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尧就像是从张泉青剧本里走出来的一样。
看到她本人后, 其他的备选演员都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姜易安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至少得努力争取到彻底没机会再说。
他侧头问方甄:“方甄姐知道点什么吗?”
方甄点点方向盘:“小姜同学,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你果然知道, ”姜易安说,“但是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回头自己想想办法。”
方甄:“给我搞以退为进这招是不是?”
姜易安:“哪有,我认真的。”
方甄转过一个弯道, 驶上马路, 车外两侧树木飞速倒退。
其实方甄也一直惋惜阮尧息影, 站在朋友的角度, 方甄是看过她曾经如何投身到自己热爱的事业里的。
阮尧天生就是属于大银幕的。
所以方甄才会在看了《第九十九次离婚》的剧本后, 向姜易安推荐阮尧。
剧本里的女主角, 与其说是像阮尧, 不如说更像是那个活在阮尧口中的姐姐。
她温柔恬静又坚韧, 是阮尧生命力最重要的一束光。
明灯一样的存在。
“姐姐?”姜易安看了眼怀里的兰花, 阮尧也有提过她会爱上兰花,基本都是受她姐姐的影响。
方甄点头:“其实阮尧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私下非常离经叛道。”
阮尧曾经是可以干出在颁奖现场质疑主办方奖项真实性举动的那种人。
也是可以在没有工作时独自独步进入人迹罕见的雨林, 险些丧生在危险中的那种人。
她曾经热衷于感受短暂的生命,座右铭就是活在当下, 非常强韧且有活力。
但这一切都终止于她姐姐的离世。
一场葬礼让阮尧变得沉默安静, 息影后的这几年她看起来仿佛过得很闲适,但方甄却觉得她是将自己套进了另外一个壳子里。
她用一栋小房子将自己困住,养她姐姐挚爱的兰花, 拿她姐姐拿过的画笔, 她一点一点将原本的她从生命里剔除,逐渐变成她记忆中姐姐的样子。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方甄心疼她, 却根本不敢劝。
她没有见过阮尧的姐姐,甚至在她抛下一切去港城参加完葬礼回来,她都不知道阮尧还有个姐姐。
是她在某天深夜接到阮尧崩溃大哭的电话,才知道她失去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亲人。
但更多的,方甄也不清楚。
她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其实这几年找她的剧本,有一半都是由我牵线,我也不知道我执意想要将她从现在的环境里拽出来是不是我多管闲事。”
“但是我害怕再这样下去,不仅是她,连我都快忘记她本来是什么样子了。”ETC栏杆缓缓上抬,方甄轻踩油门,她看向姜易安,“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到她。”
姜易安也微微沉默。
阮尧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她的心结在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身上,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走出对方离开的阴影,他们这些外人不管做什么都没用。
方甄将姜易安送到他家楼下:“抱歉小姜,是我的私心,一开始没用把这些告诉你。”
其实一开始再给姜易安推荐阮尧时,方甄就大概率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
但她选择了沉默,并没有把这些内情告诉姜易安。
主要是因为她越俎代庖,去干涉阮尧的私事。
现在擅自告诉他这些,也是对阮尧的不尊重。
哪怕只有一点,她也希望能让阮尧产生踏出目前生活桎梏的想法,向前看,而不是一直陷在沉痛的过去。
但在知道原因之后,姜易安反而对这件事不抱有太多的期待。
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方甄所期望的拯救阮尧的能力。
姜易安和阮尧,不过才见了一面,他凭什么能代替姐姐在阮尧心中的位置。
方甄其实也知道,但人到绝境无计可施时,总会忍不住想要抓住一切可能。
两人坐在车内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姜易安说:“方甄姐,我觉得你与其将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好好地和阮尧姐姐谈一谈。你有对她表达过你的担忧吗?”
方甄摇头:“除了那次她打电话向我哭诉之外,她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流露过任何负面情绪。”
阮尧会和方甄分享她新学的画,新养的花。
但这都是好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分享欲,但她从来不会告诉方甄她心里的想法。
她会说好烦,但烦的原因可能是花养得不好,可能是画错了,也可能是因为刮风下雨,方甄不知道这些是确有其事,还是她不愿意让负面情绪影响方甄的借口。
但确实再好的朋友之间,都会保证一定的分寸,她不提及,方甄也无法开口。
姜易安说:“但是你却明显发现了她的不一样不是吗?”
