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维琛被迫离开华讯影业后,暗地里仗着周泽给他的资金支持,自立门户创办了“旗迈娱乐”。找了一些眼光不错的星探招募旗下练习生,也投拍过几部影片,过去几年的盈利还算稳定。
就在两周前,久未联系的周泽突然问他想不想签下白辉,周维琛揣摩到了父亲的心思,又想起自己先前在白辉那里未能得逞的耻辱,立刻答应下来。
历史永远有重演的可能。三十年前,那个无辜受害的人是顾婵。如今换作了白辉。
童昕和白礼睿并不知晓事件全貌,也不知道白辉被周维琛垂涎已久,只是得了周泽的许诺和授意,怂恿白辉来与周维琛见上一面。而曹迅不过是一个能让白辉不起疑心的幌子。
白辉一见到走近的男人,立刻浑身发冷,急欲转身离开,被站在一旁的曹迅见势架住了。
周维琛停在他身前一步的地方,双眼放光地盯着他。
一年多没见了,周维琛始终惦记着他,还照着白辉的模样签过两个新人。奈何替身好找,正主难寻。白辉这一身清冷的气质,那些个俗物模仿不来。周维琛床上床下都搞了,却始终觉得差点意思。
他在这间办公室里等着白辉上钩的十几分钟里,整个人兴奋得不行。以他十余年间阅遍花丛的经历,到了白辉身上好像都不管用了。单是想想白辉上次在自己身下顽抗不从的狠劲,周维琛就恨不得立刻把他在当场摁倒。
白辉趁着周维琛伸手过来、曹迅稍许松力的一瞬,用力将曹迅推向周维琛,随即转身跑了两步,一只手已经拉住门把了,曹迅突然从后方将他拖下。继而是周维琛从一旁早有准备的器皿中摸出一块浸了迷药的毛巾,不等白辉挣扎,一把捂紧了他的口鼻。
白辉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挟制住,根本无法反抗,混合了强效苯乙胺的迷药很快起了效用。他的意识渐渐不清了,手脚也浮软无力,耳畔似听到周维琛的笑声,“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迟早要落在我手里......”
白辉脱力地滑跪下去,落在周维琛怀里。
在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感到一只手迫不及待地伸入毛衣下面,摸到了他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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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夜蹙眉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内容,那上面是一份几个月前周泽做过的体检报告。
他买通了周泽的私人医生,也是刚刚从对方口中得知,周泽身患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大约是活不过今年了。
周朗夜快速将附件浏览一遍,心里生出隐隐的不安。像周泽这样的将死之人,却对所有亲友隐瞒着自己患病的消息,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举动?
周朗夜灵犀一闪,想到了今晚去陪家人用餐而没有带上随身保镖同行的白辉。
他立刻给白辉拨去电话,手机响了很久的忙音,一直无人接听。周朗夜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开始放大,他拨通内线电话叫来陶芝,让她装作白辉的助理给白礼睿打电话。
陶芝做事机敏,亦很懂谈话的技巧,几句话周旋下来,顺利地从白礼睿那里问到了白辉所在的位置。
——世峰大厦。周朗夜从陶芝口中听到这个地名的瞬间,脸色就变了,一把抓起出抽屉里的车钥匙,吩咐陶芝,“找几个可靠的人跟着我,周维琛的旗迈娱乐就在世峰大厦的二十层。”
说完他就冲出了办公室,沿途有几名公司的主管与他迎面遇上,纷纷让开了通道,他们只见这个素来不露声色的男人身上裹挟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狠戾,又似乎夹杂着从不属于他的慌乱。不知是谁激怒了他,竟能让周朗夜露出这样急欲杀之而后快的神情。
世峰大厦视野最好的十八至二十层楼都属于旗迈娱乐,而余下十几层还有另外七八间公司,因此门禁不算太严。
周维琛和曹迅大概没有想过,就这么谨慎地引导白辉前来,还能惊动谁来救他。曹迅离开时只是反锁了总裁室的门,吩咐外间的助理提前下班,其余并无更多防备。
周朗夜带着带了五六名贴身保镖,雷厉风行地上了二十层,其中两人跟随周朗夜径直冲到总裁室门,一同撞开前门。
周朗夜率先冲进去,两名保镖识趣地守在门口,其余保镖则开始在楼层里控制局面,不准员工声张报警。
周维琛将白辉迷晕以后,拖入了与总裁室相连的休息室。周朗夜踹门而入的瞬间,原本昏暗的室内突然涌入一片亮光。
正站在一台摄影机旁,只穿了一条长裤的周维琛愣了愣。周朗夜也一下愣住了。
白辉蒙着眼罩,双手被缚,穿着暴露的下装,被强制捆在床上。周维琛给他上下都塞了东西,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样子惨不忍睹。三台摄影机正围着床位拍摄,白辉那半张未被遮住的脸上全是泪痕。
周朗夜整个人几乎都在这一瞬崩溃了。
周维琛抄起一根金属球棍猛冲上来,被他以手臂直接挡下,疼痛什么的周朗夜统统都感受不到了,他像一头暴躁的野兽一样把迎面而来的周维琛直接干翻在地,拖着对方重重撞在墙上,又掀起一台摄影机朝着周维琛砸过去。
然后连滚带爬地冲到床边,面对意识不清的白辉,嘴里叫着,“辉儿...辉儿......”
