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脏乱的废墟中我找到了牧野,想要他拉一把。可是他却用风轻云淡的语气对我说:“我的事你用不着操心。”然后甩开我的手拖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废墟的最深处爬。我赶上去再一次拉住他说,“别去了,房子要塌了,不然你也会没命的。”“许可还在里面!你不去救他我也要去救他!”“他生得希望已经不多了,别冒险了!”“滚!别碰我!”牧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很用力的吐出三个字“赶紧滚!”我松开牧野的袖口颤抖着站在那里,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牧野仍然固执的往废墟里爬,血肉模糊的大腿挂着布条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深红色血渍,在碎石满地的水泥地上。
轰然倒塌的大楼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噩梦惊醒,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抹了一把被汗水浇灌的脸,双眼空洞地看着窗外久久没有回过神。
床头的手机蓝色指示灯闪烁着,是花樱子的短信。
“晚安。”
心依然荒芜的可怕,我失神地爬下床撑着疲惫的身体挺进厕所。开满水龙头使劲地抹了一把脸,冰凉的自来水沿着额头流进眼角,沙的眼睛疼。
——我不是懦弱,我只是不想失去更多。
我总是得到的不多,所以我不难过。
这几天总有那么些时候,我想离开这里。强烈的希望。我觉得只要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我想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像挂好号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我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变得强大。
就这样,我睁眼到了天亮。
我终于挨过了早上九点,然后可以去牧野家找他。不出意外不是上学时间牧野上午九点之前的时间全部属于睡觉,而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打扰他睡觉,因为用许可的话说“牧野如果被吵醒,那将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局面。”
我穿过牧野家设计精致的欧式后院,拉开半掩的桃木防盗门,把鞋搁在门口漆木鞋柜里面然后一抬眼看到梦奇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姿势突然之间与我昨晚的梦境重合,甚至可以继续演绎成被炸弹轰炸过后的镜头,有趣却不可笑。
“喂,走光了。”我戳了戳梦奇露着一半内裤的腰。没想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脸萌样的质问我,
“你刚才做什么了?”七个字用时半秒。
“牧野呢?”
“接完单元对讲机开完门又回屋去了。不知是不是睡觉。”
“走,陪我一起进去。”
“等会儿,我去拿点喝的。”梦奇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然后踩着摆放有序地长沙发三步两步地跳到了小冰箱旁边。
“你喝什么?”
“雪碧,哎,拿三听。”
我们推门而入,看到牧野的背影坐在红木方椅上在电脑桌前码字。
“许可的事你们不用管,张于的事我来办。不想添乱就别掺和。”背影淡淡地给了我们一句回答,我和梦奇无奈地看了一眼彼此,然后双双倒在柔软的床上。
幸好雪碧没有洒。
我和梦奇再回医院的时候看到张于的床已经空了。我很纳闷地问许可他怎么出院了?许可摊了摊手说,“没出院,在隔壁病房。”
剩下的五天时间里我们都没有再遇到白羽琪,温玮嘉来看过两次许可,花樱子来病房找过我(尽管她只是来还落在她包里的钥匙,我能感觉到梦奇当时在身边一直憋着他的小宇宙不爆发),温暖没有出现,王映俞来过一次。哦对了,还有许可的各种女友也有来看过他,这让我和梦奇在有生之年目睹了许可背着女友与前女友坐在床上跟许可的前前女友讨论着前前前女友的事情这一经典镜头。
这应该可以载入世界吉尼斯狗血纪录。
说来也巧,这天我去圆通寄快递的时候碰到了王映俞,她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过来戳戳我怀里抱着的黑色塑料袋说:“干嘛去呀?跟抱着宝贝似的。”
“去圆通寄东西。你呢?”
“我出来溜达溜达啊。”
“自己?”
“是啊,自己,白羽琪找不到她人。”
“哦。是这样。”至今白羽琪的名字仍然可以让我谈之色变。
“哦对,你们分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那你一会儿要去那?”