“我觉得好朋友之间,除了分寸之外,有时候也需要一定的自作主张。”姜易安抱着阮尧送的兰花,他没急着下车,而是对方甄说,“如果发现他哪里不对,即使是擅自插手也一定要介入他的生活。”
即使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也比失去他要强。
方甄诧异地看向姜易安,他这话就像是他经历过什么一样。
姜易安说:“你不是说有很多人是通过你才找到阮尧姐的吗,但她到现在都没和你闹掰,不管她到底乐不乐意,她也没对你表达过不满,也是在维持你们这段友谊呀。”
他对上方甄的眼,问得认真:“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是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呢?”
方甄一愣。
她想起自己每次和阮尧约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向阮尧分享她的工作和生活。
因为阮尧息影并且搬到远离城市的小乡镇上之后,她身边的交际圈就越来越窄,最后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好像只剩下她了。
这也是因为她那几年刚好半退圈待产生孩子。
如果她一直向这样工作繁忙,阮尧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姜易安笑着推开车门:“方甄姐,劝说阮尧姐出演我们电影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你可是咱们公司唯二的股东,你怎么能不为公司发展出份力?”
方甄:“……”
她摆摆手:“赶紧走吧你。”
姜易安笑嘻嘻转身,方甄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她在车里坐了很久,拨通了阮尧的电话:“小尧,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
回家后,姜易安将怀里的兰花放在和楼明宴那盆寒兰旁边。
然后转头拨通了杨卿宇的电话,那边杨卿宇语气温和:“小安,有什么事吗?”
姜易安捏着小喷壶给两盆兰花喷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杨卿宇笑笑:“当然可以。”
喷完水,姜易安又换了小毛巾擦叶片,他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作为老板,我来对员工进行例行关心,杨卿宇老师,麻烦你给我汇报一下你最近的生活近况,以及你的相关心情以及工作压力等等。”
他语气正儿八经,让人好笑。
姜易安:“笑什么笑,严肃点。”
杨卿宇清了清嗓子,抑制住笑意:“抱歉抱歉,那我要从哪里开始汇报,小姜董?”
姜易安想了想:“就从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开始吧。”
杨卿宇:“开心的事不行吗?”
姜易安:“开心的事放到后面再说,快点。”
他经常这样隔一段时间就要“例行关心”,有时候是问杨卿宇工作,有时候是问杨卿宇生活,有时候连他一天几顿饭都吃什么,以及晚上睡了几个小时都要问。
一开始杨卿宇还不习惯给姜易安吐黑泥,毕竟哪个人的工作生活能万事顺遂,没点闹心的事。
但姜易安偏要听,杨卿宇不说他能直接打个车,然后迷路在杨卿宇公寓楼下。
让杨卿宇不得不像找走丢的小猫小狗一样把迷路的姜易安找回家,回家后还他还要跟杨卿宇奶奶告状,杨卿宇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生怕姜易安说点什么让老人家跟着一起瞎担心。
最后只能把姜易安拎回屋里,在他的威胁下败下阵来。
但开过一次口之后,后面再向他倾诉烦恼就变得自然起来。
有时间听着姜易安义愤填膺帮他骂人,杨卿宇都还得反过来安慰他,搞得人哭笑不得的。
但确实也因为有他在身后,杨卿宇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很积极轻松。
讲完自己的,他反过来问了问姜易安:“你呢?今天和方老师一起去拜访阮老师,结果怎么样?”
姜易安早就擦完了两盆兰花,正在给它们施肥,闻言说:“阮老师送了我一盆兰花,听说这个永怀素开花特别好看,等明年它开了邀请你来我家赏花。”
杨卿宇:“电影的事儿没结果?”
姜易安:“说不好,还得看方甄姐给不给力。”
方甄那边是怎么和阮尧聊的姜易安不清楚,但几天后,他收到方甄消息,说阮尧想和他见一面。
两人约在姜易安常去的茶楼。
阮尧一身素净的白裙,未施粉黛,一头乌发松松挽了个鞭子搭在一侧肩头,绕过屏风走进来。
她到的时候,姜易安刚好泡好茶。
他将茶盏放在阮尧面前,笑道:“姐姐今天真好看。”
他人乖嘴甜,非常讨人喜欢。
阮尧笑着捏起茶盏:“小姜今天也很好看,剪了头发差点没把你认出来。”
姜易安之前的银发已经很长了,前两天刚换的新发型,将所有漂过色的地方都剪掉了,现在一头黑色短发衬得他那张脸更加干净利落。
还比长发更朝气。
跟个男高似的,特别是笑起来,咧出虎牙甜滋滋的。
他臭屁地抓了两下头发:“帅吧?”
