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一楼大厅空荡荡的，我和牧野静静的站在电梯口光滑的门前，上面干净而扭曲的映着我和牧野，像两个吸血鬼一样静默地准备开始一场屠杀一样。如果真要说是吸血鬼的话，我倒也愿意，毕竟电视上的吸血鬼都是又白又销魂的顶级帅哥，不过要算的话，牧野是欧美的，我是亚洲的。
跟牧野单独在一起我很少笑，他很容易培养你那种沉睡了一千年又被囚禁了一万年然后站在世界的最高端阴森地看着自寻死路的人们闯入自己的领域的阴郁气质。
红色的数字在下沉。电梯到站的那“叮”的一声清脆而苍白的穿刺着走廊里的空气。门被缓缓打开，我们两个好像出演《鬼来电》一样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了上去，也许这个电梯会上到10楼的时候突然断下来，然后我和牧野死后会变成厉鬼再回到这个电梯这个楼报复和杀死所有人，随后贪婪地吮吸着他们的血液，啃食他们的四肢，最后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说“不错的开胃菜不是么。”
好吧，也许这种担心真的没必要，因为梦奇家住2楼。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不爬楼梯而是要坐电梯，这是拜我们的牧野所赐，他宁肯坐电梯也不肯爬楼梯的意识大概是因为不久前看的一部忘了什么名字的鬼片，里面最经典的镜头就是有个人（鬼）在楼梯的拐弯处爬了出来，虽然当时牧野淡定的告诉我如果是他就会上去踩死（或者踩活）它，但是通过他在之前的几秒差点抬手给屏幕一拳的举动来看，那个镜头无非给牧野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末了还怪我说“夏昆你的品味果然无聊，真是搞不懂你。”
其实要看恐怖片的是他，搞不懂的人也是他。
只是在此时牧野突然诡异地冒出了一句“幸亏是二楼”让我不觉得打了个冷战。
如果这还不算诡异的话，那么一位穿着一身红冲我们微笑的老奶奶在电梯门打开后出现一定会是个爆点。我很谢谢她没有问我们一句：“小伙子几点了？”
我和牧野很小心的紧贴着门的左边出了电梯，头也没回的快步走向梦奇家，梦奇开门后，我其实第一句不是回答他“你们怎么来了”的“嗯”而是“你们这层楼有没有住着一个老太太？”
梦奇的妈妈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吃点摆在茶几上的西瓜，但是看到红色西瓜瓤的我和牧野异口同声的回绝了她的好意。
我猜他一定是跟我一样想起了刚才的红衣老奶奶。
不管怎样，我和牧野还是迅速推着梦奇进了他的房间把门锁上。梦奇一脸茫然的坐在床上看着转过身长长舒了口气的我和牧野，心里毛毛的问了句：“干嘛你俩？”
我和牧野各自抽了把椅子坐下没有马上回答他，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开始一场残忍的劝说，梦奇大概是看出我们此行的目的，试探性的问了句“是不是坏事？”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定义。
正当我纠结无比的时候，牧野终于忍不住一针见血地说：“跟温暖道个歉把。”
梦奇脸上没有了表情：“为什么，她差点玩死仨，现在反而让我道歉，还有牧野你是怎么知道的，哦，对温玮嘉是吧。”
“那天之后那些大人来我家吃饭了，”牧野眨了眨眼睛，一股悠长而犀利的眼神仿佛冒着寒冷的蓝烟扩散开来“那些大人不认识温暖。”
梦奇说：“拜托，他们当然不会指认自己人的，这你也信？”
我看牧野的脸一沉连忙插了一句“但是他们认识白羽琪。”
梦奇的身体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他憋了半天挤出了一句“温暖和白羽琪是一伙的，这不矛盾。”
