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只剩下眼前刺眼的红。
那日，市中心附近发生一起连环车祸，一辆公交车由于追尾，从高架上冲了下来。
整车19人，3死，16伤。
柳姗是其中一个。
等柳飞絮恢复意识，已经因为胃疼进了急诊室，病床边坐着柳文林，他不复之前儒雅得体，西装皱巴巴的，红血丝布满眼球。
看见柳飞絮清醒后，柳文林双手握紧她扎着针的手，埋头痛哭。
柳飞絮出院后，带着柳女士的骨灰回了阳宁。
她不懂葬礼流程，但她想妈妈风风光光地下葬。
最后还是柳文林帮了忙。
他告诉柳飞絮：
柳女士出生在农村，是独生女，家里有个老宅子在那边。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埋在老宅子附近的山上，柳飞絮把她跟他们葬在了一起。
她请了假，在妈妈小时候的房子里住了几天，从未碰过家务的她把老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闲暇时，坐在宅子前的水泥坪上看远处的田野，偶尔去田野里走走，路过清澈的湖泊，触碰水边摇曳生姿的柳树。
她没带画具，从柜子里翻出泛黄的草纸，用烧成炭的木条，在草纸上描绘妈妈的模样，描绘妈妈小时候住过的房子、玩闹过的田野。
画评人说柳飞絮画中的情感靠浓郁的色彩渲染，却没有人瞧见，她用黑色的炭笔描绘出死寂，伤感和思念。
在柳文林上门时，怕妈妈的灵魂和回忆被打扰，也怕自己沉溺太深，柳飞絮将老宅封存，回了北城。
离开时，她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给手机充电了，手机打开的瞬间，直接卡顿死机。
柳飞絮麻木了许久的脸，难得露出焦急的神情来。
她用的是妈妈的旧手机。
不能坏了。
好在，手机没问题，只是运算量太大暂时死机了。
柳飞絮重新开机。
陈嘉仪等室友、君迟、工作联系方的消息翻几下都不见底，尤其是君迟，简直疯了一样。
柳飞絮看着他发来的消息，却有些不敢回。
那天，如果她没出门约会，如果她坚持留在家里陪妈妈，或许就不会出事。
但理智告诉她，这跟君迟无关。
他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北城宿舍后，跟室友等人聊了会儿天，柳飞絮终于调节好情绪，接通了君迟的视频。
少年又气又急，眼里的红血丝压都压不住：“柳飞絮，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柳飞絮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君迟刚想生气，语气却一下子慌张起来：“诶诶，我不是凶你，你怎么哭了？”
跟刚认识时气恼得红了眼眶不同，君迟第一次见柳飞絮哭得那么凶，眼泪稀里哗啦的，满脸通红。
她根本控制不住呜咽声，也说不出话，一声又一声的抽泣，听得君迟心都要碎了。
他急得当场就要飞回来，但那时M国东岸正遭受五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雪天气，航班都停了。
君迟安慰道：“不哭不哭，我自己开回来。”他套上飞行夹克，边说边往外走。
见到了可以依赖的人，情绪得到爆发，不再像之前那样心里压着几吨重的石头，柳飞絮缓了过来，哑声道：“别，危险。”
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风雪，几十年驾龄的驾驶员都不敢外出飞行，更何况他这样刚拿到飞行执照不久的新手。
君迟打开房门，瞧见漫天的暴风雪，脚步也顿了顿。
柳飞絮平静下来，说：“你坐回去，我没事了。”
君迟看着她平静却满是泪痕的脸庞，哭肿的狐狸眼，低声咒骂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