先是抖着手取下了震动的道具,又去解白辉腕上的绳结。
白辉手部早有旧疾,周朗夜见着那上面被勒出的几圈痕迹,止不住地心惊肉跳,一面以指腹来回摩挲着一面低头胡乱地吻去上面的血痕。
周维琛的迷药剂量用得不轻,白辉刚一脱离了外物的控制,立刻就失神晕了过去。
周朗夜脱下自己的大衣将他裹好,转身从三台摄影机里取出母带,然后抱起遮挡了面目的白辉,快步走出房间。
外面守着的两名保镖乍一见他出来,都暗暗吓了一跳。
周朗夜穿着单衣,双目赤红,右手的指节全是血渍。保镖里领头的那个见状迎上去,说,“老板我来抱吧,你刚出院不久,不能负重。”
周朗夜冷声让他们出去清场,硬是咬牙抱着白辉从已经隔离得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直接进入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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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辉被周朗夜带回半山别墅后,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浑身都燥热得难受。各种可怕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他缩成一团,却不知自己能躲去哪里。
可是很快的,他就被一种熟悉的感觉拥住了。有人揉着他的头,亲吻他的额际,白辉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泣发抖。
他发着烧,说着胡话,还是渐渐认清了周朗夜。
他抓着男人的衣袖,像个脆弱无助的小孩一样发问,“他们知道周维琛的目的吗?......怎么还能把我送到他跟前?”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一再地经历这种事...?”
“你爸爸和哥哥简直禽兽不如,为什么连我父母也要和他们联手...?”
周朗夜心痛得无法言语,把白辉紧紧抱在怀里,等他哭累了,最终在周朗夜的安抚下昏沉睡去。
白辉度过了极其难熬的一夜,药物引起的反胃和高烧让他在恍惚中见到很多幻影,梦魇一般纠缠不休,让他无法动弹甚至一度呼吸困难。周朗夜几乎通宵没有阖眼,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直到白辉的体温在凌晨慢慢降下去,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才陪着一旁浅睡了两三个小时。
待到白辉慢慢醒转过来,已是隔天上午。房间的窗帘全都拢着,光线昏暗,他的视线先在正对床脚的装饰架上停留片刻,看了半分钟烟雾袅袅的加湿器,而后听见卧室门响动,下意识地偏头去看,只见周朗夜穿着浅色的居家服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起先都没有说话。周朗夜走到床边蹲下了,去握白辉的手,然后说,“我刚给乔蓁打了电话,说你染上流感,要在平州多休息几天才能复工。”
白辉轻应了一声,撑着床垫想要坐起。周朗夜将他扶住,往他身后放了两个靠枕,又道,“其余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以后周家的人绝不敢再动你一分一毫。”
白辉有些担心他冲动行事,虽然不愿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他还是念出了那个名字,“......你把周维琛怎么了?”
周朗夜伸手揽过他,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胸口,沉着声说,“断了一条手,脑震荡,现在躲在出境的飞机上,去的是没有引渡条款的国家。只要他敢回来,立刻就会因多项刑事罪名被捕。”
白辉在他怀里沉默地听着,周朗夜继续道,“周泽已经是癌症晚期,活不了多久。我命人把他送进加护病房,他应该没有机会再出来了。至于你父母...还要不要与他们来往,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白辉良久没有说话,周朗夜一直拥着他。因为前一晚的遭遇,白辉此时的身体极其乏力,精力也很涣散。周朗夜用很慢的节奏跟他说话,确保他能听得明白。
比如,“我们起来吃点东西吧。”
又比如,“要我把窗帘拉开吗?”
