后,晚宴气氛很快恢复如常,毕竟现场大多都是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的各行各业老板们,都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
而初愿和霍小妹两人互相对视,还都处于震惊中。
霍小妹:“这么快就带走了??”
初愿:“……是啊。”
出警与带人的速度也太快准狠了,都不给反派留个说话或是歇斯底里呐喊的机会吗?按理不是应该要有一场质问指责或是对峙的大戏吗?就这么直接干脆地把人给带走了?一点预兆和铺垫都没有,就带走了?
霍小妹忽然用肩膀撞了撞初愿:“言哥回来了。”
许修言以刚挂电话的姿势,拿着手机重新出现在了席间,走到他与霍霈霖的那一桌席旁,与同席的长辈或朋友低语,而后坐下。
来出席霍老太生日宴的都是有头有脸身份人,都不需要时间发酵,立即就会传遍圈子,而做出这事的人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初烈,二是许修言。
初烈是无可厚非的商业竞争,许修言就是对蒋老忘恩负义了。
初愿依次看向爸妈和孟先生章叔他们,他们面色严肃地交谈着些什么。
初烈与章方舟相邻而坐,两人没有交谈,初烈放松的面容若无其事地吃着菜,章方舟皱眉的神态若有所思地喝着酒。
初愿最后将担心的目光,直直地落到许修言的面上。
然而许修言气定神闲稳坐高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优雅从容,轻扶眼镜,举杯与霍霈霖碰杯。
霍霈霖扬头喝酒,落杯后,照顾同桌长辈添菜添酒。
初愿:“?”
冷静到这个程度吗?
霍小妹皱眉说:“不是,我哥和言哥,他们俩怎么连演都不演啊?不该对这突发事件演一演紧张吗?不然这一看就是他俩干的吧?”
初愿轻喃:“也可能不是他俩干的吧。”
毕竟还得加上初烈。
霍小妹心里还惦记着刚刚扶表妹离开的江盛川,撇着悲伤的嘴角,轻声说:“完了,我俩这间接世仇又添一仇了。”
初愿安抚:“也可能没仇吧。”
毕竟初烈和许修言都能联手,谁又与谁会是一辈子的死对头呢?
初愿正想着,没多久,她叩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震动。
翻过来看,是许修言发来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