“反正我也没事干,陪你寄快递吧。”
“这么好啊。”
“我一直都这么好行不行。”王映俞把头伸过来冲我脸哼了一下然后又窜到我的身后。
“别推别推,我抱着东西呢。”
“求我啊,求我我就不推你了。快点快点快点。”
“你赢了你赢了。”
“不行不行,我让你求我呢。”
“行行行,求你了好不?”
“再求再求再求。”王映俞的笑声在身后不停的弹跳。
“没完了是不是啊。”
“对对对,没完了没完了。”
我把包裹放在地上回身要去挠她痒痒,她迅速跑开了。
我没有得到过很多,一点就够。我的幸福点一直很低,也许是跟一个人聊一会儿,也许是跟一群人嬉笑,也许是跟一个人听雨,也许是跟一群人漫无目的地压马路。我得到的不多,所以对于每一份美好的记忆都会加倍珍惜,只要让我真的开心。像现在这样,清透的阳光洒在王映俞脸上、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的微笑上,两个人的影子相互追赶。这是我所珍惜的快乐。
所以我一直很喜欢写随笔,每个用来记录随笔的本子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我曾有个愿望就是可以用一笔自己赚的钱买一个爱马仕的荔枝纹牛皮笔记本。这不是一种对于奢侈品的向往,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本子款式的设计还有看上去手感细腻的纹路。
双鱼就是这样,一旦爱上了就不能自拔。不论什么。
“夏昆,你袋子里到底是什么呀。”
“是几个笔记本。”
“你这是要把你的笔记本寄哪里?”
“哦,我在网上认识一个老先生,他通过博客看过我网上的随笔,很感兴趣,并且一直鼓励我写下去,过几天是他七十大寿。所以我给他寄几本我的随笔日记,也算是表达我的一点心意。”
“哟,还蛮有文艺的嘛。”
“那位老先生可教了我不少的东西,所以对我影响很大。”看到王映俞那永远的一脸晴天,我的心情也跟着特别好。
原来这就是王映俞的魅力,她跟许可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气氛挑起然后让欢乐的程度趋向饱和。跟他们在一起可以一直让心情飘在空中从未掉下来。我捏了捏王映俞的脸说她是一张小包子脸,她揉了揉说再捏就露陷了,就没人吃了。
有时候,开心就是两人在马路上一边啃着五块钱的煎饼果子一边比谁吃的快,比谁的煎饼果子里的火腿肠大。有时候,开心就是有人告诉你她还想吃一个煎饼果子时你发现你们正身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桥路上。有时候,开心就是一颗心可以感觉到被另一个心包裹,虽然她看上去很弱小。
我们下午去的公园散心,王映俞一路上经常时不时的向我展现她的表演天赋,比如在长椅上模仿加菲猫伸懒腰指挥他的主人给它再拿一盒千层面,比如站在巨大的岩石上变身女奥特曼“夏昆,你现在离开地球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那我去哪啊?”
“月球。”
“私奔到月球?”
王映俞从岩石上跳下来,挎着我的胳膊说“走吧。”
“去哪?”
“月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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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许可仰卧在空荡的病房,黄昏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抚在他的石膏上。
“许可,我是不是让你很累。”
“没有,还好。”许可看着窗外划破天空的飞机线,眼神中闪动着泪光。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我越来越不让你安心,都是我不好。你一直以来这么疼我而我却没有对你回报什么,还让你越来越累。”
“是啊,都回不到最开始的时候了呢。”
“我们好好的好么。”
“这不已经是好好的么。”
“那我的短信可不可以回的频繁点。”温暖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是祈求。
|“有些短信没有必要回。”
“我的短信难道不回么?”
“你的短信我一定要回么。”
“许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这边安静了好久,许可红着眼眶强忍着啜泣死死地捂着话筒不让温暖听到一点声音。病房的墙壁被夕阳暖暖地映成复古黄。
一个深呼吸后,“如果我不想好了呢。”
又安静了下来。
“那就分手吧。”电话那头做出了回答。
刚扣上电话,许可的泪闸也跟着崩溃,白色的衬衣上迅速湖蓝色地湿透了一大片。
“吃个苹果吧。”
温玮嘉从床边站起,递给许可一个刚削好的苹果。
(昨天有点事情所以没有在凌晨更新,大家久等了。(*^__^*))