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拉练的最后五公里,是段地形比较复杂的密林。
这段路程不仅需要人爬山坡、趟洼地,更因为前期体力已消耗殆尽,极为考验人的意志力。
一群没有吃苦受累过的菜鸟,很多在家里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角色,在这种高强度的体力训练中,能坚持到最后半程才开始哀嚎,已经算很不错了。
最后还有几个陡坡要爬,项北在队伍前面和教官一起指挥大家唱歌提振士气,梁秋驰则来到队伍最后,帮助队尾的人跟进,以防有人掉队。
这时队伍中间有人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其他人见状也撑不住了,接连跟着倒了十来个。
见状,教官便命令大家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不过点名时,梁秋驰发现莫辛和另外两名队员不见了。
应该是刚才的混乱中,那三个人没凑热闹也没帮忙,继续向前走了。
大家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想来他们三个也走不远,教官让梁秋驰去追,务必要把人安全带到终点。
梁秋驰一直在野外训练中表现出色,而且这条拉练路线他已走过很多次,对周围的环境已经相当熟悉,所以他是找人的最佳人选。
只是他快追到终点了,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难道那三个背着大包的菜鸟比他这个轻装上阵的跑得还快?
不太可能。
梁秋驰循着原路往回走,没多久就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洼地中升起一股粉色的烟雾。
是信号弹。
他赶紧跑过去,就见山坡下的泥洼中,有两个人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哀嚎,还有一个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正在用水壶往自己的脸上浇水。
这人正是莫辛。
梁秋驰跳下山坡,先检查了下躺在地上的两人伤势,一个胳膊骨折,一个鼻梁骨折,看伤痕不太像是从山坡摔下来能造成的。
“怎么回事?”梁秋驰问。
“问他!”鼻梁断了的那个愤愤地指向莫辛,随即又被痛得捂住了鼻子,发出一声哀叫。
梁秋驰扭头看向莫辛:“你干的?”
“嗯。”莫辛很爽快地承认了,却不打算给出任何解释。
梁秋驰只好问:“为什么动手打人?”
其实他更想问,莫辛是不是练过,不然以一敌二还能保持毫发无伤,实在有点难度,毕竟这两人并不瘦弱。
“打就打了,没理由。”莫辛的声线很清冷,态度更强硬,“要罚就罚,我认。”
“打人还这么嚣张,家里有个当官的老爸了不起啊!就看不惯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大少爷!”
“是啊,要摆少爷架子就滚回你们丹加去!来这显摆什么呢,操!”
被打的两人神情言语都充斥着鄙夷,梁秋驰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再次看向莫辛,莫辛将水壶中剩下的最后一点水仰头喝掉,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了那两个伤员一眼。
梁秋驰以为他又要动手,莫辛却收起目光,背起背包一言不发地往坡上走去。
只是脚步看起来有点瘸。
“等一下。”
梁秋驰叫住他,莫辛站在半山坡上回过身来,夕阳将他颀长的身形轮廓衬得愈发挺拔。
“脚怎么回事?”梁秋驰冲他招招手,“裤腿挽起来,我看一下。”
“……没事,”莫辛说,“我已经处理了。”
梁秋驰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莫辛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刚要转身离开,手腕却被拽住,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掌按住了他的额头。
莫辛下意识出拳格挡,没想到对面的人反应更快,一把擒住了他的小臂。
梁秋驰笑了下,“果然练过,怪不得这么能打。”
莫辛冷声斥道:“放开。”
梁秋驰没听到似的,仍紧紧攥着莫辛那只覆着薄肌的手臂,另一手撤开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随即又按在莫辛的额头上确认温度。
“你在发烧?”
“……”
莫辛眨眨眼,手臂和额头霎时一凉,梁秋驰的两只手都撤走了。
“发什么呆?把背包给我。”梁秋驰见他不动,只能自己动手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一盒退烧药,“怪不得脸这么红,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吗?张嘴,吃药。”
莫辛看着面前那只摊开的手掌心,没动。
梁秋驰有点生气,直接把药塞进了莫辛嘴里,摆出助理教官的姿态训斥道:“请有点生活常识好吗?发烧还要硬撑着负重越野,万一出事了,谁来担责任?以后如果执行任务,因为你一个人的隐瞒,有可能会让你的队友都跟着陪葬,明不明白!”
莫辛把药强行咽下,才低头说了句:“知道了。”
被打趴下的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讥笑,梁秋驰严厉地扫视过去,二人霎时噤声,不敢再多说。
梁秋驰让他们两个先爬上坡去等待与大队伍会合,他则伸手想把发着高烧又扭伤脚的莫辛扶上去。
但看莫辛那表情,明显不想跟别人有肢体接触,梁秋驰转而将他的背包拿过来,甩在自己肩上。
“走吧。”
莫辛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身影,慢慢收回目光,颇着脚跟了上去。
约莫十分钟后,大队伍陆陆续续来到了这片山坡上。
教官见到有伤员,过来询问情况,梁秋驰汇报是他们不小心摔的,那两人互相瞟了一眼,也没敢纠正梁秋驰的说法。
毕竟他们也不算完全占理,如果被人知道他们二对一还被揍成这个熊样,只怕以后几年都要沦为同学间的笑柄。
“既然没什么大事,就坚持一下,还剩最后一公里。”教官确认莫辛的脚没有大问题后,让两名助教照顾着点,随即命令大部队继续朝重点进发。
梁秋驰正准备到队尾去看着,肩上忽然一轻,背包就被人拿走了。
莫辛迈着微颇的长腿,头也不回地经过他身边,只留下一句轻的不能再轻的“谢谢”。
“我就说他是个爱摆谱的小少爷吧,你还不信,非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不是自讨没趣嘛。”项北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梁秋驰身边晃荡。
“你别胡说八道,”梁秋驰瞥了他一眼,“老实在前面扛旗,跑后边来做什么?”
“扛不动了,”项北把行军旗交给梁秋驰,“你替我扛会儿,累死我了。”
梁秋驰笑骂他一句,还是把旗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