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恂之和杨总聊完出来,虞幼真和王婉还在茶室里,他们两个便过来敲了敲茶室的门。
“杨总,恂之。”王婉连忙站起身来,笑着问,“你们聊完了?”
杨总点头,看向她俩:“聊完了,你们两个聊得怎么样?”
虞幼真道:“我和婉婉姐姐聊了很多,很尽兴。”
她语气一如既往地轻软,温恂之眉头微蹙,本能感觉有些不对,他的目光落在虞幼真的身上——发觉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对。碰巧今天虞幼真并没有化妆,一看便知,她的脸色比刚才来的时候还要更苍白一些。
“那这样吧。”杨总双手一拍,道,“恂之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怎么样?”
他的眼睛看向温恂之,征询他的意见:“恂之,你和幼真有什么想吃的菜系吗?”
温恂之略一沉吟,道:“杨总,要不改天吧。”
杨总一愣:“怎么了?”
温恂之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歉意,道:“我们待会还有一个别的安排,时间比较赶。”
杨总倒是很理解,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就是追着机会跑,有机会了哪怕不睡觉都得去。他们这交情也算深,缺这一餐半餐的也不算什么,于是他便也很爽快地挥挥手,让温恂之只管去忙,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一起吃饭喝酒。
从杨总公司出来后,两人就直接上了车。这会没有外人了,虞幼真拉了一下温恂之的袖口,这才问:“待会还有什么安排呀?”
怎么今天早上没有听到他说有别的安排呢?
温恂之看了她一眼,说:“没有别的安排了。”
虞幼真:“?”
看她愣住,他用手点了点的鼻尖,有些无奈地说:“你的脸都白成那样了,还吃什么饭?”
虞幼真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婉拒了杨总的邀约,她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能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一时间心里有些暖洋洋的,但不可避免地又有些发酸,他为什么这么会,是以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温恂之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她脸色变了又变,不由得关切问道:“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虞幼真总不能实话告诉他说自己是在吃味吧?她说不出口。于是她含含糊糊应了句,托词说是因为例假,肚子不舒服。
温恂之不疑有他,他先把两车中间的隔板升起,然后才将她揽到怀里,手掌像昨夜那般贴在她的小腹上,用掌根轻轻地按揉,试图让她感觉到舒服一些。
虞幼真靠在他的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鼻尖净是他身上好闻的乌木沉香的味道,她攥在他外套上面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放弃抵抗般闭眼往他怀里缩了缩,脸侧在他的外套上小心地、贪恋地蹭了蹭。
他似乎以为她还难受得厉害,为她按揉的力道放得更轻了些,另一只手轻轻地梳过她的头发,并柔声安慰她很快就到酒店了。
她不禁鼻尖发酸,他对待她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件精美的易碎的玻璃瓶一样,温柔而又细致。
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一份温柔是不是还给过别人。
京城下了雪,从车内向外看,建筑物都被白雪覆盖,分不清哪是哪。这时,温恂之忽然敲了敲前后座之间的隔板,跟助理说:“到前面商场那里停一下。”
汽车泊到路边,温恂之转头温声叮嘱虞幼真,让她在车里等他一会儿,便跟助理一起下了车。车门合上,他们两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纷纷细雪中,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虞幼真久久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她才收回视线。她呆坐在车里,过了会,点亮手机屏幕,慢慢输入号码,拨通一个之前从好友那儿问来的电话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xx坊吗?我想定制一个蛋糕……”
虞幼真给他们仔细形容了一下她想要的蛋糕的类型,对方应下来。电话收线后不久,温恂之他们就回来了,双手都提了东西。他们下去了一趟,身上落满了雪。他们站在车外把身上的雪都抖落干净,这才跨上了车。
虞幼真眼尖地发现,他头发上和围巾上还有一些细血,便伸手过去帮他把雪都扑落。见他的鼻尖有些泛红,她问了句:“外面冷不冷啊?”
“不冷。”温恂之笑着说,然后他敞开紧紧拢着的羊绒大衣,从里面拿出一杯饮料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虞幼真接过来,还是热的,她举起来看了一眼饮料壁上贴着的标签:红糖姜茶。女生经期难受,多喝红糖或是姜茶暖身。
她抿了抿唇,内心有些触动,玻璃般的眼珠子注视着他:“你刚才是去买这个了吗?”
温恂之“嗯”了一声,敦促她:“趁热喝。”
虞幼真垂眸抿了一口,红糖中和了姜的辛辣,加入po腾讯群思而咡二勿九依四七,看最全网文揉纹几口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她眼睛眯起来,把饮料递给他:“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你喝吧。”他点了一下她的手背,指尖有点儿凉。
虞幼真很执拗地把那一杯饮料塞到他手里,见他还是不肯接,便干脆把吸管递到了他的唇边,说:“你手都是冷的,快喝。”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吸管上有一圈淡淡的唇彩,是她的变色唇膏留下来的痕迹。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喝过的吸管,正准备给他转个方向,给他用直饮口喝,却被他按住了手。
他倾过身去,两片薄薄的唇含住了吸管口,恰好就覆在她的唇彩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却睨着她,眼里似有笑意。
虞幼真接受到他的注视,装作毫不在意般别过眼去,脸侧和耳尖却一点一点染上绯红。
干嘛盯着她看啊?就算、就算他们确实是间接接吻了吧,也不要这样看着她吧?这样让她多不好意思啊。
等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脸来,他还在笑着注视她,眼里多了几分笑谑的意味,她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伸手去推他的脸:
“你笑什么笑?不许笑了!”