阮尧点头。
姜易安说:“阮尧姐姐找我是不是回心转意,对我们剧本有兴趣了?”
阮尧不答反问:“我听甄姐说,是小姜你让她找我好好聊聊的?”
姜易安小心翼翼抬眼:“这是兴师问罪吗?”
他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就是抖得有点刻意。
把阮尧给抖笑了:“什么兴师问罪,我就是想谢谢你。”
她将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那晚的电话后的第二天,方甄特地又驱车去了一趟阮尧家,因为电话里不好说,方甄只是说想和她聊聊,阮尧也不直到她到底要聊什么。
大概是为了更好开口,方甄第二天拉了很多酒到阮尧家。
两个人聊了一整个通宵,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崩溃哭泣的,第二天眼睛都肿得不能看。
其中方甄最触动阮尧的话,就是她害怕自己在忙于工作后和阮尧越走越远,最后让她变成只身一人。
之后阮尧独自想了很久,才在方甄每天的催促下,决定往外踏一步。
方甄说就算她再也不演戏,她也应该去接触外界和新鲜事物。
她可以用脚步去丈量每一寸土地,用双眼替姐姐去看一看她尚未来得及看到的景色。
她应该替姐姐去享受世界。
这也是方甄说的。
阮尧觉得她是对的。
她既不想失去仅有的朋友,也不想朋友因为担心她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但她也在失去姐姐几年后,她被方甄一把拽出了泥潭。
能救赎自己的最终也只有自己。
她不想辜负方甄。
所以如果她要参演姜易安的电影,她仅仅只会演出,而不会配合后期的任何宣传。
姜易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阮尧还是说:“前提还是要我喜欢这个剧本。”
剧本让她不满意的话,她不会参演。
姜易安将准备好的剧本递给她:“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剧本。”
阮尧直接翻开。
她看剧本的时候,姜易安并没有打扰,安静地饮茶和回复一些消息。
方甄还悄悄问他阮尧看起来怎么样。
这让姜易安怎么回答,他怎么看都觉得挺好的,于是只好出卖方甄说:“方甄姐让我偷拍一张你的照片发给她。”
阮尧微笑着直视他的镜头。
把照片发过去,姜易安放下手机,恰好阮尧放下剧本,扫到了他尚未息屏的屏幕。
阮尧一顿:“我能看一眼你手机吗?”
姜易安将手机递给她。
阮尧只是一直盯着他屏保壁纸。
“这幅画……”阮尧欲言又止。
姜易安疑惑:“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在哪里拍到的这幅画?”阮尧问。
“朋友的藏馆里。”姜易安说,他壁纸照片是楼明宴的那幅画,是哪天乔尔带他去楼明宴藏馆里的时候,他拍下来的。
“小姜,你这个朋友可以介绍给我吗?”阮尧说,“我想要和他买这幅画。”
姜易安:“……姐姐也喜欢这幅画?”
阮尧放下手机:“实不相瞒,我前段时间去国外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就是冲着这幅画去的,只是没想到还有另外的人也对这幅画势在必得……”
阮尧没想到就他们俩竞拍,也能把这幅画的价格抬那么高,因为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只是犹豫了一下,这幅画就被对方给拍走了。
拍卖会结束后阮尧还企图加价让对方割爱,却被对方拒绝了。
以为失之交臂的东西,以另外一种方式和她相遇,阮尧这次不想再错过了。
“当然我不会让你为难,买画的事我会自己和他沟通,只需要你帮忙引荐就行。”阮尧说,“如果你帮我这个忙的话,这次电影出演我可以不要片酬。”
姜易安垂眼看向已经息屏的手机。
姜澄确实在拍到画后和姜易安吐槽过,没想到他这幅画这么抢手,一直有人再和他竞价,甚至因为后面拍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价格,让姜澄来来回回好好将这幅画研究了一遍。
结果当然是他没看出结果。
但姜易安没想到当时一直在和姜澄竞价的人,居然就是阮尧。
甚至为了一个买画的机会,她还愿意零片酬出演《离婚》这部电影。
姜易安不由怀疑,即使她没看过剧本,为了得到这幅画她可能也会这样做。
虽然不知道这幅画对她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姜易安还是拒绝了她。
“抱歉阮尧姐,”姜易安看向她双眼,“其实当初和你竞价拍下这幅画的人,就是我。”
阮尧一惊:“但那天举牌的人……”
姜易安:“是我哥哥。”
“这幅画,我没办法让给你。”姜易安说,“抱歉。”
茶室内因为他的话静了静,阮尧说:“即使我说你不把这幅画让给我,我就拒绝参演你的电影?”