我摇摇头告诉他：“不是的，那天其实要找我们吃饭的是白羽琪，要坑我们的也是白羽琪，温暖只不过被利用了罢了。温暖听信了白羽琪这顿以想与我们和好为目的的饭局，代替不方便邀请我们的白羽琪给你打电话…….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我看着没有继续说话的梦奇，知道他内心的失落。于是我起身坐在他身边搂着他肩膀说：“我很理解你的感觉，你骂温暖是没错的，因为当时每个人都认为是她害的咱们，说实话我也想爆发，可是一看你替我开了口我心里就舒坦多了。真事。但是事情的真相现在已经水落石出，温暖现在被坑了，以后也不可能会摇摆不定，她是我们的人了换句话说。所以……”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梦奇泄了气地倒在床上，伸出手朝着天花板空荡的抓着什么。
“道歉就好了，现在主动权在你这里，只要你自己一表态，万事大吉。”
“我不想道歉。我开不了口。这样行么，以后你们玩你们的，我跟她不说话行么，我真开不了那个口。现在一想到事情是这样我就觉得特别傻逼。”
牧野的下巴一紧，终于开了口
——“算是为了我。”
夜空没有了流云，头顶上仿佛有一个黑色斗篷把这座城市罩住，看不出空气的流动，看不到宇宙的苍穹，有的只是充斥着无助与黑暗的顶篷。
华灯已上，我和牧野的身影被路灯交替的拉长缩短再拉长再缩短，无数的车辆迎着我们带着冰冷的车光与我们擦肩而过。梦奇用沉默把话题结束，我和牧野同样用沉默把谈话结束。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明天会是怎样的开篇。
就像没有人能充当命运之神去操纵控制没根操纵者木偶般的我们的丝线一样。
“牧野，梦奇这样也是有他的难处的，”
“嗯。”牧野从口袋里出包“软中华”从里面磕了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用询问的眼神晃晃烟盒看着我。我先是一惊，然后接过一根点燃磕磕绊绊地跟着他抽了起来。现在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已经是一个毫无价值的问题了。
“别太难为他，他还没想通。”
牧野狠狠地抽了一口，浓浓的冷灰色烟雾翻滚着从他的口中冒了出来，朦朦胧胧地遮住了牧野半张冰冷的侧脸。
“夏昆你什么时候立场能坚定点。”
夏昆你什么时候立场能坚定点，夏昆你什么时候立场能坚定点。
立场？我有么。
花樱子也曾跟我说不要让我顾虑太多人的感受，那样会活的很累。但是我现在做不到，因为我周围的人都是我所珍惜的。太过在乎才会迷失自己。
可是已经陷了进去，不能自拔。
第二天去许可家看他的时候温玮嘉也在。许可现在对于拐杖的运用简直炉火纯青，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可以拿着拐杖去打曲棍球。我假装用了恶狠狠的眼神瞪了瞪他的石膏腿，他立刻服软了。
我把昨晚和牧野去梦奇家劝说的事跟他俩说了，温玮嘉一直担心梦奇的态度，为了稳住她，我说了谎。但是后来聊天的内容越来越奇怪的开始围绕着白羽琪这个如同原子弹一般的话题说个没完。
我只是尽量少的参与他俩之间的默契大比拼：
许可：“白羽琪就是个傻逼。”
温玮嘉:：“对。”
许可：“傻逼中的战斗机。”
温玮嘉：“对！苦逼的洗衣机！”
我：“……”
我任由他们吐槽咒骂，也许在我去厕所蹲大号的十分钟里他们已经把白羽琪的八辈子祖宗骂了个遍，更或者连姓白的人都不放过。反正最后等我从厕所出来之后，他俩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喝起雪碧了，我想他们该是骂累了。
结果我错了，他们这是中场休息。
许可：“白羽琪就是个傻逼。”
温玮嘉“对！太对了，我刚想说！”
许可：“傻逼中的战斗洗衣机！”
温玮嘉：“……”
我：“……”
跟两个燃烧着小宇宙的人共处一个房间真的很热。
或许那面巨大的命运转轮会在某一个角度为我们停留而转变，让我们以后的时光里会呈现出一种与之前的苦难截然相反的新生活。这是我所期望的。
我和温玮嘉从许可家出来后被外面的热浪撞了一下，这驱使着我们加快脚步朝着地铁站走去。看着温玮嘉过了闸门的背影，不知怎么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起来，而这不安随着背影倒退回来而愈演愈烈，送别总是忐忑的。
“夏昆，”温玮嘉把手机屏幕伸到我面前。
当不安变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