他很顺从地由着她的力道撇过头去,然后伸手捉住她的手,包在掌心里。他垂下眼,转了转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唇边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挺多了。”她回答,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放在脚边的那一大袋东西,问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呀?”
他轻描淡写地说:“哦,都是一些吃的用的。”
等回到酒店之后,虞幼真把那购物袋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地上,才发现这些东西好像都是给她买的:什么暖宫腰带、暖宝宝、无水热水袋、湿厕纸、红糖、姜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足浴桶,和几个足浴药材泡包。
虞幼真震撼了,她缓缓回过头去。
“……你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么多?”
温恂之也走过来,看着地上的东西,眉峰微皱:“是用不上吗?”
“也不是用不上,就是……”虞幼真瘪瘪嘴,心里感觉酸酸的,语气也有一点幽怨,“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温恂之沉默地把手机递过来给她看。虞幼真疑惑接过来,上下滑动一下聊天记录,这聊天记录前半段全是关于工作的内容和文件,最后几个则是对方转发给他的小红薯链接。
《超全!女生姨妈期好物!》
《真金白银实测姨妈期好东西~》
《经期必备好物!!按头安利!》
……
虞幼真:“……这?”
温恂之幽幽地说:“我有一个很得力的助理。”
虞幼真知道误会他了,有点不好意思,把手机赶忙塞回他的手里,小声咕哝道:“我又没有别的意思,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温恂之轻笑一声,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看着她的表情从心虚变成羞恼,这才满意收手,轻飘飘的说了句:
“嗯,是我害怕你误会我。”
这话说得……虞幼真本来还旺的气焰顿时灭了,她挠了挠脸侧,目光游移。
“你突然这么说啊……”
温恂之笑了笑,没说话,抬步向她走来。
他一步步逼近。
她一步步后退,跌坐在软椅上。他的双臂撑在软椅的扶手上,微微偏着头,垂目看她。在那双深而沉的眼睛的注视下,她心里羞怯渐生,一点点往后缩,直至脊背不期然靠在软椅的椅背上,退无可退,只能被他环在这一点点狭小的空间,而他一手抚上她的颈侧,指尖慢慢地在她下颌线附近游弋。
像极了一个接吻的姿势。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
她的眼睫微微颤抖,像振翅欲飞的蝴蝶,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不自觉收紧了,指节都微微泛了白。而他却看起来依然游刃有余,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动脉处,他低低笑了声:
“为什么不看我?”
她抿唇不语,肌肤下脉搏的跳动却很急促,一下又一下,如同她躲闪的眼睛。
恰在这时,忽然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虞幼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顿时从刚才那暧昧又迷离的氛围中清醒过来,她推了他一把,像一尾灵活的鱼,从他的臂弯下迅速逃离。
“我去开门!”
门外,服务生捧着一个巨大而精美的盒子:“您好,您点的东西到了。”
虞幼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她订的蛋糕,连忙道谢接过。温恂之抱臂站在她身后,语气温淡,听起来有点不快:“这什么东西?”
虞幼真一手拉着他,一手提着盒子,往里边走。
“你很快就知道了。”
她把盒子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拆开记在盒子上的丝带,丝带一散开,纸盒便像花瓣一样垂落绽放开来,露出里面精美的蛋糕。
温恂之讶然看向她:“这是?”
“生日蛋糕啊。”
温恂之当然知道这是生日蛋糕,但这个蛋糕的造型很特别,绿茵茵的面上立着一棵树,树的枝桠垂下来一个秋千,秋千上有个小人,秋千下面还有个小人。分明就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闹的场景再现。他的眼角微微一弯,刚才那点不悦烟消云散,想上前帮她,却被她按在原地。
“寿星好好坐着就好了哦。”
她在蛋糕上插上蜡烛,点燃蜡烛,然后小跑去关了灯,拉上窗帘,这才把他推到蛋糕面前,用那双又大又亮的、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说:“快许愿。”
温暖的烛光映亮彼此的脸,她仰着脸看他,面带笑意,眼里是他的倒影,给他一种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感觉。
温恂之定定地看她,片刻后,他阖上眼眸,双手合十至于胸前。
趁他闭眼许愿的这一点时间,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从他饱满光洁的额头,到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停在翕动的唇瓣上。
他会许什么样的愿望呢?
会关于事业,还是关于家庭?
此刻,烛光摇曳,给他低垂的眼睫刷上了一层辉光,令他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虞幼真托着腮望着他,今天忽高忽低的情绪忽然被熨平,变得非常地平静。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也许他喜欢过别人,但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站在他身边的是她。他们在法律面前许下过诺言,而诺言又怎么能被轻易推翻?
她笑了笑,想到刚才他们从汽车下来进酒店的短短的那一段路,朔风呼啸,漫天飞雪,细细的雪落在他们的身上,白了头。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们曾经共同度过他二十几个生日,以后……她有些贪恋地想,以后,应该还会有更多个生日一起度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