白辉缄口听着,周朗夜很有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和他说一些温和平常的琐事。最后白辉好像慢慢回神了,回答,“开窗帘吧,卧室太黑了。”
于是周朗夜吻了吻他的额头,站起来走到床边拉动绳索,让外层的丝绒窗帘张开,留下里层的薄纱,这样阳光不至于来得太强烈。
白辉适应了一下光线的转变,然后行动不稳地下了床。周朗夜一直跟在他身边,白辉进了盥洗室,挤出清洁泡沫洗脸,他就靠着盥洗台,不时帮他拨开垂下的一绺头发;白辉搓洗毛巾,他说着,“挽一下袖子,要淋湿了。”两只手伸过去,把白辉的睡衣袖口挽起来,顺便也拿走了那条毛巾,在自己手里来回拧了几把。
而后他们一起下楼吃了热粥和点心。温暖的食物总能带来一些抚慰人心的功效,尽管白辉没什么胃口,但在喝了半碗米粥后,脸上的气色看着的确好些了,整个人也像是渐渐平复过来。
饭后白辉拿着手机去客厅里给乔蓁回信息,他手头还有几桩要紧的工作,不能随口以流感这种由头打发过去。
过了一会,他发完信息,周朗夜也走到他跟前,半蹲下来,像是要和他说点什么。
白辉锁了屏幕,把手机放在一旁。周朗夜伸出手,将他的一只手握住,说,“辉儿,你要觉得情绪好点了,我们聊聊,行么。”
白辉对此没什么头绪,看着周朗夜,等他开口。
男人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有些突然地说,“我真的很害怕。”
“怕我有一天,变成像周泽那样的人,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心爱之人。”
白辉的眼神闪了闪,嘴角随之抿紧了。周朗夜之后的话说得愈发地慢,同时却把白辉的手在自己掌心里握得很紧。
“我知道你本来没有复合的打算。是我借着受伤死缠烂打,才让你心软点头的......”
“如果不是遇见我,你本来可以无忧无虑,过得比现在更好。”
“我总以为可以弥补,其实我根本没资格弥补什么。因为我才是那个给你的生活制造危机的根源。”
说到这里,周朗夜仿佛积攒了全部的力气,才极为不舍地松开白辉一点。
“我身上流着一半周泽的血,不知道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另一个他。 可是你只要远离我,一定可以过得很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辉儿,我以前答应你的事,很多都没有做到。谢谢你总是给我机会,为我让步。”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佣人照常会来,司机也随叫随到,你喜欢做什么,或者有任何麻烦,只要打给陶芝,她一点会在第一时间替你解决问题。”
然后周朗夜停顿了很长时间,看着白辉的眼睛,最后浮起一抹笑。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是么?”
“你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虽然现在才讲这个未免太迟了,但我真的想过和你一直走下去,想用一个更好的周朗夜,留住这个一直最好的、无可替代的白辉。”
“有些错误可能无法抹去,始终是我不配。”
“你要尽快忘掉我。”
——而我会一直爱你。
剩下的半句话,周朗夜压下了,没有出口。
他用一整夜的时间,做了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决定。如果爱的一面意味着占有,而另一面意味着自由。
周朗夜决定给白辉他最应得的那份爱。
他的手指从白辉的无名指上抚过,将一切不该开始的爱恨都封尘起来。
白辉值得一个平静、温暖,安宁祥和的新世界。而不是背负着仇恨、身陷漩涡的周朗夜,和他唯一能给予的步步为营的危情。
单人沙发里的男孩安静地坐着,没有动,全程没有说话。
周朗夜起身的一瞬,他仰面看向他。
白辉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男人能够放手。他一直以为,一切从自己开始,以周朗夜的意愿为导向,他们要纠缠到死。
他一时还不能相信,这一道架在自己身上长达八年的枷锁解下了。那个无数次以爱之名伤过他的人,终于扔掉了刀,松开了手,放他离开。
周朗夜走得很彻底。他穿着那件白辉最喜欢的羊绒细呢大衣走出玄关,轻掩上门,把整栋别墅留给了白辉。
他说平淡的话,承认自己的软弱,用不露声色的方式告白,不想白辉有任何留恋。祝愿他早日忘掉自己,开始一场新生活。
周朗夜曾经是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从一无所有开始,徒手干掉过亲人和敌人,爬到了权利的顶峰。
白辉是他长夜将近的那束光,照亮过他,给过他从未背弃的承诺。
周朗夜曾经想过用自己的一切,换他一次转身。事到临头,他却知道自己不能再执拗。
白辉并非别无选择,人生漫漫,十六岁的一次心动,不是非要相伴终生。
冥冥之中其实并无什么注定。周朗夜也曾爱得疯狂贪婪,企图占有对方的身心。这一次他用全部的理智离开,原来爱不是一同燃烧,而是记得那些温暖,成全一场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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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周氏总公司。
陶芝敲了敲门,得到准许后进入办公室。
她面色略显犹豫,走到办公桌前,周朗夜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开,给了她一个眼神。
“是这样的,周总......”