姜易安微微一笑:“虽然这对我来说是两回事,但如果这是你参演的最终条件的话,那我只能说抱歉。”
阮尧:“小姜,我不是想道德绑架你,但那幅画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
姜易安很坚定:“可是姐姐,这幅画对我来说也有不一样的意义,如果你是喜欢这个作者的话,我再想办法帮你找他其他的作品可以吗?”
阮尧喝了口茶,指腹反复摩挲着茶盏杯沿。
只要是手绘出来的,世界上的每一幅画都是独一无二的。
即使是原作者,也无法一比一复刻一幅一模一样的画出来。
所以这些艺术品的魅力,也有一部分是来源于此。
它对阮尧来说很重要,又哪能不是姜易安的心头好,阮尧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画是画,电影是电影,本来在看完剧本后她就决定参演,更不应该将两件事连在一起,以此为要挟。
道理阮尧都明白,但人本来就是会在感情和理智中反复拉扯的生物。
“抱歉小姜,”阮尧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但她仍不死心,“你真的不能把它让给我吗?”
“阮尧姐,我……”
阮尧伸手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了再拒绝我好吗?”
她从手机里翻出另外一幅人像画,画上女人穿着白裙,抱着一盆兰花。
阮尧说:“这是我姐姐。”
“等等等等,”姜易安根本没细看,按住手机打断阮尧,“阮尧姐你先别讲,我可以不听吗?”
姜易安微微拧起眉头,直言:“我怕我被你的故事打动,不得不把这幅画让给你。抱歉阮尧姐,我知道这话很难听,但是我真的舍不得这幅画,但不让给你我又怕我怕良心过不去。”
他现在眉心都快拧出蝴蝶结了。
“小姜,你是个好孩子,是我让你为难了。”阮尧并没有因为被他戳破而觉得难堪,反而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带着点落寞,“但我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姜易安:“就非得要这一幅吗?”
阮尧想了想,给姜易安发过去一张图片,就是她刚才给姜易安看的人像画。
“那这幅,能麻烦你帮我找找吗?”阮尧说,“这是我姐姐的自画像。”
她强调:“你放心,这是我单独拜托你的,和电影没有任何关系。”
“合同你们准备好将电子版发给我,然后再开机前通知我就行。”阮尧将剧本放进自己包里,“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这幅画的话,我依旧可以零片酬出演。”
画像上的女人她抱着兰花斜靠在窗沿边,目光却是往下,半回头的姿势,窗台外伸着一只短短圆圆的小手,偷偷摸摸摸在窗沿上。
她看着那只小手,唇边勾着温柔的浅笑。
这一幕甚至直接跃到姜易安眼前,仿佛让他看见落了一室阳光的初夏,一只恶作剧的小手偷偷从外摸上窗台,他可能不知道屋里有大人在,也可能看这花开得漂亮,想要偷偷摸摸摘一朵。
而原本正在画沐浴着阳光的兰花的女人连忙抱起窗边的兰花,笑看那只手在窗沿上摸来摸去。
这副画不管是从色调还是构图,都洋溢着一种幸福快乐的氛围。
阳光将女人围裙下的白裙勾勒出暖黄和冷白两种颜色,就连她随意搭在肩头的发丝,都根根分明。
看不清正脸,但却很美。
姜易安说:“阮尧姐姐的姐姐一定很美。”
提起姐姐,阮尧的神色非常柔和:“是,我姐姐真的很美。”
以阮尧这些年在圈内的人脉,她想要找一副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却寻求姜易安的帮忙,姜易安不觉得她是因为没有人脉,更像是已经用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最后的病急乱投医。
她应该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对姜易安抱有太大的期望。
姜易安动员了父母和哥哥姐姐一起帮他找画,却一直没有把这幅画发给楼明宴过。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阮尧想要楼明宴的画,却提及她姐姐时,他就忍不住去猜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如果真的涉及到楼明宴,姜易安更想当面和他沟通。