陶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小心谨慎,斟字酌句地说,“今天在仁信广场有一场白色情人节的专柜活动。”
自从周氏收购白家的世尊百货以后,就把自己旗下的仁信广场与世尊合二为一,扩展为奢侈品牌的概念店。但因为实体百货业在电商冲击下早已举步维艰,所以周氏的经营重心并不在这上面。
周朗夜有些疑问地看着陶芝,等着她讲出重点。
“出席活动的嘉宾,是白辉。”陶芝短而快地说完了。
白辉是自主决定权很高的艺人,如有他不愿接受的商业活动,经纪公司不会勉强他签约。而且自从他回归大银幕后,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品牌的线下推广。
很多年前,仁信广场的新店开张,他曾因周朗夜的邀约,出面为其剪过彩。那也是媒体第一次拍到他们二人的同框照。
今天的活动是一个蓝血品牌的新春彩妆,媒体于前日才突然得知消息,白辉在下午三点到店,仁信广场上下五层早已挤满了热情的影迷。
活动进行到一半时,二楼的一个视野最佳的平台突然被多名保安清场,隔开了一条人墙围出的通道。
当时现场主持人正在采访白辉,问他白色情人节有没有什么计划或心愿。
通道里缓步走出一道高挺的人影,身穿衬衣西裤,戴着名贵腕表,没打领带,面色看似沉稳,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有种掩饰不住的情绪流露。
白辉举着话筒,露出浅笑,说,“希望和心爱的人一起过节。”
主持人有点诱导地再问,“白老师也有心上人吗?”
周围的影迷一下掩嘴尖叫起来,那抹身影也已经走到了二楼平台的围栏边。
白辉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主持人不想冷场,于是换个问题,“白老师喜欢的人是什么类型的呢?”
白辉的视线微微上扬,不知隔空望向了谁。
他今天的造型非常醒目,穿着修身缎面白衫,化了淡妆,眼尾扫着一层带有亮片的眼影,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
主持人提问后,白辉持着话筒,几乎没怎么考虑,答道,“一个承诺爱我又会给我自由的人。”
其余楼层的扶梯和围栏边都挤满了影迷和顾客,唯独二楼的这处平台,被保安隔出一块几米见方的空间,那一道挺拔的身影,定定地站着,遥望向一楼中央搭建出来的品牌站台。
短暂寒暄和问答后,开始进行彩妆推荐。主持人请白辉尝试自己感兴趣的样品,并给出一点心仪的理由。
白辉先拿起一瓶香水,贴在腕间喷了一点,带着笑说,“这一款还不错。”
主持人有些好奇,问他为什么选择一款偏中性的香水,白辉说,“小苍兰的气息清淡不腻,很有回味。”
接着他又被主持人引导至口红区,挑了其中一支哑光番茄红,拧盖以后,他将口红旋出,在自己掌心里轻抹了一圈。
主持人见状露出微笑,让他给现场看看画了什么。
白辉这时先抬眸上看,而后缓缓伸出手,举到半空,那里面是一颗心。
一旁的主持人打趣道,“怎么还多了一点呢?”
白辉的视线停住,与男人在空中相交。他们相隔十余米,于浩瀚人潮中望向彼此。这一眼好像贯穿一生。
“是一颗泪痣。”白辉解释道,旋即绽开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
春夏秋冬又一春,这是他们的第九年。历经太多曲折,终究不能舍弃。此后还有无数年,始终要与你共度,才算余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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