这边将阮尧这个女主角定下来,《第九十九次离婚》这部电影,就正式进入了拍摄前的准备,开机日期张清泉特地去拜了菩萨,算了个好日子。
正式开机前,揽下监制一职的姜易安剧组公司两头跑,一点一点将张泉青剧本内描写的场景还原出来——
老旧的小区相当高龄,外圈墙皮脱落,爬山虎爬了满墙,蔓延的藤蔓打眼望去像是龟裂的墙体,小区门口挂着XXX号院的斑驳门牌,铁门常年被摸的地方黑的发亮,另一半锈迹斑驳,铁杆上裹着大大小小的小广告。
小区没有保安,但门口搭着一间小小的平房,里面挤着一张一米来宽的小床,窗外放着一把年岁已高的躺椅,椅子上是一把缺了几个角的老旧蒲扇。
整个小区不大,院子里种了几棵桂花树,楼房只有六层楼高,有的窗外封着铁栅栏,有的高层没有封窗,被太阳晒脱了色的木门半开,挂在阳台上的衣服和裤衩随风晃荡。
这里就是安黎老年后的家。
和阮尧结婚时,他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东拼西凑和阮尧掏出所有积蓄在这里买了套二手房。
院子里的桂花是月桂,不管春夏每月都要开一次花。
阮尧特别喜欢,他们家在二楼,推开窗就是一颗垂进阳台的桂花树。
阮尧在阳台安置了一张躺椅,她喜欢坐在这里看书,晒太阳。
远一点,还能望到对面人家种在阳台的月季。
这是小情侣的第一个家,也是他们生活最苦和最甜的一段日子,以至于等安黎所饰演的男主在患上老年痴呆后,会离开儿女为他置办的高级敬老院,独自穿过大半个城市,回到这间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小房子。
而在安黎一次又一次时光回溯阻止阮尧离婚的剧情,也基本是在屋内取景拍摄。
开机在即,剧组进进出出百来号人,各组都在做最后的布置,美术组一一核实清单上道具,大到桌椅板凳小到一根断掉的数据线。
摄影组调试机器,测试灯光,包括一些需要用到的空境,屋内屋外的,已经拍下了数百条。
张泉青因为找女主而两个月都没组建好的剧组,姜易安不到一个月就给他搭建好了。
这一个月,张大叔也一直跟着剧组,景要怎么搭,光要怎么打他都一点一点地和工作人员磨,没人比他更知道应该怎么去呈现剧本内容。
去掉了包袱,彻底变成一个创作者的张泉青,即使熬夜画分镜,脸色都比之前的好看。
他们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大概是四十五天,加上后期制作包括拿到发行和公映许可等等,姜易安是想要在明明3-5月之间上映,三四月是淡季,五月有五一小长假,各有利弊。
不过重点还是眼前的开机。
张泉青一直不敢相信姜易安真的把阮尧给他请过来了,开机当天紧张地等在片场外。
他们不是搭的摄影棚,而是在生活小区内租的房子,真实取景。
剧组工作人员每天都进进出出,有剧组要在这边拍电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小区外是一条富有生活气息的老旧街道,路边常年踩踏污渍已经融入路面。
大大小小的店面挤在一起,饭馆、小超市、水果摊和彩票店应有尽有。
阳光被树荫剪碎,落下一地斑驳。
隔壁水果店门口散落着一堆甘蔗皮。
居民们凑在一起看热闹。
“听说那就是导演?”
“不认识,拍过啥电视啊?”
“不知道,但他们租的是老朱家的房子你们知道吗?我上次去参观了下,嚯,给人装得贼漂亮。”
“旁边那俩男的,一个比一个帅,都是这剧的男主角?这拍啥,爱情片?”
“诶,明星就是不一样哈,你看往那人群堆里一站,简直鹤立鸡群。”
“来车了来车了,下来个女的,谁啊?”
……
等看清下车的人,周围看热闹的居民的都静了一瞬。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小区,众人才反应过来。
一些年轻点的面面相觑:“我没看错吧?那好像是阮尧?”
“她跟前两年一点变化都没有,我的妈呀。”
“她不是息影了吗?”
……
树上蝉鸣聒噪,阮尧出现在某个无名剧组的消息不胫而走,从线下传到了线上。
#阮尧复出拍戏#杀上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